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马奋力地拉开长弓，长箭的箭锋吞吐寒芒。它瞄准了冲刺而来的猎物，仅有的三只手指牢牢地扣住弓弦。卑劣的人类面孔，在它的视野中格外明显。弓弦即将松开，弓箭会正如人头马脑海中描述的一样，射爆他的头颅。

不过，它慢了一步。

比它更快、更准的，是来自狐狸手里的暗器。暗器精准地射穿人头马的肩膀，弓箭失去了掌控，失去准头地从狐狸的身侧不远处划过一道踉踉跄跄的痕迹，没入地面之中。它想要重整身形，身体却莫名地僵硬住。来不及描述，狐狸欺到了它的胸前，手起刀落。

要问暗器是什么，还用说吗？答案是人头马刚刚投石问路的箭，狐狸在暴起之前，灵机一动握在了手里。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嘛，就是这样。

这一瞬间，拿斧头的人头马和牛头人刚刚挡在脑怪前面。钟好像坏掉，秒钟不管怎么走都走不动。狐狸的脚步不停，没有休息的时间，就连挥剑的空隙都要控制到须臾之间。他漂移脚步，堪堪擦着失去生命的怪物尸体继续向前冲。

本打算打中脑袋的，毕竟狐狸没有练过暗器，要是没打中可是搞笑了。狐狸把长剑荡开，把最靠近的牛头人卷入剑势。牛头人嘶吼着，赤手空拳地伸出手，似乎想要凭借肉体之躯阻拦住狐狸的去势。

愚蠢。

狐狸不退反进，长剑以破风逐浪的气势刺入牛头人的身体，黑色的气息从长剑的剑身上爆发，狐狸扭动剑柄，简单暴力地从怪物庞大的身躯中“破土而出”。

这是只有狐狸才能做得到的绝活。在最短时间内如何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一直是狐狸所擅长的课题。

但，毕竟狐狸的速度被降低了一部分，足够手持长斧的人头马赶过来了。明晃晃的斧面对准了狐狸，对手直接把斧头当成了锤头，向相较之下无比纤细的猎物轮去。看似粗鄙不堪，实际上这一手的确是妙招，甚至让狐狸重新想起之前的错觉，他不是在和怪物作战，而是在和具有同等智慧的人类。

如果它只是拿简单的斧头劈砍，那么，狐狸可以继续延续质量加速度，更快地躲过这一招。之前的弓箭手和相扑选手，与其说被偷袭，倒不如说即便它们已然提高了警惕，还是死在了狐狸的奇速上。斧头并不宽，足够狐狸侧滑过去，这正是之前在脑海中模拟的针对性闪躲方式。问题是，它干脆轮动斧面。这就不再是斧头，而是狼牙棒式的武器，封死了狐狸想要钻空子的想法。

没有时间后退。狐狸已经看到了脑怪明显被吓住的模样，让它缓过神来的话，即便前线的怪物们被特攻队的防御阵地拖住，依旧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狐狸包围。狐狸可没有独闯千军万马的战斗力，他是人类，不是超级赛亚人。

那么，选项就只有一个。

借给我力量。

嗨嗨，不要每次都来这一套。说得像是我可以拒绝似的。

感受到“他”的回应，狐狸愉悦地勾起嘴角，再也没有比这个人更加卑鄙残酷的敌人，也再也没有比这个人更值得信赖的同伴。毕竟，在某种意义上，他就是“他”。狐狸的想法要比现实快上无数遍，他没有下蹲身子，也没有减速，就这么直接迎上飞来的斧面。

在人头马浮现的幻觉里，狐狸的身体突兀地被黑色的迷雾掩盖。这是所有曾经与狐狸战斗过的人共同出现的幻觉，黑色的蛇吐起分叉的舌头，盘在长剑的剑身上。整把剑都飞快地褪去银白的金属色，被感染上新的黑暗色彩。狐狸倏然举起长剑，一招最简单地力压泰山。

怎么可能，脆弱的长剑怎么可能把斧面斩断？

人头马的质疑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狐狸斩断过的事物中，区区的铁斧肯定不会排在前三。斧头在惊疑的眼神中被分成两半，狐狸的脚步没停，直接从它身边一带而过。为什么不杀它？人头马想要回头，可是它却一动不动，连手指头移动的力气都失去了。

啊，对了。

它已经死了。

人头马的尸体软软地倒在地上，一起一伏，在短短的时间内，狐狸过五关斩六将般地连下三名近卫军，终于在此前方一览无遗，只剩下坐在蜘蛛兽上的目标，仿佛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如同触手即逝的镜花水月。

狐狸在这一刻，心中蓦地多了份感悟。他来不及心中的感悟到底是什么，只是单纯地跳起来，挥动长剑，长剑秋水。须臾之间，狐狸和脑怪的距离，被长剑的剑身尽数填充。胜利来得是如此地突然，突然到连狐狸都无法相信这一刻是真实的程度。脑怪像是魂飞魄散了的，坐在座位上呆若木鸡。

就在长剑的剑锋差一点就可以接触脑怪的瞬间。

“小心！”

从旁闪过一道黑影，飕然飙出，像是一枚炮弹实在地撞上狐狸的身体，力道之强让狐狸的胸口窒闷，差一点吐血。可这不是重点，长剑也因此突如其来的事态被撞偏，连同狐狸共同滚到了一旁。

功败垂成。

狐狸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减弱了冲击力，来不及缓口气，闷嚎地将长剑刺向搅局的罪魁祸首。

“等一等！是我！”

长剑的剑锋顶在了对方的喉咙上，狐狸猛地撤回剑，剑刃的锋芒在对方的喉咙上留下一道鲜明的锥形伤口，差一点便伤到了气管。

“怎么是你？”

刚才撞到狐狸，导致功败垂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箫秋叶。

“你没有死？”

“我没死，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箫秋叶与狐狸并列在一起，警惕地望着脑怪的方向，用手示意。“你看那个！”

那个？狐狸不明所以，定睛一看，顿时感到后怕。原本狐狸所在的地方，泥土蠕动着，冒出一截尖锐的尾巴，又收了回去。原本以为是蜘蛛兽的座驾，实际上却是蜘蛛兽的变种，亦或者说是进化版，称之为蜘蛛怪更为准确。除了类似于蜘蛛的六只足肢，两只触肢之外，背部还多出了一条坚硬的尾巴，和蝎子差不多的玩意。刚才，要是没有箫秋叶，狐狸现在已经活生生地成了糖葫芦。

“你救了我？”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活着回去？！”箫秋叶强调地说道，狐狸小小地注意到，实际上箫秋叶没有回答狐狸简单的问题。箫秋叶用更加简单的问题反问了狐狸。狐狸感觉这里面或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那只尾巴没有附带任何的气息，在狐狸刺向脑怪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端倪。箫秋叶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他所在的视角，刚刚看到了蜘蛛怪的背面？

“现在最优先应该是杀掉脑怪。”狐狸沉声说道。脑怪大抵是反应过来了，周围能感觉到强烈的杀机在逐渐合围。狐狸的额际溢出汗珠，最棒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只剩下强攻的手段。

不管在哪个年代，什么地方，强攻都是下下策。遗憾的是，大多数情况，只有下下策可以用，别的都白搭。

“放弃吧，我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毅将已经准备突围了，这里很快就会变成死地。继续留在这里只能等死，从左上角有一点空隙，我们可以从那边突破……”箫秋叶的话还没有讲完，狐狸的身形便有了动静。他就像完全没有听到箫秋叶的话，不闻不顾地冲向了蜘蛛怪。

蜘蛛怪伸出尾巴，来回戳向狐狸。狐狸灵巧地改变前进的方向，连连躲闪，险之又险地从尾巴的旁边躲了过去。不过，想再进一步，却是难上加难。蜘蛛怪就和游戏厅里面的打地鼠没什么区别，甩动巨大的尾巴，即便是连连刺空，也给狐狸造成巨大的压力。

“放弃吧。根本不可能做得到了，再不走的话，我们就死定了。”箫秋叶大声地喊道。

“不！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然的话，一切都做了空！”狐狸坚决地站起身，黑色的气压一闪而过，他伸出长剑，针尖对麦芒地顶住了尾巴的进攻。由于是防御，所以并不能无往不利地斩断尾巴。“必须，在这里做个了结！”

长剑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竟然反过来击飞尾巴。蜘蛛怪的身体失去了平衡，脑怪抱着王座，显示出自身实力的弱小。这就是怪物群的王？连一点战斗力都没有？狐狸觉得可笑，可他不敢大意，脑袋里想的是一回事，身体做得又一回事。狐狸跃向半空，轮起长剑，直接削向脑怪的肉块。

这一剑若是削得中，不管是脑怪还是什么别的，必死无疑。

半空中，狐狸的瞳孔忽然微缩，他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身体忍不住抽搐起来，长剑也随之变得软弱无力，轮了个空。是来自精神层上的打击，毫无防备的狐狸，就像是被火箭炮轰个正着。箫秋叶也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变故，他来不及救援，蜘蛛怪的尾巴便已然转了回来，结结实实地刺在狐狸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不要！”

狐狸的身体被尾巴抽了出去，箫秋叶刚好接到他。事态变幻得令人眼花缭乱，从猎人的位置沦为猎物也只是刹那的事情，使得箫秋叶全无准备。他抱紧狐狸，脚步连点，脱出圈子。

“狐狸，你还不能死！你……”

箫秋叶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眯起眼睛。狐狸的衣服在胸口的位置上破了个大洞，却没有任何伤口，更不要说是血迹。箫秋叶惊疑地把目光转移到狐狸的脸上，狐狸的脸色煞白，可是他毕竟还活着。

狐狸从胸口摸索，掏出救他一命的东西。

那是“死神”的占卜牌，燕子给的。

想要改变死亡的命运，果然只有死神才行。近于黑色幽默的低俗段子，然而狐狸却怎么笑都笑不出来，他推开箫秋叶，重新站回地面。就近支援的怪物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然挡在狐狸和脑怪之间，那已经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不仅是如此，与此同时，狐狸也感觉到四周都开始由大量的怪物踪迹。特攻队……已经溃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