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没有声音、没有光线的地方,武臣男唯一对外界的认识只能来自一切细微的变化。如果他觉得冷,也许就是晚上,如果他觉得暖,也许就是白天。但是这种判断非常不准确,因为他发现白天似乎有些太短暂,往往就是一瞬间。
他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自己的妻儿,不知道自己的失踪会不会给她们带来困扰,幸好父母还在身边,能够照顾如今比较虚弱的妻子。但这也只是一个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毕竟父母年事已高,又能支持多久呢?都说人在将死的时候,脑海中会迅速的回忆起曾经的画面,武臣男险些被自己的回忆吓倒,他坚信,不会的,不会的!
远处突然亮起两束灯光,是一辆车。武臣男第一反应就是大吼,就是求救。但是他话没出口就反应过来,在这样的地方,哪里会有陌生人,来的一定是王老板的人,自己何必自取烦恼呢?
果然,车子开到他面前一米的地方才停下来,车灯带来的温暖照在武臣男身上,几乎让他产生了舒适的幻觉。马彪从车里慢慢走下来,拿出一个手机贴在武臣男的耳朵上,“武哥,给嫂子打个电话吧?报个平安,别把我们当成绑票的。我们求财,求的是我们自己的财,别让嫂子误会了。麻烦嫂子赶紧给借点钱,我们好送你回去。”
电话已经接通了,武臣男对着用力的说,他担心自己如果不够坚决,不能够引起对方足够的重视。他知道,此刻能够救自己的,不是面前凶神恶煞的马彪,不是忘恩负义桃之夭夭的马文涛,也不是待产在家的妻子,只能是那个女儿出嫁之后几乎没来看望过的丈母娘。“小玉,问问你妈,赶紧再给咱弄点钱吧,不行咱就把房子卖了,搬到你妈那里去住。”
“你在哪呢?别吓我。”石中玉在电话那头声音都在颤抖,就像被人泡进了冰湖里。
“我没事,王老板请我在他这里做客,你求求你妈,赶紧把钱凑够了,我就回去了。好好求求她!”武臣男只恨此刻不能跪下,让他的丈母娘看到他可怜的样子。俗话说女婿是半个儿,何况自己是个上门女婿。虽然自己平日里因为自卑很少去石总的豪宅里看望二老,但是内心里还是恭敬的。何况自己对石中玉一直非常疼爱,二老不会不知道的。
马彪把电话从武臣男的耳边抽走,然后关了机。“武哥,仗义啊!还是懂道上规矩的嘛。本来我想着你要是嚷嚷报警,还能痛快的揍你一顿。没想到,你让我失望了。”马彪嘻嘻哈哈的,但却让车灯的都变得黯然失色。
武臣男此时说什么都要顺着马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彪子,以前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武臣男的脸上。武臣男本就饥寒交加,这一巴掌差点把他扇晕过去。
“既然你是懂规矩的,那就更用不着跟你客气了!”马彪瞬间就变了脸,黑暗中似乎能看到一张嗜血的脸露出了苍白的獠牙。不!有一根金色的牙,散发的不是光芒,而是恶心和贪婪。“妈的!你看我这牙,他妈的就是被你的人干断了!花两万块钱老子不心疼,你他妈的这是毁老子的容!”说完又是结结实实一巴掌。啪!回声在空荡的地下,格外的清晰。
如果说这第一巴掌把武臣男打晕了,那么第二巴掌就把他打醒了。武臣男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忍痛和着唾沫吞下了嘴里渗出的血水,还一个劲儿的求饶:“兄弟,真的不怪我,那不是我安排的。”
“哼哼!武哥啊,你可是我见过的最能撑的人了!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佩服你。哦,姓马的借钱你说你不知道,你那伙人从你家把我拖出去打一顿你也说你不知道,你还能推的更干净点吗?”马彪的话让武臣男羞愧难当,他发现,自己真的是糊涂的该死!
马彪突然转身走到了车子后备箱,打开箱盖,在里面翻腾着什么。可惜黑暗中武臣男看的不是很清楚,似乎马彪拿着什么东西,拖着长长的线,回到驾驶室里接通了电。
当马彪再次走近的时候,武臣男看的很真切,那是一把电动气钉枪,他装修家的时候,曾经见木工们经常使用这个东西。突然,他心里颤抖起来,马彪要干什么?
马彪对着远处的空气,扣动了扳机。嗖!一枚钉子射向远方。就听这劈开空气的声音,武臣男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唾沫。他嘴里的血,也被吓得凝固了。“彪子,咱有话好好说。”
“哼!现在有话好好说?晚了!你他妈的干断我一颗牙,行,你有种!你不是牛逼吗?你不是厉害吗?我成全你,老子让你当耶稣!”马彪拖着电线拿着气钉枪,瞬间绕到武臣男的侧面,对着他被绑在身后的手掌,嗖!一枚钉子狠狠的穿透了武臣男的手掌。叮!钉子撞击在水泥柱子上,放出了一声脆响。
“啊!”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掌上传到了手臂,再从手臂传到了肩膀,肩膀再向四周扩散。武臣男只觉得脖子也抽搐起来,五脏六腑都乱作一团,互相推搡着,让自己又痛又恶心。
“啊!”武臣男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他觉得自己就要把自己的一双手臂扯下来了,他甚至觉得右手已经被钉在了水泥柱子上。他试图扯出来,但是豆大的汗珠啪嗒的掉在地上,他都能看到脚下形成的泥点。
“妈的!溅老子一手的血!”马彪把气钉枪换到另一只手上,然后把沾有猩红鲜血的手,在武臣男早已不像样子的衣服上擦来擦去。然后还不满足,又绕到另一侧,“姓武的,老子告诉你,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杀他全家!今天就是给你个警告,别他妈不识抬举!”
“举”这个音还没出口,又是“嗖”的一声,结结实实扎在武臣男的左手掌上!但是,这次却没听到“叮”的一声,因为马彪故意对着武臣男的中指射出去,那枚钉子只有一半陷进了皮肉,剩下一半,就像在他的手掌上,竖立的露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墓碑。
“啊!啊!”武臣男疯了,十指连心的痛不是任何话语能形容的。他更加疯狂的挣扎,他无力的像一只被绑在树上的野猪,他宁可磨掉身上的这层皮,也要从这变态的折磨中逃离出去。他绝望的大声呼喊,不单是因为剧烈的痛楚,还因为,他心中无尽的绝望。他觉得自己此刻,真的是生不如死。
马彪得意的晃晃手里的气钉枪,“以前我看《还珠格格》的时候,总觉得容麽麽拿针扎紫薇,也没什么。今天咱哥俩玩了个加强版,我算明白了,确实疼啊!”马彪得意的笑着,那笑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饿鬼。
武臣男上下牙不住的碰撞着,带血的口水不由控制的从嘴角流到了地上,他快要疼死了。突然,他奋力的把后脑撞向身后的柱子,似乎以毒攻毒的方法能够转移双手传来的痛苦。“嘣”的一声,他把自己快要撞昏了,但是手上的疼痛,还如一道持续的电流,刺溜刺溜的不断侵袭着大脑。
他又憋着力气正要撞第二下,却被马彪一把薅住了头发。“操!姓武的,跟谁演呢?你以为你装死就行了?告诉你,死了这帐也烂不了!你死了我就去找你媳妇,你媳妇死了有你爹妈,有本事你一家都死绝!操你妈的,跟我这耍横,去你妈的!呸!”
一口卷着烟臭味的唾沫结结实实喷在武臣男的眼睛上,武臣男瞪着另一只眼,恨不得这颗眼珠子飞出去,宁可自己瞎了,也要让面前的魔鬼,付出血的代价。
“告诉你,老子有的是办法!今天只是来跟你打个招呼,你要是不尽快把帐清了,有你受的。哦,对了,差点把正事忘了。”马彪把气钉枪扔在地上,从宽大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面包一瓶矿泉水。三两下就撕掉了面包的包装纸,然后把面包杵到武臣男的嘴边:“吃不吃?不吃老子明天才来,饿死不管!”
武臣男心里如今除了疼痛,就是复仇的怒火,他要杀了马彪,他要杀了王老板,他还要走遍天涯海角,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马文涛,然后把自己忍受的折磨在他身上重复一遍。他屈辱的张开了嘴,任凭马彪一下就把拳头大小的面包塞进了他的嘴里,噎的他差点喘不上气。
马彪看着武臣男流下的泪水,轻蔑的笑着,“看你那个屌样,还哭?就是他妈的贱骨头!就是贱!”
马彪坐回车里,点了一根烟,潇洒的吸着,看武臣男如何慢慢的、吃力的将一个面包在嘴里粉碎,并吞下去。过了一会儿,武臣男艰难的咽下去,并不断的开始咳嗽。马彪拧开了给武臣男准备好的水,然后把抽剩下的半根烟扔了进去,滋的一声,在漆黑的环境里腾出了魔鬼的面容。
“来!武哥,吃完了,该喝点了,喝完我还得去要别的债,咱明天再见。”说完,竟然不理会武臣男向前探来的脖子,对着武臣男的头顶,像对待一盆植物,慢慢的浇下去。
冰凉的水在武臣男的头顶落下,冲掉了他脸上马彪的唾液,却冲不掉那耻辱的印记;冲掉了最先砸在脸上的烟头,却冲不掉这痛苦的遭遇;冲掉了脸上的泪痕,却冲不掉心中永远的伤痛。他还只能抬起头,尽可能喝了两口。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曾经的井下避难常识告诉他,水,一定不能少。
当马彪得意的开车离去后,武臣男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不可能解下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