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触愣愣地看着滕连虎。滕连虎摇摇头,窝心笑道:“我只是从未吃过咸的红枣糕。”
石触霎时大笑:“果真是单晴瑶小姐做出来的点心,非同一般啊!”
滕连虎看着手中的红枣糕,暖上心头,甜入心扉。
因为不敢再乱出去闹腾惹怒了滕老帮主,单晴瑶苦闷时只好来找乌远良下棋。
乌远良道:“你的棋艺是越发好了。如今,总使也未必能轻易赢你。”
单晴瑶苦道:“四哥哥在外面逍遥快活,我只能在这苦闷下棋,棋艺能不进步吗?”
乌远良伸手一敲她的脑门:“总使是有正事要做,不是出去玩。你也要学会修心养性,别一天到晚地要玩这玩那。总有一天你要嫁为人-妻,要尽一个妻子的本份。”
单晴瑶愣了愣,呆呼呼地看了看乌远良:“什么是妻子的本份?兄弟哥,你没娶妻,你又怎知什么是妻的本份?”
乌远良霎时怔住了,站在一旁的洪潇也脸色一红。
乌远良叹了一声:“这些事还是让你以后的夫君告诉你吧!”
单晴瑶掠见洪潇脸泛红晕,心中诡计暗起:“兄弟哥,你年纪也不小了,为何还不娶妻?”
乌远良脸色微红:“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单晴瑶哄上前去蛊惑道:“兄弟哥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如果不好意思表白,小妹我可以代劳。”话语中眼光掠向洪潇。洪潇仿若心事被她窥见一般,面红耳躁地垂首。
乌远良努力地沉了沉流淌的思绪:“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就不懂害躁。”
单晴瑶刚想出言反驳时,宋管家匆匆而至:“二帮主,王媒婆与明堂丞赵正明大人求见。”
单晴瑶大叹一声,趴倒在案上:“又是王媒婆!怎么来了安华马帮都不放过我。”
乌远良摇头笑道:“没有人会来安华马帮向你提亲的。宋叔,爹不在庄中,我去见见他们。”
单晴瑶冲入乌远良房里,劈头就问:“你为何不直接回绝了赵大人的提亲。”
乌远良坐在一个阳光照不亮的位置,神色凄清:“赵正明虽官位不高,但却愿娶洪潇为妻,可见他对洪潇确是有情。洪潇嫁给他,倒也是个好归宿。”
单晴瑶直视乌远良双眼:“兄弟哥,那你呢?你对洪潇不是也有情吗?”
乌远良脸色惨淡,他悄悄别过脸,避开单晴瑶的目光:“我只希望洪潇有个好归宿。”
“兄弟哥,你到底在怕什么?洪潇心意如何你还不清楚?你还要昧着真心让洪潇嫁给赵正明?”
乌远良幽幽地望向院子中翻飞的鸟儿,他的身子就是他此生的牢笼,他永远都飞不出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困住她呢?
夜幕高悬,洪潇点起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乌远良与洪潇的面容都挂上不约而同的凄怆。
洪潇呆呆地望着乌远良,回想起幕幕往事:
记得刚入庄时,有一次因滕连虎被大夫人罚跪,她也要一起被罚。跪了一夜,早已又累又饿又痛,眼冒金星。乌远良偷偷地拿来馒头和肉,硬要她吃下。此后,大夫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苛扣滕连虎的饭粮,洪潇把能吃都给了滕连虎,自己就经常要饿肚子。乌远良就总在夜里偷偷拿来馒头包子,有时甚至是整只鸡,整条鱼。洪潇边吃边流泪,乌远良就在那时悄悄地住进她的心里。
洪潇曾想,今生今世只要能留在乌远良身边服待,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只是一个侍婢,从不敢奢盼。
乌远良静坐在暗处的榻上,看着默默地整理房间的洪潇,回想起第一次看到她时那一张俏丽却又倔强的面容。正是因为她的硬朗,三娘才把她安排给了总使,要她好好照顾他。每一次总使受罚,她都愿陪着一起受罚,甚至愿意冒着被责打也要去偷食物给总使。于是,他为她偷偷地带去吃的,出于怜惜,也出于疼爱。后来,总使教她弹琴,她就弹给他听。总使让她练舞,她就跳给他看。每次他病发时,她总是在痛心流泪。看着她抚琴,看着她起舞,看着她垂泪,洪潇就在那时悠悠地淌入他的心里。
乌远良曾无数次念想把她留在身边。但是,他不忍心他的牢笼从此就是她的束缚。她如此一个好女子,值得更好的依靠。
“洪潇,那赵大人是位不错的男子。你嫁给他,是个好归宿。”乌远良悠凄地道。
洪潇静默了半晌,怅然道:“在下自小入庄,此生只愿留在庄中,不愿离开。”
“安华马帮怎可以拖累你。你总要嫁为人妇,有一位好夫君疼爱你。你那么好,赵大人一定会对你宠爱有加。”乌远良声音已有颤抖。
洪潇忍不住黯然落泪:“二帮主就这么想在下离开吗?”
乌远良陡然心痛得无法自持。他把脸转向更暗处,默默不语。
两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凄清地静坐着。房间中流动的悲伤与哀恸把两人的心狠狠地扭拧成结,两个相互都打不开的结。
☆、第37章 制约
“总使:
明堂丞赵正明今日前来提亲,意欲娶洪潇为嫡妻。赵大人年轻有为,又对洪潇很是钟爱,洪潇跟了他,应是个好归宿。兄弟想请你应允了这宗婚事。
兄弟”
短短数句,乌远良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写完。一放下笔,乌远良的身子已沉重得无法自持。他躺在榻上,把布帛放入竹筒,对在一旁静候了多时的宋管家微弱地道:“送去给总使。”
单晴瑶夜里辗转反侧,轻眠了半宿,天未亮就再也不能入睡。她留下字条说去安华马帮住几日,就悄悄从后门骑马而出,向安华马帮奔去。她非得留在安华马帮把乌远良和洪潇给搅和在一起。
刚进庄门,迎来的宋管家急说公子的病又发了。单晴瑶忙飞奔去他房间,看见乌远良全身颤抖,满脸汗水,满面惨白。
单晴瑶急忙握住他的手,唤道:“兄弟哥,二公主在这。”
洪潇默默垂泪,在身旁为他擦汗。
单晴瑶又开始天马行空地讲起故事,但这次乌远良仿若听不进去,疼痛得越来越重。过了半个时辰,毋代赶到,为他把完脉后,给他下了迷药,让他昏睡过去。
单晴瑶拉住毋代急问:“兄弟哥的病不是好了很多吗?今日为何会发得那么猛,那么久?以前,我为他讲故事,他很快就缓过来,今日他好像听不进去。”
毋代叹道:“今日病发看来是由心病引起。公子心气堵塞,抑郁拧结于心,才令病发来得如此猛烈。”
宋管家摇头叹道:“今日清晨二帮主写了封信给四帮主,写完没多久,就开始病发了。二帮主写信时,老奴在旁,他是要四帮主答应赵大人的提亲。”
单晴瑶踱脚恼道:“这个蠢哥哥!”
洪潇跪在单晴瑶面前,哭泣道:“单晴瑶小姐,请你求老帮主,不要答应提亲。洪潇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只想伺候二帮主。”
单晴瑶把她扶起,郑重地问:“你真的不愿嫁吗?”
洪潇坚定地摇摇头:“此生洪潇心中再无别人。”
单晴瑶紧握洪潇的手,俨然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四哥哥答应的。”
单晴瑶问了宋管家,滕连虎还是在北地郡曹公馆,从长安出发,三个时辰的快马就会到。她一咬牙,看来是要亲自去一趟。
不过那两个护卫肯定宁死也不让她去的,那就只好偷偷跑去。于是,她偷偷地换上男装骑马服,再从滕连虎房中悄悄地拿走他留下的弓箭,再从马房偷牵一匹快马,从后门溜出后,疾驰而去。
出了城门,单晴瑶向北越骑越快。
一路春风爽爽,单晴瑶心情也轻松起来。
只是疾驰了一个时辰,有些渴饿时,这才想起自己既没带水,也没带干粮,禁不住懊恼万分。
又过一个时辰,举目望去只有漫漫黄土和崇山峻岭,冉无人烟之地,想去找些吃的喝的都没有。只好咬紧牙关,继续快马狂奔。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了重重的马蹄声,单晴瑶回头一看,有二十多个男子骑马追来。
单晴瑶心头一震:是马盗。
她本想拿出令牌把他们唬走,但转念一想,难得遇上马盗,何不与他们玩一下?
玩心一起,就向马下一鞭,左扭右拧地快跑起来。单晴瑶所骑是匹很骏的快马,马盗追了半个时辰都没追上,渐渐失去了耐性。
单晴瑶回望,他们竟开始举箭,霎时大惊失色,慌忙举起令牌。
只是两只箭已向她射来,在她的腿边和手臂下疾飞而过。
领头的马盗看见令牌立即喝止射箭。
单晴瑶冒了一头冷汗,深吁了口气,快马飞驰离去。
进了北地郡,去到曹公馆,她跳下马,对应门的人举起令牌问:“老帮主是不是在府中?快带我去。”
单晴瑶不容他传报,人已飘然进府。
单晴瑶跑入正堂时,滕连虎威坐正堂主位,两旁坐着六位英朗威严的中年男子。
滕连虎看见一身风尘仆仆的单晴瑶立于面前,惊愕无比。
单晴瑶气喘嘘嘘地大声叫唤:“你不可以答应洪潇的提亲。”
“什么?”滕连虎不可思义地蹙起眉头。
“洪潇不想嫁给赵大人,你别逼她嫁。”单晴瑶郑而重之道。
滕连虎瞠目结舌地笑叹道:“你特意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单晴瑶杏目瞪得如一轮圆月:“这可是有关洪潇一辈子的大事,我又怎能不来?你答应我!”
滕连虎啼笑皆非道:“好,我答应你,不会强迫洪潇出嫁。”
单晴瑶顿时大喜,紧绷的身子一松,腿就发软,“唉哟”一声坐在地上,大叫道:“茶,快给我茶,我要渴死了。”
站在滕连虎身旁的石触忙把茶杯端去。
单晴瑶接过一口喝完:“石触,你把茶壶拿过来。”
单晴瑶抢过石触手中的茶壶,掀开壶盖,咕噜咕噜地猛灌。
石触忍不住道:“别喝那么急,小心呛到。”
六名堂中男子看见单晴瑶如此豪迈,都不禁愕然满面。
一大壶茶水下来,单晴瑶才算是回过气来。
看见堂中六名男子愕然地看着自己,窘迫地笑了笑。
六人中她只认识马二,三爷。
本想站起来行礼,但腿脚实在是太酸痛,于是坐在地上众人作揖:“马二爷,马三爷,各位爷安好!”
马二爷微笑回以一揖:“单晴瑶小姐,许久不见。今日再见,豪气更胜当年。”说完忙介绍在座众人分别为,曹公,鲁爷,马四和马五爷。单晴瑶忙向各人一一作揖。众人看她虽是坐在地上,却是落落大方,也全都回以微笑一揖。
曹公呵呵笑道:“耳闻单晴瑶小姐芳名多时,今日得见果真是不同凡响。”
滕连虎突然发现单晴瑶手臂上和大腿上的衣服有破损,像是被箭射破的,急问:“你的衣裳怎么破了?你来时遇上了马盗?”
单晴瑶满不在乎地道:“是啊。来的时候是遇上马贼。那时没想起要拿出你的令牌,后来他们追了一会就射箭了。我急忙拿出令牌,他们就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