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招募官要带人去顺新城的日子,虽然陈本昨晚最晚第一个睡,今日却是最先醒来,理由那就不用多说。
不过招募官可不会那么早,一直到快吃中饭时他才来到包师傅家中,打开门后,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其背后站着一堆背着挎包拿着工具的匠人。
跟这招募官同列走来的竟然还有刘夫人与那日久仁房的医师,这两个人别人不认识何生郎可认识。何生郎顿然脑中闪过一道雷电,心脏扑通扑通快跳,包师傅、包蓉蓉和三位师兄都笑着走向招募官,刘夫人和医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何生郎在相互低语讨论什么,而何生郎却防备性的微微后退一步。
【他们来干什么?】
【昨日医师问我要钱来着,可我那一枚银币已经给了包蓉蓉了,这可怎么办?】
【刘夫人怎么也到了,不对,情况好像不太对,按理说我是她的恩人呐。】
正在他茫然思索着这一切时,包师傅转向了何生郎,一句话把他再拉回了眼下现实“何生郎!来来来!有好事喽!”
他恍然抬眸,看到陈本大师兄的微笑和其它两个师兄羡慕的神色,疑惑地走上前去。
“哦呦,就是这个小子呀!”那久仁房的医师一转昨日的态度,表现地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何生郎似的“人才呀,果然是人才,年纪轻轻医术就不简单呐,治好了刘夫人的病,你可做到了连久仁房都做不到的事情呐!”那医师对包师傅、刘夫人、招募官赞叹,那招募官眉宇锁起,一边思索一边缓慢地点头。
【难道他们不是来要钱的?】何生郎抿着嘴,不知所措。
“治好刘夫人病的人是你吧?”招募官淡问。
“哎呀,我眼睛又不瞎,他还能有个双胞胎兄弟不成?”刘夫人急了,但招募官依然平静地看着何生郎,等他亲自回答。
“嗯”男孩实话实说。
“很好,那你也跟我去顺新城,该打包的东西速度快点打包,已经因为千下宫的事情拖了很久了。”
此话一出男孩彻底懵了【去顺新城?我去做什么?】,久仁房医师似有读心术“你去那边当顺新城药剂师,好好被培养一番,出头日也大地很。”他如是说道。
何生郎第一反应自然是愉悦至极,他自幼在山上长大,平安镇对于他来说都算是大世面了,千下城他也是一直想去却没能找到机会去,而现在这顺新城都说比千下城还厉害呐——先前把这难得的机会让给陈本其实他也肉疼了好一会儿,不过现在也因此得到了更大的喜悦。
但他很快又冷静地思索起来,若是别人这么说倒没什么,问题是这医师昨日才难堪过他,好像不是什么好人,怎突然就···昨日何生郎在百仁府跟刘夫人讲过他是包师傅的学徒,定然是这医师通过刘夫人找到了何生郎。
包师傅想得则明白,何中让何生郎去当木匠也是想让何生郎过上好日子,去顺新城当药剂师更是走了个捷径,虽然拿多少钱还不清楚,但肯定比当个木匠小学徒强,而且何生郎这小子又识字有文化又擅长医术,在顺新城发展前途自然不会差,日后何生郎在顺新城扎根了,包师傅还能多个顺新城找人办事的线···
这事情出现地太突然太快,以至于何生郎没有机会问很多为什么,他看着那久仁房医师,越来越看不透这人了,这家伙昨日明明一脸狰狞,现在却又变成了一幅刚见面、和蔼可亲的模样。
“蓉蓉”包师傅淡笑着叫道“你去帮生郎把他的铺盖卷起来”这句话才把何生郎拉回现实“可是我——我要去顺新城~?的话——”男孩唯唯诺诺“我——我要跟我爹说下吧?——去顺新城当——当药剂师?是——是一直——还是~···还是只是几天?”
【这事情好办】包师傅心想着“陈本也跟你一起去顺新城,他会回来,这期间也是有好几个星期,你好好周旋思考下,想回来的话到时候跟陈本一同回来,不想回来的话反正你是个文化人,写个给你爸的书信让陈本带着到我这里来,我叫人把信送到山上去又不费什么事。”还有老师傅想得周全。
“行”何生郎捏了捏鼻子提着眉“那就这样吧”他对招募官道。
然后他立马就跟包蓉蓉回屋去收拾东西了,王有用和赵实才也跟了过去,这期间师兄们一直在跟他说着夸赞的话,其中王有用还跟何生郎讲了猪肉葱油馅饼的做法要点,就怕日后没得机会跟小师兄分享了。
不过何生郎全程一直在揣测那个久仁房医师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并没有听清两个师兄们在说什么。
收拾好东西,在众人的欢送下离开了包家庭院,一路上陈本跟何生郎有说有笑,而何生郎的大半注意力却全在走在前头的久仁房医师身上,那医师也时而撇去看何生郎一眼,不过周围人多,他并没有说什么有价值的话。
直至快出平安镇时,那医师找了个机会单独跟何生郎谈了下。
只有两个人时那面具自然就卸下了,“平安镇你待不了”医师开门见山,何生郎不说话绷着脸听着“刘夫人的病是百仁君故意不让治的,原因你也不用知道,总之你坏了百仁府老爷的事,他们想要找你麻烦还不易如反掌?”
何生郎眨巴了下眼,他没遇到过这种事情,自然而然地紧张起来,百仁府要找他麻烦?天哪那可是大户人家,他一个小山民岂不是要被如蝼蚁一样捏来捏去?【可这是为什么?】
“但出了平安镇,到顺新城你肯定没得大碍。”医师安慰“我早上通过刘夫人找到你这儿,那招募官我也认识,本来这药剂师名额是我一徒儿的,但现在只能给你,你要好好珍惜。”
【这么说他是站在我这边的?】何生郎不敢确定“哦”他不冷不热地如此回应,越来越捉摸不透这个久仁房药师了。
“你小子底子是有的,但你要知道如果下次你发现什么大便宜的话,先想想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药师语中莫名冒出了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只有傻子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下次这种蠢事别再做了,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人给你擦屁股。”
【有病救治哪里是什么蠢事?治病救人不是天经地义吗?】他讨厌这医师言论背后蕴含的一种黑暗道理,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这医师感觉是在好心帮他“我知道了”,何生郎语气和蔼了很多。
“嗯”那医师双目在何生郎脸上游走了一番“你知道就好。”在离开时那医师又留了最后一句话“加把劲,你前途无量···做事情不要想当然乱以为···”那医师叹了口气,似解了一个心痛大患似的,何生郎觉得自己必须得感谢他,但就是无法付出行动,【他是个好人】男孩心中认为【但又是个坏人】他把自己也搞乱了。
那到底是个坏好人还是一个好坏人呢?
想着想着,男孩低着头已经回到集合点,算上何生郎这一路共有二十一个人,另外还有三个拉满货物的牛车,没想到奉国君的命前去顺新城还得靠两条腿走,没有车坐···
一开始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相互介绍,但几天后这股愉悦劲也就没了,起初路过村落时还好说,喝菜汤不成问题,但到了一个无人烟的区域后那可就难熬了,随身带的粮食只能管饿不死人,而且口感索然无味提不起人半点想吃的欲望,虽说周边是有森林,但连半只野兽影子也见不着···就算见着了也没用,没人带打猎工具。
好在队伍里有一个对抓鱼经验充沛的家伙,他看了眼附近的一条小溪流,知道最近是狂齿鱼的活跃期,便寻思着怎么去抓鱼吃,一开始这个提议是被招募官否定的“浪费时间了,时间已经拖地够久,还抓鱼?”
但随着行驶的前进,那条小溪也快彻底远离人们,加上其它人不断在抱怨、招募官自己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这才准许了那人去搞点鱼来给大家尝尝嘴。
二十一个人的鱼一个人肯定完成不了,于是那‘渔夫’就现场教了起来如何抓狂齿鱼。
“狂齿鱼的牙的向嘴内长的,一旦勾住东西就放不开,所以用长布条打一个我这样的节就能掉,另外这鱼凶地咧,好吃肉鼻子灵地厉害,把蚯蚓打个节穿在布条上当饵···”
渔夫先演示了如何钓第一只鱼,湍急的河流中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上来了一只——这显然不够,狂齿鱼块头中等,但骨头大肉少,因此一般都上不了人家餐桌。
眼见效率太低众人准备放弃时,渔夫把钓上来的狂齿鱼给剁了,以鱼血浸布条,挂鱼肉在上面“血味吸引的狂齿鱼更多,你们等着瞧好吧!”
果不其然,短短刚才三分之一的功夫,足足三条鱼就上来了,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脸露喜悦,连连撕出布条按照渔夫的指示去做。
牛车上运的物资正好有石盐、大头红洋葱、花椒,在招募官的准许下众人拿了极少的一点点货材,架起了锅,炖了香喷喷的一锅浓鱼汤。
严格来说狂齿鱼真的不好吃,肉糙骨硬刺多,但比吃干粮强太多。
可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河流,总归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吃干粮的···顺新城表面上看不过就是东边,但要靠两腿走过去的话得花不少时间和体力,为此陈本大师兄暗地里跟何生郎说“这来回走路太遭罪了,我要寻思着看能不能就在顺新城定下来。”
【那我该怎么办?】何生郎心想着【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再说该怎么着吧】。
渐渐地,大家惊喜地在远处看到了顺新城的影子,有千下城的人说这顺新城比千下城好看多了——废话!千下城那是天觉皇时期就有了的,当时很多建筑还是用的老技术烂泥夯上的,跟这用石膏、石砖还刷漆的新城能比?
因此大家都加快了脚步,仅仅半天不到就抵达了话语中一直在谈论的顺新城!
顺新城城门已经建好,门口正对的是一座由石木构造的大桥,那桥建在甜渔河上连着河水以难,那个大桥在顺国成立之前就有了,过去的洛国人叫它‘失信桥’,封人则叫它‘协议桥’,这桥也是当初洛封之战的重要导火索。
而现在这桥有了统一的名字——‘顺新桥’
现在看去,桥上还来来往往地走着各种各样的人和咕噜咕噜响的车子。在招募官的带领下众人进了城,人多建筑多何生郎眼睛都不够看只够着微张着嘴惊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住人地儿?妈耶,如果在顺新城里住下的话那岂不是做梦都要笑醒?】,不说住顺新城城里的这些房子了,退一万步说,如果能选择的话,何生郎自认为住那城墙瞭望塔里都很棒了,那瞭望塔一看就很结实,挡风避雨肯定不是问题,而且位置高采光好视野佳,【虽说小了点,但我、老爸、大黄是够了的。】他已经这么想着了。
和千下城不同,顺新城城墙不是黑泥砖,而是灰白的大石砖,相当整齐漂亮大气,城内的大多建筑都已经造好,城内部还连着甜渔河水挖了几贯穿城内的河,河上坐落许些石拱桥。
顺新城的街区商铺、居民住宅基本都是两层楼建筑,而且样式一看就是专门设计的,很有对称统一的美感。正中心是庆典广场,现在那边人最多,也最吸引人的注意力,招募官先是带众人到了那边,然后找到了一位同样官服打扮的男子,询问了些话,然后再带众人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顺先王还在城里,跟我来。”他说。
顺先王天生异相早就有所耳闻,一听要见其真容,所有人不免都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兴奋起来,在走过一条城内石拱桥,抵达一个还未完工的建筑物木制建筑物时,一个特殊的身影顿然显现在了何生郎的眼前。
她个子不高,约一米五六的样子,穿着一身质朴有些发黄的奶白色式服,一对灰白色兽耳垂落于侧脸,硕大漂亮膨松的尾巴扭在臀后时挺时落,她没有穿鞋,脚长得跟普通人明显不同,除了多了些灰色的毛外,那脚趾甲也更厚更尖锐,如果观察地够细心的话还能猜测出她脚掌下是有厚厚皮革质感的肉垫。
让何生郎控制不住多看几眼的是她那将布料撑起来的傲挺胸部,这也是女孩与女人的直接区别,虽然式服相对宽松,但还是能看出她那丰美的身姿,一头棕褐色的秀发及其腰部,秀发中下部分还用红绳栓了个结,可能是因为肤色古铜加上衣着简单的缘故,她身上没有百仁府大小姐们的优雅气。
此刻洛孤正站在未竣工的木屋前一手叉着腰一边吃着苹果,皱着眉在跟旁边的一个工匠说着什么话,她脸上全是汗,衣服也是半湿,几缕秀发黏糊糊地粘在她额前,她旁边木屑随风在吹,环境糟糕,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模样的话谁都不会认为她会是现在顺国的国君。
招募官示意众人不要乱走动,接着亲自跑到洛孤那边,经过几番对话后洛孤正脸瞅了下这些人,以此何生郎还注意到了她那深琥珀色的眸子和明亮大眼下的粉红色眼影。
原以为这样下去该轮到顺先王找他们说话了,这样也就能满足何生郎近距离看顺先王的想法,然而事实并不,在干巴巴地看着顺先王和招募官谈了很长时间话后,洛孤向了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干其它事情,而招募官则回来带他们先去住宿的地方安置。
这二十一个人中有泥匠、铁匠、木匠、编绳人、草药师,其中占绝大多数人的前三个职务都被拉到了一个合并的地方去住宿,那是一个两层楼的砖木房,就在庆典广场附近条件自然不用说,这安排让人很满意。
编绳手艺人则被带到了未竣工的工地大棚里去,这些编绳人倒谈不上抱怨,只是羡慕泥匠他们。
而草药师则有意思了,没错何生郎就是草药师中一员,他们一共有四个人,原以为来这里是给人看病的,事实上分配下来,有一个被调到了工地给人做饭,还有三个包括何生郎被则被调到了兽栏那边给畜生看病接生,并且打听下来还得知在兽栏干活基本不拿钱,只是包食宿···性格上比较敏感且自命不凡的草药师会觉得这是一种侮辱,怎么?论学识我们可比那些泥腿子强太多,咱们草药师的祖师爷可是少农大帝,也算是圣人的职业,怎么在顺新城给畜生看病还不给钱?咋就这么下作呢?——如果那些泥腿子也不拿钱心里倒还平衡点,问题就是泥腿子这波下来赚得盆满钵满,这样心理落差就大了,暗觉这是瞧不起人。
但何生郎没有一点抱怨劲,首先是在山上当山医本就是求个不种田不打猎也能有吃有住的方法,现在把地点换到了顺新城,自然觉得只赚不亏。其次——给畜生看病怎么了?畜生不也是条生命?
“你们先安顿好睡的地方,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这是顺新城建的最后关头了,各司其职不要有闪失。”招募官严肃道,然后宣布了一个让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今晚太阳下山前到广场那头集合,陛下要请各位吃顿饭。”
不光何生郎,很多人脑子的‘嗡’了一声,不说国君了,就算是某贵族、地主大老爷请他们吃饭那都是极为难得可以在穷朋友里吹上一段时间的了,而眼下这可是近几年来一直在青川之地如雷贯耳的顺先王陛下,她一个人只花了几年时间就统一了整个青川之地顶替了封洛二国,让无数不服气的人都抬不起头来,甚至是当今正冶天子都因此把很多注意力凝聚到了一直被忽视的青川之地···而现在,这么一位传奇人物···这么一个看似只能存在故事里的人物却要请这几个在村子里为几斗米抓耳挠腮的村夫吃饭?
但很快何生郎就又想明白了【哦我懂了,说的是‘请’吃饭,无非就是让我们第一天所有人在一起吃顿大餐罢了,这个钱算顺先王付的那就是‘请吃饭’,而不是‘和我们吃饭’,这完完全全是两码事】想想也是,刚才在不近不远处看到洛孤在做事,她忙得很,哪里有功夫搭理所有人。
抓着点集合的时间,他找到陈本大师兄,调侃了几句话后他们两人一起逛了逛顺新城,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歌舞楼,那些艺伎小姐姐据说好多都是南方来的,甚至还有关外的呢,不过想想没得钱、何生郎也不太到年纪,陈本就没有进去。
集合时看着同行各位紧张的模样,何生郎暗笑了【慌什么慌,你们还真以为自己能跟国君在一个桌子上吃饭?呵呵,那是‘请你们吃饭’,不是‘和’,一帮傻子】,他倒不着急,反而轻松地吹起口哨来,琢磨起父亲现在生活地怎么样、包蓉蓉什么时候出嫁、以后给自己到底寻个什么出路之类的事情。
招募官把饥肠辘辘的一行人转接给了一个侍者模样的体格纤细的白面小生,那小白脸则领着他们到了顺新城商铺街的一处羊肉馆里,掀开帘幕进了屋子,两个身形魁梧衣着厚重铁甲脸盖网格面甲、腰拴佩刀的武士打了个一个停止的手势,接着便依次给这些人搜身检查,何生郎眉头一锁,感觉情况不太对···
在确认安全无误后这两个武士互相看了眼对方,微点了下头,向羊肉馆外走去。二十一人就这样进了内部大包间,直看到正中央大圆桌上埋头趴着一个···那特征太明显,只能是洛孤,见到此人何生郎像是被电击似的顿住,心脏感觉有一瞬间骤停了,他难以置信地深深屏了一息【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还真是和国君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那小白脸侍者发现洛孤状态不太对,便轻轻敲了下桌子“陛下?”,洛孤一个颤抖猛地惊醒抬头,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脸上的疲惫快速褪去,两眼无神地扫了下室内众人,轻咳了几声“啊~来了啊~”她用力抹了把脸,两手并用顺了下头发“坐坐坐,愣着干什么?随便坐吧。”她随意道,她现在身上穿的仍然是白天那套奶白色式服,但精美天道纹国君华服则披在她肩上。
众人面面相觑看了眼,感觉出这国君没有架子很随和后,也都慢慢坐了下来,虽然众人表面微笑,但内心则依旧谨慎,控制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能不多动就不多动,筷子啥时候拿啥时候放都在计算范围内。
俨然一开始这变得不像是饭局,而像是神圣严肃的考场。
圆桌正中间是一正沸烧的大火锅炉子,这儿又是挂着羊头的羊肉馆,自然是请大家吃羊肉火锅了,在所有人都做好后洛孤拿起筷子随意点了点众人“你们谁不能吃辣?”她问道,眸子很灵动地扬了扬,不过没人回答“还是都能吃辣?”她耳朵扭了扭再问,仍然没人说话。
就在这气氛要陷入尴尬,洛孤也略有不知所措时,一个人救场了“我能吃辣”接着其它人慢慢应和起来,皆表示可以接受,于是洛孤豪爽地笑着对那小白脸叫道“加辣加辣!跟上次一样!”看来她是常客了,侍者点了下头,离去。
这国君的感觉怎么那么不一样?——众人心中嘀咕着。
由于一开始进门的偶然性,何生郎坐在了洛孤的旁边,可以说是极接近她了,起初他是很抗拒、害怕的,因为毕竟没做任何准备,可谁都不傻,任凭一开始何生郎怎么眼神暗示,也没人跟他换位子。
但随着羊肉卷、羊内脏等美食上来后,他又转变了观念,认为坐在顺先王旁边相当有收获的,虽然洛孤对他没什么注意力,但他却仔细看着洛孤的一些样貌细节,必须承认的是她的确很漂亮,但这种漂亮又是一种极为独特的风格,暗暗弥漫着一种野兽的感觉。
她的大拇指指甲盖也跟一般人不同,厚而锐利,虽然被故意修剪变钝,但还是看得出来。
洛孤看来已经很擅长跟这些底层人打交道,话题都是她拉出来的,她一边筛羊肉一边讲述着顺新城发生的一些故事,本质上就是希望这些人可以起到带头作用,在顺新城最后的关节眼上好好发挥。
一开始吃的时候没什么,后来大家肚子也饿得厉害、加上气氛被洛孤揉得相当活跃,所以皆都放开了吃起大火锅,加上这火锅也辣周围温度也高,顺先王干脆就把国君华服脱了挂在椅子上,她薄唇辣地发红满头也有汗,便敞了下衣领子透气,这个时候何生郎时不时下意识地瞥了眼国君胸前那份艳丽雪白的沟渠,脸顿然涨得通红,不过现在大家吃火锅吃得脸都红,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样。
这个国君对我们非常好,一定要好好努力报答她——在场吃饭的很多人心理都油然而出这份坚定的感激,这也正是洛孤的目的,现在顺国建立初期基础脆弱,她每日晚餐都会邀不同的平民参加,这样下来几年过去也是给数万人都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加上这些人再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不得不承认顺国的稳定跟洛孤的这一招有一定关系。
吃饭后半段这些匠人自以为找到了表现自我的机会,纷纷显露了下口才,木匠谈论起了自己关于技术上的新发现,泥匠指出了过往容易被忽视的错误,铁匠则跟人科普起了铜、铁、锡的区别以及用途要点,编绳人的话题比较不着边际讲得都是些跟编绳无关的事情,在有人提醒不要偏题后也就闭上了嘴。
这草药师由于有一点云游者的‘基因’,所以论口才是最厉害的,讲草药的合成肯定没意思,他们讲过往治病救人的案例,这些故事也是最好玩儿的,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但不管是什么话题,洛孤都眼神很专注地看着说话的人,竖起耳朵听,时不时微笑时不时点头,该皱眉时皱眉该夸赞时夸赞,好像她对一切都有极大的兴趣似的,即使那些不爱说话的人这时候也会努力憋出两句,因为被国君尊重、注意的感觉真的太棒了。
论说故事何生郎最拿手了,但在轮到他开口、他准备说时,洛孤却微笑宣布晚宴结束“嗯,看来大家也都是人才,不过要好好休息才有精力在第二天工作”她站了起来“现在天色很晚了,大家都还记得回去的路怎么走吧?”她打趣的说。
“记得!”
“当然记得!陛下你也要好好休息!”
“那就不烦陛下您了!”
何生郎是想插话的,但没有机会,最后也只得随着人潮退开,虽然他就坐在洛孤旁边,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跟国君对上话。
人一旦到了晚上,脑子就跟白天截然不同,变得又感性又活跃起来,这晚火锅吃得滋润,男孩的胃还一时没法接受如此突然的宠爱,因而微微泛起了点难受,加上今天见的人和物太多,他没法立刻入睡——而人一旦过了睡觉的点,想要再睡着就难喽,现在何生郎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如果老爹知道我现在的情况那该多好啊】他心里想着【他要是来顺新城就好了】接着他就开始揣测起了未来的计划——【在顺新城安置,然后把爹爹接过来?我开个药铺?——不过哪里来的本钱呢?】、【回山上给人治病——嗯~我最希望是这个,不过老爹肯定不答应,因为没钱日子过不去】、【就走老路做木匠?——不行,那有什么劲!】,人若是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但问题就在于何生郎的梦想看上去本来就很‘咸鱼’——当个跟他爹一样的山医···
思来想去,又到了再后半段夜,邻床的呼噜声不绝于耳,他逐步寻思起了一个不错的办法【嗯···说来说去就是没有钱的问题,但这事情也不是不好办。】洛孤的模样逐步地浮现在了他的眼前【嗯···国君她很好说话,一定也懂我的心情,她这么热爱平民一定很支持我上山当山医】这么一想,大半夜的何生郎莫名兴奋了起来【对就这么办】没有再好的办法了【我明天就去找陛下,跟她说我的状况,她定然会给我一笔巨款让我在山上当山医,这样一来老爹也不会说什么!对!就这样!实在是太棒了!】他幼稚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