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小心的行走在大街上，本该回家中早早休息的她，收到消息，便提着食盒儿走上了大街。

本就胆小的她，在这样黑灯瞎火的路上，更是胆战心惊。

手上温热传来，看了一眼一旁的葫芦，这才算是稍稍安心了许多。

“轰”“轰”“轰轰”的脚步声远远的传来。

很快便是出现在她们二人面前，随后，端端的站在跟前，疑惑的望着她们二人。

来人大概一队，不过十数人而已，不过甲胄齐整，长枪寒露。

“你等小小姑娘家，这个时辰在此作甚？”一个头领扬声喝道。

虽说不是太过于无礼，但是却也是冷言冷语。

“回禀......奴婢是给我家老爷送饭去的。”

“你家老爷？人在何处？”

“御安司.....大狱之中。”

言语一出，四周巡城兵士哄笑起来。

那头领瞪了众人一眼，这才回过头来淡淡喝道：“不用去了，进了御安司，就别想着送饭了，送钱说不得还有点儿用处！回去吧，再有半个时辰便是宵禁，莫要你等二人去了御刑司大牢。”

一言出，身后兵士又是忍俊不禁起来。

“是奴婢没有解释清楚，我家老爷是在御安司之中行事，特地叫我二人前去送饭，不是被抓进去的。”胭脂急忙解释道。

这下，便没有笑声出现，就算是众兵士脸上的笑意，也是在瞬间荡然无存。

“奥，是这样......那便快些去吧。”领头之人的语气瞬间客气了不少，转过身子，将道路重新让开。

身后众人亦是如此，赶忙腾出地方，速度很快，便道路放开。

胭脂微微欠身，见过一礼，“奴婢谢过军爷。”

“不敢，不敢，也是我等份内之事。”那领头之人微微拱手之后，便带着人又继续巡逻去了。

待到众兵士走后，胭脂这才松了口气，奇怪的是，相较于刚刚，心中定下神来不少。

在原地不过稍稍之后，便吃力的提着食盒，继续朝着御安司而去。

.........

这样的晚上，本就幽静无声，在御安司衙门跟前，更是如此。

除去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响之外，只能用寂静来形容这里。

一个瘦小的身影渐渐的出现在灯笼的辉映之下，显得很是诡异。

门口守卫很是疑惑，上前一步喝住，“站住，做什么的！”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并非只有这么一个身影。

“回禀......我家老爷命我前来送饭的。”

“你家老爷乃是何人？”那守卫收去眼底的轻视，缓缓问道。

“在这！”

一声高喊，曹沮缓缓从一旁的偏门之中过来。

“没事，没事，只是送饭而已。”

那守门之人上下打量两眼，拱拱手，“见过大人。”

“不打紧，不打紧。”曹沮嬉笑着说道。

一把拽过胭脂，便是到了一个距离大门有些距离的偏僻角落。

“饭带来了？”

“在这里。”胭脂小心的递了过去。

“这几日，白天就不用了，晚上的时候过来。”

“奴婢知道了。”

曹沮将食盒接在手中，“对了，有什么消息传来？”

“雪荟姐姐说，最近很多事情发生，她已经写在这张纸上，命我交给老爷。”

曹沮又是接在手中，“恩，我知道了，你们快些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什么了。”

胭脂欠身见过礼后，便是拉着一旁的葫芦朝着原路返回。

“等等。”

胭脂扭过头来。

“这几日，洛雪的眼睛如何了，你可有消息？”

“恩......照雪荟姐姐的说法，好像并不算好，不过具体，奴婢也就不得而知了。”

“好吧，你去吧。”

“诺。”

.......

御安司大牢之中，洛呆狼吞虎咽的吃着手中的馒头，菜肴味道不错，糖水更是温润。

他饿了好久，所以吃起来很是香甜。

“阿呆，这是雪荟这两日派人打听的消息，你看一看。”

“呜......没事，你看看，给我说说就是。”洛呆咬着馒头说道。

曹沮点了点头，便是低头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在吃过饭之后，这才缓缓合上。

将纸张丢到一旁的灯烛之中。

火焰翻滚几下，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雪荟说了些什么？”

“恩......她说最近固棠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为我们所知晓的那些，不过昨日夜里，孔家贺辰孙子诞元，三皇子殿下很是不寻常的只看了一眼，并没有进去。”

“恩，还有呢？”

“季南风来信了，言语之中还是那老一套，没什么实货。”

洛呆沉吟起来，“没有.....进去？”

“对。”

“哼，怎么可能，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已。”洛呆轻哼一声，“你还记得咱们一同入城之时，路上的那一只商队吗？”

“那个什么侯爷的人？”

“对，据我所知，三皇子应当没有太多的力量在固棠之中。”

“那.......”

“借势！”

“借势？”

“对，孔家辰诞之时，正是最好的机会，悄然进行，自然稳妥。”

“那你觉得，咱们这样的防备，还有必要吗？”

洛呆淡淡的开口，“有，有很大的必要！在谈的事情还没有丝毫端倪的时候，他们很大可能依旧需要事情作挡箭牌，以此扰乱禁宫之中的眼线探子。”

“无妨，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我还不信谁能进的来。”

“小心就好，没事的。”

“恩，对了，洛雪那边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你说你要不要去一趟.......”

洛呆不自觉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好一会儿之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放一放。”

曹沮欲言又止，他是知道洛呆的，妹妹就是他的性命，但是既然已经定下来，自然也就轮不到自己劝说。

两人之间气氛沉闷下来，这种事情其实不应该发生在他们身上。

但是长时间的防备，已是使得他们很是烦躁，更何况现在还有这么多的问题没有时间解决。

“对了，阿呆，你说要是三......”曹沮声音截止，又小心的继续道：“就是那位要是成功了，对于五皇子，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者说，大皇子最终荣登大宝，对于五皇子.......”

“都不是好事。”

“哦？不是说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有心拉拢？五皇子始终中立吗？”

“中立不过是表面，其实在最后，双方都不想对方实力壮大，这样的情况才是最好的，不过一旦最终结果出来，无论是哪一方，都是不会任由第三方在此的，这是人性。”

“那岂不是说......”

“无妨，有丽妃娘娘在，五皇子殿下安然，不是问题。”

曹沮这才放下心来，对于洛呆的前途，他是打心底里关心。

事情已经是越来越向着他们这些小角色无法控制的情况发展，每到这个时候，曹沮就忍不住很是担心。

有的时候甚至于不知道自己的担心源自于哪里，但是就是很担心。

二人就这样陷入了沉思，一方面这几日的连续事情，另一方面，也是对于事态发展变化的不解。

明明什么事情都一清二楚，但是却是一直要做一个冷眼旁观的人。

大蜀三百年的基业，他们并不担心，他们唯一担心的事情，只是自己日后何去何从。

“其实，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五皇子殿下能够登上那个位置。”洛呆突然开口。

曹沮小心的看了一眼一旁，只见那些狱卒离得很远，应当没什么关系。

“是........”

“不是为了我自己。”洛呆仿佛能够看穿人心一般。

“那你是因为........”

“五皇子殿下无论是心性，亦或者仁品，都是上乘，若是他成为当朝帝王，相信日后大家的日子会过得很好，我一直以来，都捉摸不透杨煜当初的话，怎么御安司死间，就成了豺狼虎豹，但是这几日，我终于知道了杨煜话语之中的缘由。”

“什么缘由？”

洛呆缓缓转过头来，“这几日，你难道看不出来？所有的人都在为着自己的事情忙碌，何时管过他人死活？即使我们知道狱中那个邹荀乃是受的无妄之灾，但是........为达目的，咱们可曾计较过手段？”

曹沮沉默了。

“随便几句话，当朝官员便连刑审都没有经过，投入大牢之中，你说，咱们手中的权力有多大？”

“这不都是一直以来的事情吗？”

“不，我看过宗卷，自打陛下当政之后，御安司的权力才这般厉害，归咎于根本，皆是因为陛下心中对于万事万物的疑心。”

曹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

“若是日后五皇子当政，相信这一状况便会改善，至少朝堂之上，会稍稍轻松一些。”

“你怎么突然管起这些了？”

洛呆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身在局势之中，多少便有了思索。”

“想那么多做什么，咱们不过是求个安身立命之处罢了，其他事情，我可不多想。”曹沮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便是打算歇着了。

这里本就是牢狱，寒冷之中，更是连个暖盆儿都没有。

这样的晚上，本应当寻个温暖之处，裹着棉被。

却是现在，要陪着这个罪人，一同在此受罪。

洛呆看了一眼黑色深处，没有什么异常。

稍稍闭上眼，打算入定休息一番。

黑漆漆的夜色，在窗外更是像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一眼看不出任何情况。

微微的鼻息声响，很是响亮。

“呼呼”两声，起风了。

突然之间，一双眼睛猛的睁开。

目光朝向身侧，同样是一双眼睛相互对视着。

洛呆示意一眼，便是随手抓起早已在身旁放置许久的卫刀。

“脚步......”

曹沮小声提醒，便也是拿起自己手侧的长刀。

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牢狱之中，纵然是多年硬下来的死骨头，也在这么长时间的折磨之中，磨去了原有的骄傲。

虽是关押了不少犯人，却也是早早的时辰就没了声响。

“不足十人，看样子功夫不错。”

洛呆微眯着眼，又是仔细听了听，“身手不错，应当是个硬点子。”

言语刚过，便是听到牢狱最外边一阵沉闷的响动。

在平常人耳中或许无法察觉，但是现在，洛呆早已通了上首回脉，跻身半一流武者之列，自然是听的比曹沮清楚。

一个眼神对视，曹沮便急步跟在洛呆身后。

一路向内里走去，来到邹荀的牢房跟前儿。

“砰”的一声，伴随着火花四溅。

洛呆劈开铁锁，径直走了进去。

“狗贼！还想........呜呜呜”

曹沮一把捂住邹荀的嘴巴，怒视着对方，“不想死就别出声！”

邹荀目光落在已然出鞘的卫刀之上，寒光刺眼，眼中终于是露出惊恐。

“私自杀官，罪名......当斩。”

嘴巴刚被放开，邹荀就赶忙小声劝说。

洛呆不为所动，转过脸来，小声道：“大人若是不想死，一会儿便请跟紧我等，有人要用大人之死，做些鬼祟之事！”

“什么！”

声音刚出，便是又被捂住，这一次，曹沮不打算再放手了。

连着两声“砰”“砰”

邹荀身上的“神仙愁”这才解开，身子轻快了许多，不过嘴巴被捂住，那声轻快却是出不来嘴。

二人架着邹荀，朝着牢狱身处而去。

一路摸着黑，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这才停下。

“东西带着？”

曹沮摸了摸怀中，“在，随时可以呼救。”

“再等等，若是急了，反倒逼得他们过来。”

“不知道那些人找不找的到这里，这么多牢房，光是找寻，都得费一番功夫。”

“应当是有备而来，若是一会儿缠斗一处，你便立刻求救，我会帮你拖住时间。”

“我明白。”

时间流逝，空气中很是紧张气氛。

邹荀终于又是被放开了嘴巴，长呼口气儿，看着身旁两人脸上的紧张，这才算是信了大半。

洛呆闭着眼，感受着空气之中的流动，辅助着耳朵，寻找踪迹。

“不太远，应当还在搜寻。”

曹沮不敢大意，手中长刀攥的紧紧，额头的汗水也顾不得擦拭。

静了一会儿功夫之后，突然之间，前边不远处便是传来一阵阵铁锁劈开的声响。

看来对方发现目标转移之后，已是变得气急败坏了起来。

“砰”“砰”“砰”“砰”

连续的声响传来，已是逐渐逼近。

这次，就算是曹沮，也已经听到脚步声距离不远。

“求救吧，躲不掉了。”洛呆淡淡的说道。

站起身来，不再躲藏。

对方这般速度，定然坚持不了多久。

倒不如尽快求救，或许还能及时叫人过来。

曹沮没有迟疑，在得到指令之后，便是朝着窗外走去。

手中长绳显露，便是狠狠一拽。

“嗖”的一声长响，一个常常的红色烟花，便是冲着窗外的黑色而去。

牢狱之中还在苦苦搜寻的脚步戛然而止，伴随着急促的步伐，急步朝着这边方向而来。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之后，洛呆已然可以看到那一团黑影的急切步子。

“邹大人，一会儿就找一处不起眼之地躲着莫要出来。”

邹荀还在生气，虽是生死关头，但也是一句话语不回，不过动作倒是迅速，很快便是锁定在一处旮旯拐角。

当身影完全被隐藏起来的时候，脚步声已经出现在近处。

洛呆卫刀微微垂下，脚步稍稍跨出一步。

只见来人不过五人，看着样子，应当对方也是发现事情败露，分兵两路，直接一处去阻挡牢狱门口可能会进来的援军。

对方不是傻子，但是洛呆心中还是有些侥幸心理。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道.......”

果然，拖延战术丝毫不起效果。

话语还没说完，来人便已经抄着手中的家伙，直接冲了过来。

曹沮身影上前，直接便是迎了上去。

长刀飞舞，连着挡住两人。

“刷”的一招劈。

洛呆轻易躲开，顺便手中卫刀向前，便是一招“探路”。

“当”的一声清脆，二人连退两步。

还不急喘口气儿，另两个人便紧随着上前。

一人擅使长剑，一人手中双刀。

上下对攻，分三路夹击。

洛呆手中卫刀急速，一一挡住，顺带着不时有上两招攻招，却也是奈何不得对方。

一人应对两人，曹沮和洛呆只是短时间，便是落了下风。

至于来人队伍中最后那个，则是腾出手来，径直开始朝着洛呆身后搜寻起来。

事情很明显，目标不是洛呆他们二人。

心中的焦急对于目前的局势没有任何帮助，甚至于手上招式杂乱，险些受了暗亏。

善使双刀之人，心思缜密，每一招式都是在洛呆喘息之时出手，速度很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二人看着应当也是老相识，双双联手之下，竟是没有丝毫错漏之处。

虽说二人武艺不及洛呆，但是短时间之内，却也无法解决。

而且这些人乃是一等一的死士，招招拼杀之中，都是两败俱伤之举，没有任何余地。

没办法，洛呆只好开始小心应对起来，既然没法短时间内取胜，那便只保留取胜这一条件便是。

星夜回环！

劈，砍，横刀，乱舞。

每一招都不留余地，手中回脉劲力不断，甚至于越加燥热起来。

力道不断加深，更是不断挥霍。

每一次硬碰硬之中，都是消耗。

洛呆已是做好了打算，定然能够耗到对方内劲弱下。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总是差强人意。

“啊！不要杀我！我乃朝廷命官，无故杀官，乃是重.........”

话音戛然而止，之后便是沉闷的扑通声响。

不远处的旮旯角落，邹荀瞪大着一双眼珠子，不甘心的倒在地上。

口中渗出深红，最后一个字这才缓缓迸出。

“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