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班超这么说也就不再提建议,时间不早了,大家商议完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班超今晚一高兴多喝了几杯,走起路来脚有些软。时值春夏之交,夜风虽凉却吹不散汉子酒后的燥热。经过回廊时,他顺着窗子向屋外瞧去,见一棵榆树下一男一女正在斑驳的灯光下卿卿我我,不用说那俩位一定是章和与萨吉。自己在晚宴上的松口,立即让这对热恋中的男女变得急不可耐了。
班超摇了摇头,王命在身,岂敢让自己和手下为情迷惑了双眼,可自己又何尝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铁石心肠之人。特别是在这茫茫的西域大地,到处都是险恶,白天神经紧绷着不敢出什么差错,晚上若能有一个温柔的生命来安抚一下,又该是何等美事。
班超叹了口气,扭过脸去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图温给班超安排的房间是客栈里最好的,班超推开了松香木门,还未解下儒衣,就见红袖身着白裳汉衣聘聘婷婷地坐在床头,或许是刚刚经过沐浴,脸蛋红晕,头发也有些湿漉漉的,既娇羞又含情,让班超倏然就木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了。
“大人。”红袖一边轻声低语,一边走向班超,帮他脱下了外衫。
“你……”班超一时语塞,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大人……大人,现已……已到达鄯善,可以给奴婢一个服侍你的机会了吧。”
红袖的汉话已然晦涩,却能很容易懂她的意思。
“这……”班超本想推脱,手却不由自主地放在了红袖可怜楚楚、长着雀斑的脸蛋上。
胡女一看男子确有些心动了,立即踮起脚尖,把深情的唇往靠向他。
那嘴唇、那舌尖软软的,立刻就融化了班超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些日子,他一直注意红袖的眉目传情,汉子哪有不曾心动,只是在不断地压抑自己,禁锢自己,而今一有松口气的机会,本来性情才得到释放。
是夜交织着爱与温存,让班超内心得到了久违的休整与慰藉。长久以来,他都要求自己身正为范,反倒活得缺乏一点温情,红袖的出现令他知道这男欢女爱本来就是这世界最正常不过事,哪要什么羞羞答答和自我隐瞒。
次日早晨,阳光正好,李显翻了一下身子,才发觉小盈早就起来梳妆打扮了。青年坦着上身,幸福地伸了一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好,之前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倦意都烟消云散了。
“李郎你说,这红袖可是‘得逞’了?”
“我咋知道,我又猜不透司马的心思。”
“你们男人多是道貌岸然,表面一本正经,内心还不就是那点小心思。”
李显笑了笑,这个时候他通常不会和女人争辩。
小盈正细心打扮着,现在到了伊循她要换回自己本来的装束了。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李显朝窗外看去,只见楼外门口围了很多人,不少商旅抄着手在那里看稀奇,就连院中的天桥上,也都站满了人。
正房门前围了一拨人马,约有一二十人,都是寺院沙门,他们手持刀剑、剑拔弩张,为首是个身穿绸缎僧衣、身高体壮、气势汹汹、手提宝剑的法师, 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儿。
见围观的商贾、吏民越来越多,法师开始拿出一张桦皮高声道,“诸位乡邻,吾名菩达伐摩,是寺院主持,伊循僧人会的法师,今日到此是根据国王与州长的敕谕,来接收划拨给我寺院的土地。”
说着,法师凑到火把下大声念道,“威德宏大、伟大之国王陛下,致伊循州屯人后周游谕令如下:为彰崇佛,周游应在接到本谕令十日内,将租借伊循转交等僧众使用……”
刚说到这里,客栈的小厮们立即群情激昂起来。
“丑和尚,伊循城那么大,你非要强征我们东家的土地,分明是和我们汉人过不去……”
“想要土地先过我们兄弟这关……”
“大不了和他们拼了,反正在这里也没法活了。”
那恶僧见汉人喧闹,大喝一声“汉蛮,汝找死……来人哪,给吾砸……汉狗没一个好东西,给吾将这个汉蛮打死……”
说着,身强力壮的沙门挥舞手中武器,对客栈的小厮准备行凶。
“住手。”一个大汉立在门口,轻易夺下一名僧人的武器。“吾素闻佛门弟子以慈悲为怀,没想到你等竟如此凶恶。”
说此话的人是甘英,他看僧人蛮不讲理,早就按捺不住了,现在有人行凶,憨直的汉子自然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是何人,敢来管我寺院之事,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法师没想到还有人敢管来强出头,怒火中烧,劈手朝甘英就是一剑。只是这恶僧怎知他面前的是个武艺高强的汉军将领,一刹那就被甘英扼住了手外,紧接着劈刀的胳膊被当做杠杆,被甘英一个背摔,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僧众见法师吃亏,气急败坏地一拥而上,准备一起收拾甘英,不想从大门内又蹿出几名大汉,一连串狠命的拳脚,立刻把他们打散了。
班超这天起得有些晚了,虽然他早早的就醒了,却因为怀中的佳人迟迟不愿起床。
他静静地瞧着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脑袋,心中好不得意。这暖呵呵的体温,对中年男人是最好的安慰。他轻轻捋开女人前额的头发,两团细小的雀斑把她衬托地更加可爱了。
班超舒心地吸了一口空气,仰着思忖着……他是不大可能给红袖什么名分的,但却愿意与她长久相伴,毕竟女人可他的心意。
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了李显的声音。
“司马,出事了。”
“我这就去。”班超回答得有些慌忙,生怕别人知道他房间里藏着红袖。
班超起身穿衣服,把红袖也弄醒了。她揉揉惺忪的眼皮,懂事地给班超穿戴整齐。班超瞧着红袖认真的样子,不禁用手托起她的脸蛋,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
待班超来到们口时,地上早就横躺了一些被打得爬不起来的僧人,要么抱着肚子打滚,要么捂着眼睛哭叫,那样儿别提多狼狈了。
“这位太公,你等来此行商,怎能出手打伤本地权贵,马上麻烦就会上身了。”一个同样走驼的商人对班超说道。
事已至此班超并未责罚甘英,他看了看满脸愁容的郭恂说道:“您看现在如何是好。”
连日来老主簿对班超手下的一系列行为都很不满意,但现在是要拿主意想办法的时候,责怪的话只能以后再说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闹成这样,不如亮出身份,尽快和鄯善王见面,再匈奴人赶到之前,说服他归附我大汉。”
班超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反正现在已到鄯善国境内,亮出身份还可以寻求到保护,至于打伤这几个恶僧的事,呵呵……前汉这等霸蛮的事多了去了,估计西域国人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客栈门口有人聚众斗殴,很快惊动了地方官。不过多时,一队端着长毛,腰挎弯刀的士兵在一名锦衣官服的带领下匆匆赶来。
“汝等是何人,敢在我鄯善过行凶,来呀,把这里封起来,只要是又关联的人都给我绑了。”
“且慢,我等是大汉使者,请这位官人禀报一下,我等要见鄯善王。”郭恂站在人前,对正在气势汹汹的鄯善小官说道。
鄯善国毕竟不像龟兹那样是北匈奴忠实的犬鹰,那小官一听是大汉的使者,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郭恂班超一行,觉得这伙人个个器宇不凡,又身手了得,怎么看都不像一般的商人。加上前汉在西域的威名,令他不敢怠慢,立即下令手下看护好众人,不得有轻辱行为,自己则骑上快马,回州治禀报去了。
……
汉使的到来让整个鄯善王室大为震动,国王广伽立即召开御前会议,王公大臣悉数参加,商讨对汉策略。
这是一个左右为难的棘手问题,大汉已不通西域六十余年,期间,鄯善与其他西域小国曾奏报汉光武帝刘秀,希望他能重返西域,建立正常的往来秩序,改变国与国之间敌对吞噬的状况,但刘秀迫于国家内部需要重建,拒绝了他们的要求。现在汉使突然到访,令广伽和鄯善群臣不知如何是好。而且归汉就意味着与北匈奴要划清界限,一旦汉朝重回西域的意志不坚定,鄯善就要遭受匈奴的打击,国王不但会更迭,就连主张归汉的大臣也很可能丢了性命。
会上,广伽不断地催促众臣出主意,但大家只愿两头说话,摆明利害,并不表露自己的倾向。
广伽一时难断,最后想到汉使还在伊循,不管怎样礼数是不能怠慢的,只好先安排迎接事宜。
……
使团在伊循城逗留了一天,在第三日的清晨,他们拾掇好驼马,士卒穿上着汉军甲胄,在鄯善卫士的保护下离开伊循城。他们没有走南河边的官道,而是顺着沙漠中的驼道一路向南急行军整整一天,戌时初进入驩泥城所在的大绿洲。这里水草丰沛,丛林茂密,田野中栗苗随风飘荡。
图温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汉使之后惊讶万分,于前日拜别班超郭恂,独自带着随从现行返回驩泥城,小盈的队伍则紧紧相随,班超准许他们在鄯善的国都与使团分别,并把红袖托付她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