李显不想和呼延莺儿说话,他可以默默地升起柴火,默默地准备好俩人的晚餐,但就是害怕语言沟通。
在他心中,自己是个理亏的人,心中明明不能接受她,却和人家发生那样的事。他不能开口,更害怕呼延莺儿此时娇滴滴地粘着他。
既然李显不想说话,高傲的郡主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讨好这个“渣男”。第二个夜晚,俩人吃过晚饭后就各怀心事地背靠背休息了。
远方连山黑漆漆一片,偶尔会有野狼的叫声。
火堆不能灭,不然人畜会有危险。李显照看着火堆,心中满是自怨自艾。好吧,后悔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但为什么要迁怒别人,或许自己在摆明一种态度,告诉对方自己仍然不可能接受她,这对眼前的女孩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痛苦。
……
此夜是个薄情之夜。待天降蒙蒙亮的时,李显翻过身来,发现身边竟然空空如也,感情、自尊收到打击的郡主难道说走了。
这是一种非常难受的感觉,人在醒来时,最怕是孤零零的,就算自己不爱呼延莺儿,也不希望她在夜晚不告而别。
李显四下里看看,就在自己身边,有一根木头被利器削平了一块,上面刻 的字,分分明明写着自己父亲在车师国出现过的地点。
呼延莺儿是真的走了,不然不会留下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但她呢,她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个痴情的女子,这个为了自己千里迢迢来到汉地的女子,这个在自己落寞的时候至少温暖了自己一个夜晚的女子,在失去小盈后那么唐突地出现,又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李显翻身上马,一路向东回驰了二十几里,但是四野茫茫,哪里还有呼延莺儿的影子。
他在荒野上大喊了三声她的名字。声音在廖远的荒漠上如一颗落在湖面上的小沙粒,根本经不起任何波澜。
李显后悔了,他觉得不该这么对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匈奴女孩,让她悲戚地孤单一人流落到这个荒原上。如果她此刻出现,自己一定会好好迎合她,至少表面上不再那么冰冷。李显呆呆地等了好一会儿,结果很失望,没有他幻想的那种场景——呼延莺儿羞答答地从某个岩石背后走了出来,和小盈一样,一阵娇嗔的埋怨后便原谅他。
又是一天过去了,这日的心情更加糟糕,待到夕阳西下,广袤的荒原上就只剩子孤身一人的时候,李显再也找不到能慰藉自己心灵方式。
人就是这样,丢失的东西才越发宝贵。呼延莺儿在身边时,自己是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而现在,若她在身边,李显觉得完全可以借她一边肩膀,让爱慕自己的女孩享受哪怕一晚的温存。
可惜,这是幻想,她生于匈奴王家,自幼哪里受过这般委屈,此时一别怕会是永久了。
……
四天前,窦固的师旗再一次在玉门大营升起,越过马鬃山低山残丘地区呼啸而来的沙漠热风挟着沙粒正吹打着大帐,发出呜呜呜的嘶鸣声。火红的落日正向西边的地平线坠去,苍山如黛,残阳如血,天上一抹火烧云将太华山和山下的军营染成红色。
进入大帐,按序站好,窦固环顾了四周,只见众将已经悉数到位,便做了一个简短的开场白。
“列位已经知晓,我大汉派出的使节已经收服鄯善这样的南部大国,在北部白山已早已为我们所有。现在最重要的是扫清北虏在车师的势力,打通前往乌孙之路。”
说罢,窦固拿起竹杆,在沙盘上给众将领解释道:“呼衍王兵出白山后,由于我军几次出击袭扰北虏燕然山附近区域。原盘踞在车师国的左鹿蠡王两万精兵已经撤出那里回援拱卫他们的燕然山大本营。这样我军便有可趁之机,一举拿下车师。”
车师,古代中亚东部西域城郭诸国之一。国都交河(今中国新疆吐鲁番西北)。东南通往敦煌,向南通往楼兰、鄯善,向西通往焉耆,西北通往乌孙,东北通往匈奴,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
车师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原名“姑师”,这个名字最早出现在司马迁的《史记、大宛列传》中。汉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年,汉武帝派赵破奴将军和中郎将王恢率兵击破姑师,改其国名为车师,分为车师前后王国及山北六国。车师是匈奴进入西域的门户,又地处由玉门关沿丝路中段北道进入西域的交通要道,是兵家必争之地。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小国从来都是危险而悲哀的。身处汉朝与匈奴之间,是车师人最大的不幸,它不得不扮演着“反复小人”的可耻形象。仅在西汉,它就曾数度归汉又背汉。
窦固今天的话语里有些得意。
对于一个西征的将军来说,军事与外交上的双重胜利提振着他的神经。现在只要拿下车师,他窦固的名字就将和卫青霍去病一样,名垂青史。
“只要咱们再拿下这里,如此则西域即能安定,乌孙、月氏等葱岭以西各国,亦必向汉矣。前几日,我已经让耿恭派出他的先遣部队。这支队伍的使命不是探路,而是劝服车师的前王和后王归顺我大汉,这样我们就可不费一兵一卒达到断匈奴右臂的大计。”
“将军,若文臣不能受降车师该如何呢?”
大帐之中突然出现了怀疑的声音。
“我将带领所部精锐一举攻克车师,让这些反复小人知道我大汉的厉害。”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大伙回头望去,见耿恭两双眸子炯炯有神,眼睛里充满了自信。
这是一位和班超一样的战将,对荣誉有着近乎狂热的渴望。他来到敦煌时间尚晚,统领一部人马也是因为耿家显赫的地位所致,但是这种当仁不让的精神还是让在场的战将心生敬佩。
……
窦固所说的先遣部队就是由郑大牛带领的一支护送使者前往车师前王王治所在地交合城的一支小队伍,总共不足百人,他们护送着一名从雒阳来的文官曹闵,在广袤的西域大地上穿行着。等待他们的是未卜的前程,要知道,车师的前王霍是北匈奴铁杆的支持者,而后王安得作为前王霍的父亲,素来仰慕大汉的国威,只是之前匈奴在西域统治让他不得不实行亲匈奴的政策。
郑大牛心中是一点谱都没有。他投奔了耿恭,而耿恭对他也是委以重任,但自己毕竟不是班超,也没有李显、甘英、田虑等一干猛人。这一去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前王捉住,交给匈奴人处理。
想到匈奴人,郑大牛是一阵从心底冒上来的仇恨。自己的家曾被他们烧成了灰烬,妹妹被他们掳去,而要是自己也被绑去北方苦寒之地做奴隶,那匈奴人真是自己最大的梦魇。
在郑大牛身后百十里的地方。李显一个人孤寂落寞地走着。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把控自己的人生。小盈被掳走了,伤痛还有一丝愈合的时候,呼延莺儿又急速地从自己生活里掠过,而且这一次,让李显无法再坦然地面对她。
就在李显前方,出现了一些军队刚驻扎过的痕迹,他觉得好奇,赶上前去瞧个究竟。
此时的李显已经发现有大队人马行走在前打下木桩说明这些人有充足的帐篷,食物的残渣也在告诉他这些人是汉人队伍。
“应该不全是军人。”李显喃喃自语。但不管怎么说这是自己人的队伍,有险情的时候还可以向他们求助,若是遇到故人就更好了。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汉军已经展开对车师的行动了?
“好吧,反正到了车师一切都清楚了。”李显自语道。想到这里,小伙整理了一下思绪。快马朝前赶去。
……
李显在荒原上走了两天,慢慢接近了正在前方的汉军。从部分官员的衣着看,李显立刻判断出这是一支使团。
“莫非耿恭要先礼后兵,想兵不血刃拿下车师。”李显心中充满了疑惑。他默默跟着使团又走了两天,只见天边泛起了新绿,一个巨大绿洲在慢慢进入到自己视野里。
“没错,车师国快到了。”李显心中道。
车师在前汉已经分成了前国与后国。前国王治交河城。交河故城,现在的位置是吐鲁番市西郊10公里的雅尔乃孜沟村的两河床之中。因为两条河水绕城在城南交汇,故名交河。《汉书•西域传》中说:“车师前国,王治交河,河水分流而下,故称交河。”
李显远望着从绿洲流出的河流,知道远方的那团绿色里有自己最希冀的东西。他拿出呼延莺儿留给他的那块刻有汉字的木片,想想也许在那里,自己真的能遇见就别数年的父亲。
但令李显觉得奇怪的是,汉军竟有十余人换上了西域人的服饰,朝车师国的方向驰去。
“他们乔装打扮进程一定有隐情。”躲在一簇灌木后面的李显远望汉军,心中思忖着。
“好吧,我有自己的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想到这里,李显牵起马儿,绕开汉军,朝远方那片绿蒙蒙的大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