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张九年墨乔和王选等已经商定了径直赶往白枫堂去,现在常崇义召集的众多各个帮派的人物已经陆续在峨眉山附近聚集,白枫堂的薛定老堂主已经落入常崇义手中,生死不明,现如今由薛定之子薛诚任堂主之职,江湖上的白枫堂,白溆堂,少林派,太乙派等几个门派以及与这几个门派世代交好的帮派也陆续到齐了,只等待最终常崇义的一攻。
而从目前看来,虽然常崇义最重要的一个盟友铜鼎帮被张九年等人给一举破灭了,可是其手下的铁钩镰派,金刀门,长江以南的长乐帮,关外十三圣手等大小帮派还是在常崇义的控制之中。常崇义的实力依在,甚至在外面看来,还是要强于白枫堂的。
众人这时拆了帐篷,骑上马匹往西向峨眉山白枫堂方向赶去。不多久,王选和范长虹都觉得这样赶路太慢了,因为墨乔和仙儿在这儿,她们俩一个彻底没学过武功骑术,一个没有半分内力,扛不住快速奔袭,虽然剩下的路程就是五六百里,可是也不能耽搁,难保常崇义明天就会忽然发难。于等到中午,众人一商量,便决定王选范长虹等人先走,而张九年带着三个女子在后面,不用太过着急,能保证安全是最重要的。
这时众人都在这一家饭馆吃饭,饭菜上来之后,三个女子刚动了动筷子,那边众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便告了辞骑上马飞奔着回去了。
林罂粟道:“大哥哥,咱们几个人都得去吗?”张九年道:“当然不是啊。咱们去那里是打打杀杀的,你要不想,在外面再玩儿几天也好。”
林罂粟笑道:“那妹妹你也去吗?”墨乔不由得笑了,道:“我当然得去啊。常崇义跟我有深仇大恨,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因此必须去。而且白枫堂如同我的家一样,家里有难,我做女儿的哪里能无动于衷呢?”林罂粟眯着眼睛道:“对对对,妹妹有难,我身为姐姐的自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墨乔这时看了看仙儿,心里不由得想到:“白枫堂接着的几天势必要打打杀杀,仙儿手无缚鸡之力,去那里可如何是好?”
张九年也想到了这遭,可是现在这是非之地,又是这种时刻,哪里能丢下仙儿呢?就是平常时也绝不会丢下仙儿,可是一路上若是仙儿与墨乔同行,岂不尴尬?这时自己说什么也不肯与墨乔分开了,因此就更没有办法了。
墨乔自从昨晚和张九年的事情,心里对仙儿又释怀了许多,便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她还对仙儿心存怜悯,常常与她说话玩耍。
四人同行,一路上虽然赶的很紧,其实也没走多块。张九年陪同四名女子,整日万分警惕,走的都是山路,一整日也不一定能碰到几个行人,而这三四日里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
这一日已经快赶到了峨眉山东山山脚下,不过这里大山连绵,距离白枫堂还有一日的路程。这时已经日落西山,四人在这边山头上看到下面几里外有一个不小的村庄。墨乔不曾来过这里,不过却知道这个坐落在三座大山山脚处的村庄名叫日脚沟,每日太阳降落之时,在这里看到西边红日落下,十分壮观。
墨乔对张九年道:“咱们这好几天都是在野外露宿,下面是有客栈的,你说咱们是去还是不去呢?”张九年瞧了墨乔一眼,笑道:“这几日你们都受了不少苦,去下面看看也好。若是能住便住一晚,不能住了咱们还是找棵粗壮的大树,随便靠着休息一宿吧。”
林罂粟道:“走吧走吧。咱们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进山路我熟的很。”
仙儿自然听从张九年的意见,于是四人便赶着下山了。这时还山顶还能看到西边的落日,墨乔心系着下山去见识见识这日脚沟到底是什么地方,于是下山的路便走的很快。可是没多久墨乔就发现了自己就算赶的再快也绝对无法赶得上那里的落日的,因为有这么大的山挡着,下面的日落现在就已经看不到了,不过在山上还能看到太阳罢了。
几人下山之后,这里便已经是漆黑一片了。村庄里有一百来户人家,石板街上悄无声息,只能听到几匹马走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哒哒”声。可能山里人休息得都早尽管现在不过刚刚天黑。
过了一个转角,前面一户人家门口挂着两个灯笼,虽然也没多亮,可是在这静谧的山村中还是很显眼的。这是一个两层的阁楼,门没有关。里面狭窄地很,摆了两个方桌子,前面一个柜台上只亮着一个小小的油灯。
张九年打量着周围笑道:“你还别说,这里还真是个酒馆和客栈。不过既没有掌柜,也没有伙计罢了。”
林罂粟已经进去了,她放大声音喊道:“喂,这里有人吗?”果然还是有人的。从后堂接过来一个声音道:“诶,有人有人。姑娘您是住店吗?”说着一个人已经从后面跑进来了。
林罂粟正要说:“我们四个人要住店”的时候,那个伙计已经出来看到了门外的几人,忙改口道:“哎呦,原来有四位啊?四位客官你们是一块来的吗?一块来的是要住店吧。里面请。”
这个伙计连续说了这么几句话,林罂粟好几次都想插口说不是,可是这个伙计已经把话给纠正了过来,让林罂粟直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伙计的话刚停,林罂粟就冲过去对着他怒道:“你这个家伙,谁让你说这么多的?”然后一扭头对张九年等人道:“哼,咱们走吧不来这里了。“
林罂粟自小生活在山野之间,在她看来躺在树叉上面睡一晚根本没什么难受的,而山上晚上的各种野兽叫声和虫鸣声甚至像是一首首曲子催她入眠。可是对墨乔来说就不是这样了,一个再破旧的床铺怎么也比坐在石头上靠在树干上睡着舒服。
墨乔急忙过去拉着林罂粟道:“妹妹别闹。伙计我们四个能住下吗?”
那伙计听了林罂粟的话本来要同她争辩的,可是转而又见一个说话声音这么好听的姑娘同他说话,立刻回道:“能住下能住下。姑娘往这边来。”说着那伙计便把那边楼梯口的两个油灯给点着了,顿时整个屋子亮了起来。
张九年道:“别慌。”然后又问道:”你们店里今天就没人住店吗?”
那伙计道:“哎呦,何止是今天没人住店啊,咱这里啊三天五天能碰的上有人来住店那可就相当不错了。平日里啊十天八天估计才能碰上有一行几人来住店。”
张九年道:“这里有什么吃的?”那伙计道:“您几位啊要想吃点儿,我现在过去给您做碗面,不过您要什么小菜啊那可没有了。”
张九年道:“好好,我们四个人,随便来点儿什么吃的吧。”那伙计道:“好嘞,我先带您几位上楼。”说着便快跑几步到了前面。
几人跟着上楼,只见上面只有一个大屋子,一个长长的大通铺,上面有三四个褥子被子摆着。墨乔一看见便觉得难受,心想这里怎么是这种住人的地方呢?她弯腰摸了摸被褥,顿时失了在这里住宿的念头。因为被褥都是精薄不堪而且满是污渍。
仙儿面色平淡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可是不像她的脸色,其实她心里也是嫌弃极了。虽然和张九年同行的这段时间仙儿吃了很多苦也从未有过后悔,可是今日要住在这个地方她确实也觉得难受。
张九年对那伙计怒道:“你们这里竟然是这种地方?你瞧着这让这三位姑娘住着合适吗?“那伙计皱眉道:“我也知道咱这里地方脏乱啊,可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地方了啊。这样吧,我给几位去拿两条厚被子来,下面屋里有干稻草,四位随便将就一晚吧。”
墨乔道:“快去啊。”那伙计忙答应着下去了。林罂粟笑道:“我就猜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早知道咱们不来这儿了。”墨乔捏了一把她的脸道:“那你有什么主意啊?”
张九年到外面转了一圈,把整个院子和阁楼都打量了一遍,然后去抱了许多稻草厚厚地铺在地上。这时三个女子才坐在下面,觉得舒服些。四人中只有墨乔和仙儿觉得累,这时刚坐下林罂粟就跳起来玩耍。墨乔对仙儿道:“明晚咱们到白枫堂了就好些了。现在将就将就吧。”仙儿温言道:“我不嫌弃的。”
不多久那伙计端上来了饭菜,有四碗面还有一小盆米饭,一大碗的白菜炒肉。张九年看着那伙计出去后把门关了上,他暂时没有看出这里有什么异常的,不过这里的食物真的不敢保证有毒无毒。
林罂粟明白张九年的意思,跑过来道:“我让小塔试试就知道了。”说着把米饭和白菜放了一点儿在手心里喂白猫小塔吃,那小白猫吃后没什么异常,只把头靠在林罂粟身上。林罂粟道:“这个没事儿。”墨乔帮着把面夹了些放在小碗里,那白猫吃了之后也没什么异常,四人才放心这真的没事儿,于是便放心地去吃。
张九年还好,他自小受尽苦难,自然不会挑食,三口两口便吃完了一碗面。墨乔夹了一个白菜尝了口,觉得除了微微的咸没有任何别的味,只随便扒了几口米饭。这时见张九年吃的这么香,便觉得那碗面说不定卖相虽然不好,可是味道不错,便吃了一口,这时才觉得这面条实在难以下咽,又忍着吃了两口。张九年看到墨乔的表情不禁笑道:“大小姐,这就吃不下去了吗?”墨乔把面推给了张九年,笑道:“我知道你肯定不够。这碗赏给你吃了。”张九年也不嫌弃,端起来就吃。
仙儿也没有碰那碗面,只是和墨乔一同吃了一碗白饭,又随便夹了两筷子白菜。林罂粟向来吃素,看到那碗菜是白菜炒肉,便不去碰。而她也不嫌弃面糙而无味,吃了半碗面也就罢了。
这时虽然几人在这客栈里呆的时间甚久,可是现在也不过刚刚入夜,再加上现在正值冬季,将近年关,天黑的很早,因此现在不过是戌时。可是四下里寂静无声,他们没有任何想要出去玩耍的冲动,因此都躺在厚厚的稻草上,和衣盖上被子,随便聊天。
张九年知道自己现在最好别说话,不然她们三个准会出一些或大或小矛盾的,因此只靠躺在窗边,静静地听着三人的对话。
不多久,墨乔就不再说话了,因为她一天的困倦之后已经逐渐睡着了。仙儿从来没说几句话,而只剩下林罂粟一人在咯咯唧唧地说话不停。可是林罂粟意识到她二人都已经入睡后自己没多久也睡着了。
张九年把油灯熄了,站在窗边看外面的景色。天有些阴,他看到月亮从云层中钻出来,是下弦月,这时才恍然意识到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二了。因为他和仙儿在岸北渡口碰到林罂粟的那天是腊月十二,距现在正好十天。这十天里他救了墨乔,杀了南宫风南宫行,灭了铜鼎帮,而且现在已经要赶到白枫堂了。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三了,正是小年的日子,也是从这一天开始过年了。
张九年再一想,想起了前年小年的那一天,当时还和墨乔在南丛蛇仙的手里苟且偷生,想尽一切办法都没能逃脱。而他和墨乔也认识两年多了。墨乔当年不满十八岁,而到明年二月初二,墨乔就二十岁了。这时候张九年才恍然大悟,墨乔已经再不是个当时自己刚见到的那样子的富家小姐,而是一个有自己的想法,而且成熟有见解的大姑娘。
张九年盯着侧躺着的沉睡着的墨乔,忽然发觉自己对她才真的是一股至死的深情。而世间再好的人或者物,与她相比真的什么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