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在,有任何意外都有我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抗,哪怕是边城被侵略,回纥人的战马踏进了朔州我们都不怕!”他身处困境怎能让人不心疼,自己得为他分担才是。
“孝和,朕的平西王,被暗杀,朕的西北丢了一员大将!”晏连浦没有直接将喻青帆的死说成‘你兄长被杀了’,这样孝和便成了受害者,他偷换了身份,说成了自己失了爱将。
可就算是如此,孝和听闻喻青帆的死讯还是心里难以承受,她扶着小腹缓了好一会儿方才流出了泪,有了神情,晏连浦握着她的双臂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地,孙太医就候在外面,随时听从召唤。
“怎么会,我哥怎么会被暗杀?”
“孝和,你说过要与我一同承受的,青帆过世,朕痛失爱将一样难过,但是你要陪着朕挺过眼前的危局!想必这也是青帆希望你的!”
晏连浦说得对,兄长不能白死,胥盛不能亡,越是断臂之痛越是要挺过去,晏连浦用袖口拭了拭孝和脸上的泪痕,见她听进了自己的话总算是松了口气。
“是谁杀了我哥?回纥人?”孝和抓住了他的手问道,她以为喻青帆是战死于疆场的。
晏连浦觉得这一个打击今日够了,要让她慢慢的全盘接受众多的利害关系,于是安慰道:“三日后青帆灵柩归京,你要稳住自己,去安慰好秦素映才是,她才是最为难过的,我答应你,凶手绝不宽怠,交到你的手里处置!”
孝和紧皱的眉头并未平复,眼泪还是不断滑落,晏连浦抱紧了孝和在怀中,宽慰道:“你要坚强,陪着朕度此难关,我需要你!”
孝和伏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她知道晏连浦的艰难,所以她必须坚强起来,整理好自己与他一同面对,可是她却是不知道方才她看的折子是十日之前的,如今西北的危局已经过了,冯常任用了新的先锋官,虽是荣惠亲王帐下的小将,却是挫了回纥的锐气,兵败退至边城外。
不这样连哄带骗,声东击西,孝和怎么能转嫁自己的哀伤,晏连浦轻拍着她的背,这一场暴风雨总算是以最为温和的方式渡了过去。
白日青天之下是什么都瞒不住的,被圈禁起来的喻孝和都能感觉得到异样,更何况是穆华龄,青衣卫查到了穆府和郭景云头上的时候,她心里便做好了准备。
穆华龄趁着晏连浦出宫与美人相会这晚召见了晏遇尘入宫,她要做些交待了,她与晏连浦这个毛头孩子交手多少年了,从争太子之位到争帝位,他们二人便如同持剑对立的两个剑客,手下从不留情,这次她一剑斩断了晏连浦最得力的臂膀,他不会罢休,穆华龄知道自己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夜是诀别的气氛,云寿宫里昏黄的灯,旷无一人的大殿,对坐的母子。
“皇儿,你以最快的速度离京赴西北,就以战事紧急为由,这大好的机会不可再错过了!”多日之前战事最酣之时就劝他回去,可晏遇尘预料到太后要出事,死活不肯离开,若是再不想办法离开,难道要自己的辛苦都白费,牺牲都白付吗!
“那个新任先锋官的甄仪很受皇帝倚重,他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利用他马上回西北!”
“母后!儿臣要守在京城,喻青帆被刺的事情,皇兄是不会轻易罢休的!”晏遇尘此刻觉得晏连浦的剑刃已经架在头顶了。
“你救不了我的!”穆华龄说出了最绝望的一句话,“你只要别忘了,母后的牺牲,是为了你,为了此时最好的机遇,你若是错过岂能对得起我,替代喻青帆,掌控西北军权,架空晏连浦!”
晏遇尘咬紧了牙,额上绷出了一道青筋,“我为何要这皇位!儿臣不想要那皇位!”
穆华龄抓紧了他的衣领,“晏遇尘,你是嫡出之子,那皇位本就是你的,不过是贼人窃之,你要拿回来,你要坐上去!”
他如何能拒绝得了,喻青帆已经死了,母后逃脱不了这宿命一般的复仇,他只能遵从,回到西北去,不要辜负了这巨大代价带给他的机遇。
晏遇尘涕泗横流的朝着穆华龄大礼叩拜,这是他能给的最后一拜,穆华龄摸着晏遇尘的脸叮嘱道:“晏连浦塞给你的王妃喻氏你不只是要提防,要学会利用,喻孝宜喻孝和姐妹素来不睦,利益结成的绳索本来就不那么牢固,如果利用不了就杀掉,不要怜香惜玉,让她成为绊脚石!”
穆太后如同遗嘱一般的叮嘱让晏遇尘泣不成声,他竟不像是一个七尺的汉子,“皇儿,你自幼良善,所以处处维护你,此后你要学会自己应对了,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要为母后报仇!”
“儿子记下了!”晏遇尘甚至哭泣着不敢去看穆华龄诀别的眼睛。
“皇儿,只有你登了帝位母后才能入明陵,享太后的尊严!”穆华龄使出了激励的杀手锏,他要让晏遇尘牢记自己的牺牲和夙愿。
他的发浓密且长,古代男子都蓄长发,孝和见怪不怪了,可他的却如女子一般,在舞蹈中随风招展,与那飘着貂尾、雀羽的灵幡相互纠缠。
在场的所有人都跪在那里,除了孝和与晏连浦,他如同睥睨天下的王者,忘却自我的发疯的舞蹈,他似乎是在招魂,跳着舞步一点点的挨近喻青帆尸身的棺椁,却又猛地跪下,张开双臂舞动,折磨着自己的身体。
孝和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他们虔诚的神情如同信奉皇权那般的尊敬,这是祭司的魅力吧,他用祝由之术独有的舞步让天下人对他怀有崇敬和恐惧。
渭陵本是公主陵,因山脚下一条清江酷似渭水而得名,因为胥盛几代子嗣并不茂盛,且公主极少,所以这公主陵自建国起便只有两位公主,安葬在最西侧。
为了将喻青帆安葬在城郊,又以示皇恩浩荡,晏连浦特地将喻青帆葬在了渭陵的最南坡,这里是地势最高所在,眺望着西北的方向,用来纪念喻青帆征战西北多年的功绩。
金丝楠木——只有帝王之家方能使用的棺椁造材,晏连浦令工部择了上佳的打造了一口棺材,喻青帆安睡在里面,准备下葬。
祭司的舞蹈结束了,他接过绛紫色织锦的云图缎巾铺在了棺材上,四周列做的一百八十个和尚开始嗡声震天的念着超度的经文,让人心慌。
“入镇钉!”
秦素映跪在棺前,看着那七根三寸长的镇钉一根一根的被钉入棺材,每一声的敲打在寂静的山岭前带着回响敲击她的心,鲜血淋漓。
“你们走开!把青帆还给我!”秦素映疯了一般的起身去阻拦,那些镇钉每钉入一根似乎就像是将她与喻青帆远隔了一个天地。
身边的人不敢死命的拖拽秦素映,怕伤了她,也觉得这个年轻的未亡人如此的可怜,只见她握了拳头在那棺材板上猛锤着,喊道:“你起来!喻青帆你给我回来!”
孝和再也受不住这样的场面了,她心口绞痛,看着秦素映被拖走,盛装着喻青帆的棺椁下葬,“孝和,回去吧,你脸色很糟糕!”
喻孝和第一次感觉到了腹中的生命,似乎在动,可能是自己的哀伤她也感觉得到了,碧桃和丹杏扶着她回了轿辇之中。
举国守丧三日,这已经是最高的礼节了,皇帝对于喻氏的恩宠天下人都看在眼中,只是喻青帆死去的喻氏是否还能那样的权倾朝野,外人眼里还有喻后,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喻氏还有喻青帆的嫡子,可在孝和的眼里,他没了哥哥,已经是痛不欲生。
从渭陵回来,孝和窝在内殿的床上偷偷的抹眼泪,她想尽量避免过度哀伤,伤及孕身,可今日渭陵的情景却是不停地在眼前浮过,尤其是秦素映痛彻心扉的哭喊,犹在耳边。
天色暗了,内殿连灯都没掌,因为没人敢进去打扰皇后,直到晏连浦过了来,门口的碧桃和丹杏方才得了救星一般。
“皇上,劝劝娘娘吧,自从渭陵回来,便一直只身在内殿忧伤,也不让奴婢们进去伺候!”她手里还捧着安胎药。
“交给朕吧!”晏连浦端着药碗,将内殿装着夜明珠的盒子打开,霎时如同白昼,暗中抹泪的喻孝和连忙用帕子拭干脸上的泪痕,可她一双眼睛却是哭的红肿。
“我记得你一十二岁那年得了一匹马,唤作胭脂,可还记得?”
晏连浦吹着手里的药说道,“胭脂还是我做皇子时的爱骑,温顺且日行千里,当时他很想将胭脂要了去,我并不舍得,对他说,待他攻下北夷山便赏给他,后来我才知道,那匹马是青帆要送给你的,他说你善骑术,总缠着他要一匹汗血宝马,可他见过的大都过于烈性,唯有胭脂与众不同,遂想尽一切办法想送给你!”
或许是自己太哀伤了,还是喻青帆对于与自己姓名相同的少女太重要了,孝和似乎看得见她的记忆,历历在目。
晏连浦抚着孝和的背,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她,宽慰道:“青帆如此疼爱你,若是知道你不顾及自己的身子,哭成这样,他可能安心?”
孝和终是哭了出来,转身扑进了晏连浦怀里,他拿了帕子擦了擦孝和脸上的泪,“好了,哭出来了,把药喝了,只有你过得好,青帆才能放心!”
“你打算如何处理穆华龄?”喻青帆不能白死,这个仇他们喻家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自然不会姑息她!”晏连浦将药一勺一勺的喂给孝和承诺道。
“她还有一件事,如果说杀了我兄长是暗杀朝廷命官,那这件事便是她不配做太后,足以让她为天下人所不齿!”
晏连浦看着孝和的眼睛,带着仇恨和决绝,看来她手里还攥着穆华龄其他的小辫子,“穆华龄为了驻颜,要经常地食用紫河车,而且不惜派人在民间搜刮足月的男胎的紫河车,当时我嫂嫂素映诞下悟儿的紫河车便丢失了,由此我们才查到了太监何春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