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温瞧着班超一阵沉默,便知趣地说:“吾受此大恩,无以回报,这女子您要是瞧得上,便只管领去,权当图温的小小回报了。”
鄯善商人说的是真心话,在被沙匪俘虏时他料定自己栽了,不但赔了钱财,很可能连性命都不保。谁知天不绝己,半路杀出另一支商队的镖师,不但救了自己,而且分文不取,把缴获的财货全都交还自己。他粗略一算,回到鄯善,刨去镖师的抚恤费用,走这一趟驼竟然还是赚的,不禁心中大喜,对班超他们也是感恩戴德。这名胡姬模样虽然不错,但也不是倾城之貌,自己回到家中说不定过些日子就把她忘了, 现在顺水推舟,也算还班超这个镖师头子一个人情,何乐不为。不过想到镖师,为啥自己国内的比汉地的要差这么多,人家干掉沙匪就像切菜一样,真是惊叹,看来下次要请武艺高强的镖师来,即使花上大价钱,也是物有所值。
班超本没有收了那女子的念头,毕竟连她的面容都没见到,不过现在看着女子可怜楚楚的背影,竟然一时没有推脱。
无声就是默许,图温笑了笑便快马几步离开了班超。
回到营地,班超为图温引见了郭恂,又悄悄在老主簿耳边说了些悄悄话,郭恂心领神会,立即让图温去见田小盈。
“这位就是我们商队的东家,田公子。”郭恂说话时故意把声调提高了一些,衬托出田小盈在整个商队的“地位”。
田小盈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刻摆出了敦煌“巨富”架子,与说汉话的图温交谈起来,那派头一点都不逊色于真正的大商人。
“田公子真是有远见,聘请的镖师个个是人中之杰,想我小国商旅,只能找些鸡犬之类充数,遇到沙匪则全无用处,想来真是悲哀。”
“我汉地男儿有习武之风,自小就剑不离身,遇到这沙漠小贼自是如击卵切菜一般简单,非我重金聘请。”
“大汉幅员辽阔,人民也骁勇善战,是我鄯善小邦无法比拟的,这一路的照顾就有劳田公子您了,待回到故地,我再相酬谢。”
“好说好说,既然咱们这般有缘,路上的安全尽可交给我等,一定把你们安全送往鄯善。”
正说着,甘英走上前来道:“田公子,还有几个沙匪俘虏,您看怎么处置。”
图温一听立即想到了自己死去的老奴和一干镖师,他现在恨不得活刮了这帮害人的畜生,还没等小盈开口,便抢着说:“这些匪徒罪孽深重,而且如果今日轻饶了他们,来日必定又会有像咱们这般的商队遭殃,田公子,你可要明断啊。”
田小盈想了想,觉得沙匪虽然可恶,自己平日对这种畜生也没手软过,但他们既然已经投降,自己绝无杀俘的道理,古语有云“杀降不祥”,便朗声道:“既然他们害的是来自鄯善的商贾,那就带他们去鄯善,交于地方官惩处,你们先把他们饿上一天,免得他们有力气再使坏。”
李显瞧着小盈对着甘英吆五喝六,嫣然已成整个驼队头头,不禁一阵暗笑,心想这种情况正是发挥她冰雪聪明的时候。
回营时已是深夜,班超安排了守夜人员后就回到自己帐篷内。他脱去长袍正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时,只见一个柔弱的倩影连招呼也不打就钻进了班超的单人帐篷,把平日里威武的河西军司马吓了一跳。
“你……你是何人,竟然胆敢……”
“小……小女红袖,来……来给大人侍寝。”来者把一句简单的汉话说得磕磕啪啪,一听就是刚学的。
班超冷静下来瞧去,见女子的身形也倒熟悉,不就是那名刚从沙匪的巢穴里解救出的图温的侍妾吗?她来到这里,必定是主人以为我相中了女子,想以她答谢自己的救命之恩,只是他何曾考虑这可怜女娃的感受——刚刚还在遭受歹人的蹂躏,现在又要侍奉陌生男子,让她情何以堪。
班超注视着女孩,只见的头发是黑色,脸上还有少数雀斑,一看,年纪还很小,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红袖这名怕是图温刚刚给她取得,为的是想取悦于我吧。
“姑娘,我只是同情你的遭遇才向你主人问及你的身世,断然不是眼羡你的美色。姑娘刚走出魔窑,还是赶紧休息去吧。”班超望着红袖,淡淡地说道。
红袖听不懂班超在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动弹。
班超这下有些着急,他作为使团的副使是万万不能在征程中宠幸女子的,不然队伍里的汉子都来效仿可就乱套了。而且现在已经露出了不好的苗头,章和竟然不听命令,私自去救胡女萨吉,连颇识大体的李显也跟了去,长此以往这个队伍就没法带了。而且现在郭恂看在眼里,日后必然在窦固面前提及,自己也难逃都尉大人的责罚。
班超见红袖不走,又不忍心强行撵她,便一掀门帘,走了出去。
那西域女子一瞧班超拂袖而去,心想这男人定然是嫌弃自己被沙匪糟蹋过,不禁心中一阵悲苦,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班超哪管身后的嘤嘤哭泣之声,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免得手下的兄弟见了嚼舌头。想必那女子哭上一阵就会知难而退,知趣地离开他的帐篷。
这几日月色不错,班超瞧着惨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心情有些怅然。这几年他奔波在外都是独自一人,哪个男人不想在身心疲惫时能有个女人来温暖自己的心房?与图温一起时,班超是瞧了那西域女子一眼,这一眼说是有心也是无心,说是无心也是有心,倒地是可怜还是怜爱,反正那个悲戚消瘦的背影是触动到自己心房中某个脆弱的地方了。
班超沉郁地踱着步子,除了守夜的人,其他兄弟都钻进了帐篷,这是疲惫的一天,很多经过了战斗的汉子们需要好好休息。班超这时想到章和本与李显一起的,现在受伤了独自享用一顶帐篷。现在显子的帐篷里只有他一人,过去聊天打发些时间,说不定那红袖姑娘就会自己离开了。
话说李显这时也是倦了,他脱了外衣,拉了一张宽大的羊毛毡被裹在身上,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合眼。这时一个倩影闪了进来,一下扑到他怀中,把俏丽的嘴鼻贴在他脸上……
“小盈你这是干什么。”李显惊慌地说道。
“干什么?你这个没良心的,难道你就不想我,没想过要我。”
这句“寓意深刻”的情话立即让李显憋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被点燃了情欲。
“可时下怎么,你知道……”
还没等李显把话说完,小盈的香唇就送了上来,紧紧地吻住了他,淘气的舌头很轻易地叩开了李显嘴巴的防守,无理地不请自来。
李显原本觉得小盈胡来,这一伶俐的香艳攻势袭来,一下就摧垮了他虚伪的抵抗,毕竟血气方刚的年纪,毕竟如花似玉的年华,俩人碰到一起,还怎能分得开……
就在俩人如胶似漆拥抱在一起时,班超竟然未打招呼就闯了进来。
“显子,可曾睡下……”
……
班司马刚一掀开帐帘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相处一年多的兄弟,竟然抱着个“大男人”亲昵着,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班超呆呆地望着李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司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李显赶紧解释。
“显子,我……我真的是……不了解你。”班超说罢就要离去。
李显赶紧跪在地上,道:“她是我内人,因常年在外打仗,聚少离多,才跟随了来。”
“内人?你是说,她是女……”
“正是,司马大人。”李显尽力辩白,生怕班超认为他这个人不正常。
“好吧,不过,你也知道咱们的规矩,你妻子跟来就已是犯了错,你怎可在这里幽会,要是让郭大人知道……”
“知道就知道,大不了不当你们的差,有什么了不起。”田小盈给班超抢话道。
李显一看小盈要火上浇油,立即前额伏地,恳求道:“内子粗蛮,望大人不要怪罪,要责罚就责罚我一人好了。”
即使李显有错,班超又怎么会自断自己的左膀右臂呢,他把李显掺起,道:“使团还有谁人知晓此事?”
“只有章大哥一人知晓。”
“那好,此事我先帮你瞒着,带到达鄯善后,令妻要尽快离去,与我等不能再有瓜葛,这个你们可能做到。”
“属下明白。”李显回答的斩钉截铁。
……
好事就这样被班超给“搅和”了,田小盈愤愤而去,班超也觉得不好呆在这里,正欲走开,李显叫住了他。
“司马,深夜来找属下可有吩咐。”
“没有吩咐,只想……只想在你这里坐坐。”
“坐坐?”李显一头雾水。
“唉,你不知道,我遇到了麻烦,那图温竟然……”
“怎么了?”李显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他……他让那个被救下来的女子到我帐篷里来了。”
“哦……”李显紧绷的面容立刻松弛了下来,“是来给司马献美人来了。”说完,他已经开始笑得合不拢嘴。
“放肆,你笑啥。我等有使命在身,怎可贪恋私情。”班超正色道。
李显立即收起了笑容,看着这个三十多岁的老大哥竟然被这种事急得愁眉苦脸,小伙子表面严肃,但内心还是在不停地暗笑。
“司马,这事本来就可大可小,那女子你只思量喜欢与否,不必考虑其他。”
“我不做出表率,你们这些毛头小伙还不上了天,就说章和,竟然已经不听号令,连你也私藏家眷,长此以往这使团我还怎么带?”
“这个……”李显面对质疑一时说不上话来。
“显子,你和你妻子的事我可以先帮你瞒着,但昨天不听号令去追沙匪,不能就这么过去,明天一早去自领十军棍,还有章和,他现在有伤我不罚他,等他好了照样少不了,哼……瞧你们,有了些许战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