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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2007年,4月2日

2018-03-23发布 2999字

周一的课程不知为何总要安排一些沉闷的不能再沉闷的课程,尤其那枯燥的思想理论,简直是要毁掉这大好的太阳。从教室走出来向食堂溜达的功夫,手机在口袋里不安分的跳动。似乎我的手机是个哑巴,每次都靠肢体语言提醒着我。

“下课了吧?”

父亲很严肃的问我,我才恍然想起昨晚有一个他的未接。“嗯,咋了?”出于一种本能的逃避,我修改了自己的行进路线。

“你在网上发了个派出所的照片?咋了那是?”

我明白父亲说的是什么,但是我不明白的是,电子邮件都需要我来帮他接收和发送的人,是怎么看到的?“没事,朋友打架被关了,我去看他去了。”我有意的修改了一些情节。

父亲似乎非常匆忙的说:“赶紧删了!像什么样子!”

“咋了?我干什么了我?”我就见不得父亲事事都想干预我,还总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

“咋就是个二百五呢?你看你那照片发的,就和进了看守所一样,这将来在社会上是什么影响?这就和档案里面有前科一样。你妹妹说,还有好多人给你点赞、给你留言,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我的,赶紧删了!”

原来是小姨的女儿告诉他的,这就合情合理了。估计妹妹也是关心我,但她却总是好心办坏事。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了,不再是藏着掖着的时代,而是一个展示自我的时代,要敢于表达自己的思想,要敢于展示自己的见闻,这样才能把社会的角落里的灰尘都晾出来,好好清理一下。“删什么删?我咋了我?我是违法了还是攻击政党了?删了反倒显得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真是个二百五!”父亲轻咳一声,看来又要长篇大论了,真希望我的耳朵能架设一层滤网。“你这叫什么?叫哗众取宠!你当你是传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让人看呢?别人上传个荣誉证书什么的,你呢?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还有一些对老师的抱怨,对学校的不满,这是你该说的话?一点也不知道收敛。这个社会是凭你一两句话能改变的?但是你这么做,要是让社会上的人看见了,就足以把你划到对立面去,你懂不懂?我还没问你呢,天天让我催,入党申请书交了没有?你不是学生会干部么?不会勤快点找找领导?趁着现在有机会,过期作废你懂不懂?”

“没!写那玩意儿干啥?你没听过人家真正的党员说的,如果你没有对党有足够的认识和热爱,我宁可你现在保持一个观望的态势,而不要像一些投机取巧的分子,只想着给自己多一层保护色。我觉得我现在就是没有足够的认识,我宁可正直的观望。再说了,入党还得靠巴结领导,那这党入的还有什么意义,不入也罢!”

我已经走进了操场,在这里就算大喊大叫也没人会注意。操场上一年四季都是绿油油的,倒不是因为学校有那么大的经费去更换草皮,而是因为那是塑料的草皮。我记得刚来那天我也被骗了,想着终于脱离了和平市里那破烂的土操场,能踢上真正的草地了。心里还想着要不要来个滑铲,但是踩上去的那一刻,心里就凉了一半。正如现在的心情一样。

“说的还怕了,有几个是真正有认识的,你当你爸不知道?好多人连《资本论》都没看,不一样入党了。就算你说的对,你就不能先入了党再观望?那不是一样的?反正又不会让你少块肉。听我的,我都是为了让你变得更好。”

“你错了!生命是为了更好地成为自己,而不是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别看你是个领导,我希望你有时间多读读书,别老看那些杂志,一点意义没有。我名字里的正,就是为了堂堂正正,哪怕这个世界充满了污泥,我也希望能活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唉!”父亲长长的叹息诉说着他的悔恨,“看来还是我的教育有问题,以前不让你接触社会上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错了。想法是好的,但是哪那么容易呢?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掂量吧,反正说啥你也不听。”

挂断了父亲的电话,思路却回不到肠胃的蠕动。记得就在前几天,李阳似乎还因为入党申请书写得不够好,被书记给骂了一通。再加上他的成绩实在有些不堪,所以他的胸前迟迟没有别上徽章。

走进食堂,拥挤的人潮也已经褪去了不少温度,很多餐盘随意的扔在桌子上,而不是像要求的那样随手送到出口的货架上。更有不少餐盘里,任性的放着完整的盖饭,想必是尝了一口就嫌弃了味道。

其实我也是一样的,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最初抱怨母亲不给自己做饭。自从进了高三,天天早上是小米饭,中午是拉面,一点花样也没有。第一个学期,看见食堂里油条、豆腐脑、豆浆、八宝粥、方便面,心里别提多激动了。可新鲜劲很快就过去了,又觉得食堂的饭多吃两口都觉得油腻,想念起了家里的清淡。难道,人都是贱骨头不成?

正在愣神不知道该吃什么,看见爆炸头穿着红马甲向后厨走去。学校一直以来有这个传统,学生会定期安排学生到后厨参观检查卫生工作。也算是一种监督,希望大家能够吃的健康。这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饭菜好不好吃在厨艺高低,卫生完全是态度决定的。再加上我也曾在饭里吃到过苍蝇,当时我一脸的嫌弃和恶心,还被学长们取笑“这就是新生”。

我在门口打了一碗免费的米汤,然后静静的坐在门口等待爆炸头。果然,三分钟左右他就出来了,我立刻放下空碗到出口拦截住了他。“检查完了?”

爆炸头穿着红马甲还戴着小红帽,帽檐压得太低,一时竟没看见我。当他抬头看见是我,瞬间热情起来:“杨主席,吃饭没?”

我看着他手里的小日记本,伸手向他要。“我看看,都检查了点什么问题啊?”

爆炸头轻松的对我说:“没啥,天天都一样!”

我接过那个笔记本,封皮上还盖着学生会的圆章,只不过已经模糊了。这个本每学期发一个,似乎每次都用不完,学校也不在乎这点钱,用不完的本都让学生拿去写笔记了,就当是变相扶贫了。爆炸头的圆珠笔还卡在中间,我直接翻开了他记录的这一页。简单如蝌蚪游水的几个字映入眼帘:4月2日,晴,卫生检查情况,无。

我又试着往前翻了两页,几乎都写着“无”,倒是天气的记录,各种阴晴圆缺一应俱全。我问爆炸头,“你吃饭了没?”

“还没呢。这不刚检查完,一会儿把衣服放了,去外面吃。”

学校的北门正对着一条小巷,小巷的两侧分别是第一附属医院和学校的家属院,因此巷子里的小吃琳琅满目,味道也比食堂高出若干个档次。当然,一分钱,一分货,食堂的西红柿鸡蛋盖浇饭卖四元,这里则需要八元。“要不你把马甲给我,我去后厨看看。这食堂就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为啥都不愿意在食堂吃饭呢?”

我相信爆炸头是出于好心,但是他的好心却起到了反作用。“进去干啥,油乎乎的,我刚才转了一圈差点没把我摔倒,恶心死了。”

我忽略了他的好意,几乎是硬生生从他的身上扒下来的马甲,然后往身上穿,却发现马甲太小,连扣子都系不住。索性就像个二百五一样,向后厨走去。爆炸头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好跟在我的身后。

后厨的入口就在一整排橱窗的最东侧,狭窄的刚好容一人侧身进入。刚走进,脚下就是排水沟,铁栅栏支撑着地面。风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地下吹上来的,卷着厚厚的油烟味,我真后悔没戴个口罩。想来后厨的人天天戴着口罩上班,也不全然是担心唾沫掉进饭盆里。

走过排水沟,是灰色的水泥地,却在我踩上第一脚就险些滑倒,要不是身后的爆炸头扶了一把,我当真会摔个四脚朝天,贻笑大方了。正好有个老师傅要去后面上厕所,看见我的窘迫,还偷笑起来。而我只注意到,他穿的,是黑色的胶皮雨靴。

后来,我只露头看了一眼就决定离开,因为不忍直视的东西实在太多。但是看着本上的“无”,我想有必要在下午的学生周会上,叨叨几句了。虽然,那并不是我分管的文体和组织的工作,但这是每一个正直的学生应尽的义务。或者,应该是入党积极分子的义务吧?只不过放在我的身上,是不是多了对爆炸头的针对?随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