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鸾一把抓住了晏连浦的衣摆,哀求道:“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就是一时好奇,一时糊涂,没有恶意的,皇上!”
晏连浦很少对女人暴戾,尤其是后宫的妃嫔,可这次他却是抬腿蹬开了抓着自己的许秀鸾,“朕以为你是个老实人,起码这么多年性情坏了些可心肠不坏,没想到你却是个城府极深之人!朕也是看错你了!”
“皇上!”许秀鸾伏在地上连忙爬了起来,晏连浦此刻脸上厌恶的表情让她想起了当年皇上对成妃,“饶了臣妾吧!”她不停地哀求,磕头。
晏连浦转过身去不再看许秀鸾,只是冷声的吩咐身旁的四九,“将婕妤许氏褫夺封号,贬为庶人,送去守陵!”
一念之间许秀鸾从婕妤变成了庶人,从朱翠宫到了皇陵,她满面不甘心的跪着向晏连浦而去,抓住他的衣摆哀求,“皇上,念在臣妾在宫里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欲离开的人停了脚步,晏连浦回身蹲下看着眼前的人,捏了许秀鸾的脸,他的眼里不带一丝的感情,问道:“你扪心自问,若是今日顺利的探听到消息,日后你能不怀歹意?”
许秀鸾心里一怔,怎么可能不怀歹意,她不是早就谋划好,如果发现了那喻氏怀了身孕,干脆就做掉她的孩子,在宫外神不知鬼不觉,报了早些年她与自己的那些宿怨了。
“朕只废了你,没有牵连许氏已经是念旧情了!”他手上一松劲儿,许秀鸾被推倒在地,晏连浦起身,看着她清冷一瞥,“朕对你的严惩,也是告诫宫里其他人,谁敢越界,朕决不轻饶!”
……
喻孝和就猜到晏连浦晚上回过来,大白天的在相国寺杀了人,晚上绷着脸风尘仆仆的过来,他不高兴时就是那样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
所以她泡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若是白天来就好了,泡上一壶大红袍,你最爱喝的,可惜晚上就只能和普洱了,不然你可睡不着了!”她一边打茶一边说道。
她不只是诵经,还亲手抄录下来,桌上一卷卷的宣旨,上面是娟秀的小楷,想想她受过伤的手,晏连浦有点心疼,挨着她坐了过去。
“怎么现在还不开心?人也杀了,许氏也贬了!”孝和亲自奉了一杯给他,柔声问道。
孝和看着他拧紧的眉头,担忧的,不悦的不只是这么小的一件事情,或许晏连浦有更多的麻烦是自己不知道的,孝和如今跟禁足没什么区别,什么也不知道,平日在宫里晏连浦并不避讳她,想知道什么就自己去听,赖在他身边不走,可如今她能问谁,四九?徐圭?这外面明处暗处带刀的侍卫?哪个能跟自己说实话。
“我就是担心你而已,没有不开心!”晏连浦勉强一笑,笑的孝和都觉得太难看了。
她抽出了被晏连浦握住的手,说道:“其实皇妃可真是高危职业,丢了饭碗都是轻的,掉了脑袋也是家常便饭,搞不好疯疯癫癫的,老天爷是得多眷顾我,当初你都压着戾气,我竟捡了条命,恐怕在别人眼里,都是屏着口气看我的吧!”
他没喝茶,枕在了他的腿上,闭着眼有些疲惫地说:“珍珍,我累了!”
孝和未再说话,伸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发线,借着宁静的月色摸出怀中的排箫,还是那曲《月中天》轻轻地吹了起来。
“军需所用兵器,数目、材质都要朕一一的下旨操办,爱卿的意思是有人私自挪用?”晏连浦反问道,历代军需官都是抢手的活计,有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做军需官,工部里面混的,就数督造军备的官员最富得流油,可他们通常是克扣军备造材,黑市出售自捞油水,能够将造完的箭克扣数目的可见就不只是为了自己一点私欲这么简单了。
杨业作揖答道:“皇上,很显然是督办之人暗自挪用了为军中制造的箭矢,经匠作大臣所验,箭矢的制造工艺都出自工部,我朝的箭头为了能更好的钻甲设计成了四棱利刃形状,工艺是保密的,绝无外传的可能性!”
晏连浦起身下殿,他身上自带的气场冰冷到让杨业退避三步之外不敢接近,“既是如此,可差了督办箭矢的工部官员,从上到下一个不能落下,直到找到这个人!”
“皇上,微臣已经联合大理寺对工部所有涉及到箭制造的官员匠人一一查问,最后筛选出名单上的几个人明显可疑!”杨业从怀中取出一本折子,参奏道。
晏连浦翻开来看了眼,其中郭景云的名字入了眼睛,他合了折子问道:“郭景云查了没有”,吏部侍郎郭彪的表弟,娶得还是柏超的堂妹,在吏部两个人的扶植之下能坐上这个位置不奇怪。
而且郭彪和柏超都是穆华龄的近臣,两人都知道军需督办这个位置是个有多少油水就有多危险的位置,把一个亲信之人推在这个位置上,躲在背后吸血,算盘打得真响。
“昨晚审了一夜的郭景云,他招认了自己私自挪用军备的箭矢三百只,以残损为名,这三百只箭的下落他并不知道!”
晏连浦冷笑了一声,郭景云就好似被黑布罩了脑袋的驴子,转了一辈子的圈,不知前路是拉磨还是被宰,有一口吃的便多走一圈,“那你可查清了这三百只箭的下落?”
“皇上,这三百只箭都效劳了穆府护院!”
杨业的话让晏连浦嘴角微现笑意,他的眼睛里是一闪而过的成竹在胸的笃定,“到底是和穆华龄的娘家扯上关系了!”
“陛下英明!”杨业也是终现了欣悦的神态,整整为这个案子跑了近一个月,总算是要水落石出了,“微臣手中有指认的人证,物证,这一次太后推脱不开谋害平西王的罪责!”
“你口中所谓的这个穆府的护院的组织可就是暗夜卫?查抄崔府时我们获得线索?”
“禀陛下,正是如此!”杨业也没想到,穆府私养的暗卫竟然代号就是暗夜卫,他原本以为那个从崔府搜出来的证据是未销毁的什么暗号,并非表层意思,如今看来真的有可能是崔户故意留下来的线索,提醒他们暗夜卫的存在。
“暗夜卫可受荣惠亲王直接派遣?”晏连浦眼里有一丝激动,如果有牵扯,那借此由头他晏遇尘也别想逃脱得了。
杨业略显失望的摇了摇头,答道:“可惜这支暗卫只受太后的调遣,无论如何也查不到与荣惠亲王相关的证据!”
看来穆华龄还是相当的谨慎的,杜绝了所有晏遇尘可能遭受的污点,就算是有一日暗夜卫大白于天下,与荣惠亲王也是毫无瓜葛,都是她指使的。
“朕知道了,三日后朕为平西王举国丧,到时候会让平西王安于九泉之下,朕不会让青帆白白的死去,蓄谋的人要偿命,丧我国之栋梁奸佞小人要偿命!”晏连浦握紧了负于身后的手。
徐圭听到皇上如此一说稍显不安,提醒道:“皇上,那相国寺那边如何安排?臣倒是若是国丧,怕是就瞒不住了!”
是啊!瞒了一个月了,晏连浦瞒的心力交瘁,现在他终于瞒不住了,“朕自有安排!”晏连浦看着桌上放置的西北来的折子,这几日想的对策觉得成熟了。
兵书上说“兵者,诡道也;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所以晏连浦要让孝和以最低的波动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体谅他的难处,原谅他。
晏连浦再度策马到了相国寺,很显然这一个月住在相国寺,本是真空的环境,可她敏感的心思还是能够感应到什么的,只是孝和万万猜不到自己兄长被暗杀了。
她很少穿艳色的衣衫,尽管胥盛朝以明黄为尊、红紫为贵,但是孝和除了朝服避讳这三种艳俗的色彩,素爱青白,今日一进来,她素白的裙衫,外罩一层粉色的云香纱衣倒是很不常见。
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颇有心思的,碧桃刚侍奉孝和吃过海参,朝着晏连浦福了福身子退下了,她拈子下棋,再没看晏连浦一眼,夫妻默契让他能感受得到,夫人有点不高兴了。
“我闲来时写了篇司马相如的《长门赋》!”
话里有话,听得晏连浦心里一咯噔,显然孝和先抛出了攻心之术,他淡然起身接招,行至书案前,拿起那副她写的字,浏览了一遍。
“想想陈皇后居于长门宫,虽侍女供奉,衣食无忧,可到底也是屈居冷宫,偶尔我在想,此时的我与那陈皇后有何区别?”孝和抬眸看了眼晏连浦,眼波潋滟收回,又注视在了那颗落在盘上的棋子上。
对!她就是闺怨,自己就不能心情不好耍点小脾气啦,什么事情都不告诉自己,这都一个月了孝和才反过劲儿来,自己哪是替他诵经超度,摆明了禁足了,自己真是一孕傻三年,被卖了还心甘情愿的数钱呢!
解释问题,尤其是解释女人的问题,通常是解释不清的,而且会越解释越乱,所以晏连浦反而叹了口气,坐在了孝和对面,满怀忧戚,从怀中取出了一本奏折,轻轻地放在了棋盘一角,说道:“朕今日心情不大好!”故作眼角低垂,好似让孝和受到了冷落之感是因为他近来被国事折磨的体无完肤的缘由。
孝和满目狐疑的将折子拿了起来翻看一遍,是西北战起的折子,而且回纥一个月袭扰边城两次,第一次算是击退了,第二次竟然持为平手,而且折子里明显有一丝的担忧,回纥此番大有僵持的意思。
孝和在边城逗留过一段日子的,回纥人袭扰边城无非是为了劫掠女子,壮丁还有钱粮,这次难道是阿图什要撕掉本来臣服的面目了?
“孝和,西北之忧让我焦头烂额,而且更有锥心之时,让我如失臂膀!”他满面苦痛,给了孝和一副国将不国的颓败之感,难道西北的情况比这折子里写的还要糟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