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外面群山环绕,只这山脚下的村庄日脚沟里安宁静谧,张九年听着这三个女子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不多久也觉得困意袭上心头,伏在角落里昏昏沉沉地要睡着了。可是正在此时,张九年听到外面石板路上一阵马匹走过的“哒哒”声,他向来十分谨慎,尤其是在这个看似处处充满着诡异的地方。张九年立刻从睡眠中醒来,把窗户打开一个细缝,向外面观察。
只见西边两骑人马走过来,没带多少行李,只两个小小的包袱。走近一看,原来是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走在这儿客栈的灯笼下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道:“他奶奶的,这么大的一个村庄竟然只这一户人家有人。”声音粗糙,像是陕北口音。张九年心想这汉子竟然没发现这里是个客栈,想来客栈下面的饭馆已经关门了吧。另一个汉子声音略清亮,道:“三哥,大哥二哥他们过来了也无处安身啊,咱们还是到前面林子里看看吧,别因为这一晚的睡眠惹了一身骚。”
张九年心想看样子这两个人是来探路的,后面估计还有几个人过来。
这时听到那个陕北口音的汉子道:“哎。我说怎么这家亮了个灯笼呢,原来这里是个客栈。”接着就听到了那二人的敲门和叫喊声。张九年暗道糟糕,一会儿他们几人过来了,那这里就这一间屋子,几个汉子来了墨乔仙儿还怎么睡觉?况且现在整个峨眉山附近都是是非之地,这两个人看样子也是练家子的,不明白他们的身份可怎么能让他们过来?
想着想着张九年已经冲到了门口,准备下楼去先应付一般。这时,墨乔也醒了。她闯荡江湖日久,睡觉的时候早就留着心眼。下面的叫声一大她就知道了,墨乔道:“九哥哥你去哪?下面是谁?”
张九年道:“来住店的人,不明白身份。我去瞧瞧。”墨乔刚从睡梦中醒来,本就困顿不已,这时听说张九年要下去,便很是放心,大着舌头说道:“你去吧,我再睡会儿。”说着她又躺下了。
张九年心里一暖,心想墨乔现在这么困倦,一定不可让人来扰了她休息。这样一想,张九年就推开了门。这时忽然听到后面一个倒腾声过来了,然后肩膀便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张九年知道这是林罂粟,便拉着她胳膊钻了出来。林罂粟轻声笑道:“我也跟着你去。”张九年知道这丫头极难缠,只好道:“可别捣乱。”林罂粟咯咯一笑,道:“放心吧。”
这时外面那二人依旧是把门拍个不停,而里面的那个伙计还没有过来。张九年忙高声答道:“哎,来了来了。客官别慌。”说着就过去去开门。
外面那陕北口音的人见有伙计来了,怒道:“小子死哪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张九年道:“您瞧瞧,这都深更半夜了,咱这山村里人睡得早,这时才醒来。”另一人道:“你这里有客房吗?来六间上房。”
张九年陪笑道:“哎呦,今日来住店的可是不巧了,咱店里这俩月一间客房都没有,那日楼上着了火,到现在还没修好呢。”张九年同他们说话的时候集中注意去观察这二人的本事,知道他们均是练过内功的,而且这个陕北人内功还有相当的根基,看样子外功肯定也不怵。
那陕北口音的汉子听了怒道:“好小子,我看看你是不舍得让老子住吧。”说着就要硬闯进去。张九年往旁边一躲,道:“客官您不信的话上去看看,这是楼梯。”说着就让那汉子上去。
而这时候张九年听到后远里有脚步声过来,暗道糟糕,心想莫不是掌柜的或者那店伙计过来了?
而忽然那脚步声猛的停了,张九年知道了现在林罂粟估计已经把那伙计给放倒了。心中一喜,心想林罂粟还是靠谱的。
而那陕北口音的汉子见张九年这样说,便不再去看,而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另外一个汉子往里面向往了几眼,心中生了主意,道:“这个好好的楼像是烧过的样子?”嘴里说着就要上楼。张九年心中一惊,立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小刀,往那木楼梯上飞去。他早就发现第五个楼梯上面的连接处只是一个小小的木条,很有可能会断的。于是便朝那里飞去。
而飞刀正要射进去的时候,张九年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掩盖了声音。果然,那汉子上到第五级楼梯的时候就把那木梯踩断了,猛的一声响,那汉子就要掉下来。幸好他身上用力,手撑了一下栏杆才跳了下来,骂道:“他妈的,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楼梯都是断的。走吧二哥,咱们到前面看看。”那陕北汉子一听也没了心思再住,二人便出来往西边走去了。
张九年关了门,这时林罂粟也过来了。张九年笑道:“终于走了。咱们一会儿把灯笼灭了。”然后他去了后院,只见那店伙计还躺在地上。要过去看看,林罂粟笑道:“放心吧,他不会死的。”说着便拉着张九年出来玩儿。
二人把灯笼灭了,然后张九年跳到窗户上,只见墨乔和仙儿还在那里睡着,心想又安定了些。林罂粟道:“大哥哥,咱们在这里转着玩会儿吧。”张九年果断道:“不行。”林罂粟一噘嘴,道:“为什么不行?”张九年早就知道林罂粟的心思,道:“因为我困了,要睡觉。”说着打了一个哈欠,而且一看就不是那种装出来的打哈欠,是跟正常的瞌睡了的哈欠一模一样。林罂粟抱着张九年的胳膊撒娇道:“不行不行,你把我吵醒了,现在我不想睡了,你却撇下我要睡,那可是万万不成的。”张九年道:“不成也得成。不然我给你点两个穴,让你多睡会儿好吗?”
林罂粟咯咯一笑,往后面跳了一大步,道:“你敢。”张九年笑着冲到她前面,道:“你看我敢不敢。”说着就要伸手点她穴道。林罂粟笑着躲开,身影一晃,跳到了房顶上。张九年也跳上去,伸手抓她。林罂粟身子灵活至极,连续腾挪了四五次,张九年都没能抓到她。而张九年听到的,只有林罂粟留在空中回荡着的清笑声。
追了好久,张九年始终离林罂粟还有一步的距离。林罂粟还在飞奔,而张九年却停了下来。林罂粟见张九年不追了,心里大惑,道:“咦,大哥哥你怎么不来追?”说着扭头往张九年身边走去。
将要到张九年身边时,张九年猛的伸出长臂,一把抓住林罂粟的肩膀,笑道:“抓到你了。”林罂粟尖叫一声,然后挣开张九年的手,凌空一个后空翻,虚晃一脚往张九年脸上踢去。张九年往后一躲,林罂粟已经跳了出去。可是张九年手法毕竟也是极快,一伸手又抓住了林罂粟的脚踝。林罂粟轻声尖叫一下,然后在空中身子陡然转过来,飞出另外一只脚去踢张九年的手臂。
奇怪的是张九年并不躲避,林罂粟心里一横,心想你敢不躲,那就让你吃些苦头。于是用了八分的劲力往张九年的手臂上踢去。踢中的一瞬间,林罂粟疼地差点儿叫出声来,原来张九年其实是用了极大的内力的,不过只是防身,并没有想伤害林罂粟的意思。而林罂粟的内力不强,这时一脚飞出去想要教训一下张九年,谁知道却把自己的脚震得剧痛。
她立刻就从上面落了下来,坐在屋脊上大怒不已。张九年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觉得可笑,林罂粟道:“你耍赖。”张九年道:“我怎么耍赖了?”林罂粟道:“你骗我,我还以为怎么回事儿了才来找你,谁知道根本就是你骗我的。”张九年道:“我哪里骗你来着?刚才我是肚子疼了一下来着,不然我怎么会停下来呢?而我也没想到你会回来啊?”林罂粟把头一扭,道:“骗人!咱们要是好好追,你肯定追不上我的。”
张九年心里清楚她的轻功绝不在自己之下,因此也不想与她再多争论。张九年只坐在那里看着天上的月亮不说话。林罂粟看张九年不说话,以为他有什么心事儿,便过去问。张九年只是笑而不语,林罂粟便缠着他问。张九年道:“咱们离开的时候也不短了,还是去看看墨乔吧。”林罂粟是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的,可是心里仍然牵挂着张九年刚才为何发愣。张九年笑道:“你说你跟墨乔一般大,你今年多大了?”
林罂粟眼睛骨碌碌一转,道:“你知道墨乔妹妹的年龄了那不也知道我的年龄了?”张九年笑道:“墨乔已经三十七岁了,你也三十七了吗?”林罂粟噘嘴道:“呸,谁三十七岁了?”张九年心想林罂粟定然不信墨乔在紫玉棺中的十几年时光,便笑道:“那她今年三十岁了,我瞧着你还不到吧。”
林罂粟怒道:“你今天跟谁学的说了这么多废话啊?”张九年笑道:“那你二十三?要么二十?”林罂粟不耐烦道:“都不是,我十七岁了。”张九年点点头,道:“那你真的和墨乔同岁?”林罂粟瞪大眼睛道:“怎么了?你不信吗?我和墨乔明年二月初二都是过十八岁生日了。”张九年笑道:“信啊,怎么不信了。”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客栈里。张九年轻轻把窗户推开,二人依次进去。张九年仔细一看,墨乔和仙儿都还在铺上躺着睡觉。她们的呼吸声很缓很匀,显然她们昨天都很累了。
张九年走到墨乔身边蹲下,在她脸上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墨乔立刻就睁开了眼睛,瞪着张九年笑。张九年伸手抚了抚墨乔的头发,又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墨乔才又闭上了眼睛。原来张九年相信墨乔在睡梦中一定会分神注意着周围的状况。自己刚才打开窗户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墨乔也一定会醒的。而陈墨乔和张九年已经熟知到了那种合二为一的境地,因此在这种静夜,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
而这时张九年忘了林罂粟还站在一旁,等他回过头来时,只见林罂粟对着张九年扮鬼脸。张九年只好对她也笑了笑,示意让她睡觉,自己也躺到了那边的角落里。
生活对张九年来说就是这样子,他所有的勤奋所有的劳累都是为了墨乔,他对地位对权力没有兴趣,对金银财宝没有兴趣,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变成一个没有任何武功没有战斗力的普通人都可以,只要墨乔和他在一起。他所有的快乐,生活的所有意义都是墨乔带来的,而他生命的唯一价值就是让墨乔快乐安稳。
第二日一早几人带上干粮就走了。林罂粟和墨乔都认识路,几人翻过了一座好大的山,然后前面便是几座小山丘山丘的那一边便又是连绵的群山,那些群山就是峨眉山。墨乔指着藏在一座最高峰后的山峰道:“你瞧,那里就是白枫堂所在的山崖。”不过话还没说完,墨乔就停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张九年一定来过这里,当时他从祁连山归来之时一定在此逗留过不少日子,而那时自己已经不在这里了。
看到了峨眉山,几人都很兴奋,加快了速度往前赶去。而现在的十几里路都是缓路,马匹走的更快。再往前走已经是一大片竹林了。墨乔不曾知道这里有一大片竹林,而林罂粟却知道。她说道:”前面的竹林里有一个水潭子,周围都是些泉眼往外面咕噜噜冒水,有趣儿极了。咱们去那里看看吧。”张九年心想不成,因为今日天黑之前才能仅仅赶到白枫堂,而路上再耽搁一些时间恐怕就不行了。墨乔道:“那竹林是顺路吗?”林罂粟道:“当然是顺路啊,从这里走,一小会儿就到了。”墨乔道:“走吧,咱们去那里歇一小会,喝点水洗洗脸吧。”仙儿心想去那里瞧瞧也好,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张九年,张九年只好道:“那成,咱们去那里待一会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