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一如既往在晚饭与晚自习之间的空隙进行,李阳没有受到昨晚的影响,笑呵呵的宣读了本周的工作计划,着重强调了校领导对昨天活动的大力肯定。当他说完后,我等到小崔主席“补充两句”之后,才慢慢悠悠的拿出了从爆炸头手里拿来的本。
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后形容过我们三个人,说我们三个就是新闻联播的三段,李阳是头十分钟,形势一片大好;小崔主席是中间十分钟,大家都很忙;我就是最后十分钟,水深火热。但是,我倒是挺喜欢这个形象的。
“我说一个事情,这是咱们学生会检查食堂卫生的记录本,我看了一下,从开学至今,不到三十天时间,大家很辛苦,每天都在检查,但是我们的检查,究竟有没有意义?我希望大家认真思考一下。食堂的饭不好吃,我觉得大家是有共识的。但是干净不干净,不能靠那些人的自觉,我们应该做出表率。我今天去看了,那泔水桶和垃圾桶,离煮面、煮米线的那个大锅,半米的距离都不到,你们还能吃得下去?为什么一个月以来,就没有人注意到吗?本上永远只写一个字,无。”
在我说话之前,很多人就已经开始低头玩手机,也有一些人是等我说话才开始抬头。但是听到我说的内容,不少都面露难色,似乎这些人晚上是在食堂吃的麻辣烫。
小崔主席每次都在充当着解说的角色。“杨主席提到的这个问题,很对,很值得注意!虽然我也不喜欢去食堂吃饭,但是不去吃,不代表他们就可以胡作非为啊,希望大家提高认识。具体怎么做,等我们三个主席下去研究一下,再做定论。”
“这不是重点,我想提出的重点是,为什么,就没有人反应这个问题!你们都瞎啊?还是你们都觉得,食堂就够干净了?”我轻轻的叩着桌子,我自己都感觉的到,样子和父亲有七分相似。“从明天开始,发现什么问题写什么问题,哪怕你就是觉得菜洗的不干净,也写!最后都署上自己的名字,省得说些不负责任的话。今天是谁检查的,明天再去重新检查!”我分明看到爆炸头有些茫然。
“这个,具体的安排,咱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认证。”小崔主席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看看李阳,李阳依旧笑呵呵的抽着烟。“没别的事就散会吧,我们三个再坐坐。”
我不满意小崔主席的做法,我在等待他的解释。果然,当所有人离开后,小崔主席亲自走到门口关上门,还轻轻的反锁了一下。然后一脸无奈的笑容回到座位里,“小杨啊,我该怎么说你好呢,你真是现实里的唐吉珂德啊!”
我知道小崔主席以前是文科生,读了不少中外名著,而我这个理科生无论怎么喜爱阅读,都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但是唐吉珂德我还是有点印象的,好像这个人疯疯癫癫的。“崔主席,有什么话您明说吧?就咱三,别用比喻了吧?”
“小杨啊,你还年轻,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而不注重本质。我提醒提醒你啊,这个食堂,存在了多少年了,它的问题,又存在了多少年了?难道问题只有你一个人看到了吗?我觉得不尽然,但是问题为什么没有有效的解决?这里面肯定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因素。学校,建校都快百年了,而我们,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早晚都要走。我们应该带走我们能带走的,留下属于它自己的。”
不得不承认,小崔主席是我们这里面最成熟、最稳重的一个,听说他进校园的时候,就已经是预备党员,连李阳的入党申请书,也是他代笔的。但此刻,我总觉得,我就像在和父亲对话一样,只不过语气温和了许多。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不是怕得罪人?”
小崔主席又笑了,只不过多了一些嘲弄。“这有什么好怕的,咱还怕得罪人呢,有李阳给咱撑的,得罪也是他得罪。只不过啊,小杨,这食堂,你看看,那做饭的水平,我觉得还不如我呢,倒是厨师一个个吃得膀大腰圆。你想想,这些人,得罪了能干啥?咱不怕他!问题是,你敢保证换一批人,就一定比这批人强?”
“那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吧?”我觉得小崔主席就是瞻前顾后,太有点无为而治了。“不管是医科大还是师院,这都是有国家补贴了呀。学校拿了国家的钱给了食堂,所以饭菜才这么便宜。可不是说因为难吃、瞎吃才便宜的。那要是这么做,还不如把食堂撤了,大家都去外面吃,哪里好吃、哪里便宜去哪里。国家的补贴也不要了,或者干脆给老师涨点工资,给学生减点学费算了。”
小崔主席摇摇头,“唉,你不愧是理科生,这个历史学的还是不够啊!”
李阳的烟也快抽完了,到这里,他索性不抽了,把烟头摁进面前的一次性水杯里。“小杨啊,这个事先这样吧,随后我跟领导反映反映,你也知道,食堂这块,也没个具体的负责部门。学生处不管、后勤保卫处也不管。我总不能找书记谈吧?那个,马上就快五一了,学校要办运动会,你还是抓紧点时间,给咱把活动做好。外联这块,我亲自抓,争取给你多闹点经费。走吧,去捅两盘台球吧?”李阳合上了自己的高级记事簿,然后看看我俩。
虽然和平的街边上到处是台球桌,也很便宜,一块钱一把,但我至今都不会玩。因为母亲总提醒我,那是痞子、流氓才玩的东西。可是如今的大学校园里,玩这项运动的人,真不在少数。甚至在活动室,还有一张崭新的桌台。那草绿色的绒布,似乎还带着草原的自由。
我只得告别他们二人,打算去操场看看。不管是篮球还是足球,即使我穿着西服上不了场,看看,也能让身体里的血,流的快一些。而且大学的校园就是这点特别好,球场上的照明灯每天傍晚准时亮起,而不像和平高中的球场,成了最大的摆设。黑乎乎的操场似乎是在提醒人们,勿忘勤俭持家节约用电一般,甚至还有领导厚着脸皮说没人玩。我记得高中不少人就是黑灯瞎火的踢球,球飞到眼前了还看不清,经常受伤。
我刚来到球场的门口,还试图找找老赵在不在的时候,两个女生结伴走到我旁边,“是杨主席吗?”
看来这学生会就是有名气,走到哪里都有人套近乎。“我是,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人文学院的,早就听闻杨主席的大名。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给我们院学生会传授一点经验。我们过一阵子想搞一个晚会,希望杨主席给参谋一下。”说话的女生一脸雀斑,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像个西瓜扣了上去。但是她脚上的鞋子却暴露了她的家境,因为阿迪达斯的拼法并不是“Adadas”。
倒是她身后的女孩穿一身蓝衣,长发飘在肩上,面色洁白如玉,让我不禁又想起了唐唐。我知道这么直勾勾的看太失礼了,在被人揭穿之前赶紧又看着这个雀斑女孩。“可以啊,学生会就是帮助大家搞好学生活动的,那你们看你们什么时间合适,我过去就好了。”
“是呢?太好了!我还以为您当副主席肯定很忙呢。那就明天,或者后天,我们尽快准备一下。”雀斑女孩开心的和身后的女孩击了个掌,只可惜身后这女孩明显没反应过来。那恍惚的样子反倒差点把我逗乐。
“您二位怎么称呼?”我礼貌的询问。
“唉哟,咋还用您呢?我叫倪萍,和央视那个著名主持人同名,估计我妈太喜欢她了。她叫刘一,我俩都是人文学院的,咱们是同级!”
看来我是不用自我介绍了,连我是哪一级都知道。人文学院我倒是听说过,好像是03年才建立的一个学院,算得上是医科大最小的孩子了。而且是四年制,在这里明显算个异类。听说她们学院的宗旨是“以人为本,自助助人”什么的,而且只有一个社会工作专业,估计是和香港电影里那个帮助肥猫的女社工有点类似。要是这么看来,似乎也是个十分高尚的学科!但是具体什么是个“人文”,我还是回去上网查查吧。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还有别的事了吗?”
“那行,就明天,期待您的大驾光临啊!再见!”雀斑女孩倪萍兴奋的冲我挥挥手,而身后的刘一只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刘一?该不会是儿童节生的吧?
算了,突然我连看球的心思都没了。回去想想五一的运动会怎么搞吧?不对,还是先想明天的交流怎么办吧?我还没接过这种买卖呢。回到宿舍,老朱也不知道借的谁的笔记正在埋头下功。我凑过去瞄了一眼,看得出来是今天的课堂内容,但不知为何,本上写的我脑子里一个标点都没有。“哟!朱哥,咋这么用功呢?”
老朱头也不抬,“唉,没办法啊!不用功不行啊,咱没有有钱的爹啊!你当都和你这个小逼崽子一样?”
老朱似乎一直记恨我开学插队的事,觉得我十足体现的是富二代的嚣张跋扈。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的父亲撑死了就是个小康的水平,真正的富,得是唐总那样的。可惜了,老朱已经没有机会了。李阳常说,人这一辈三大转机,出生、高考、婚姻,老朱已经全部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