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来的自信？！”

狐狸猛地站起身，大声地说道。太夸张的动作，惹得酒吧里有不少人望向了他。注意到多余的视线，狐狸讪讪地坐回位置。

“这也是我们疑惑的。”燕子可以理解狐狸的震惊，不过她不明白他怎么如此敏感。若是燕子知道狐狸在背地里的小动作，就能明白狐狸为什么会对敌人逆反的强大感到困惑，就像是贝吉塔会被孙悟空的界王拳吓得目瞪口呆一样。燕子叹了口气，靠住椅背踮起了脚，甜美的气息从嘴里溢出。她像是已经成熟的果实，充满了女性应有的光辉，燕子淡淡地说道：“平原据点不会有相对应的兵力，这是我们情报网评估的。不过，兰斯洛特确实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资本……或者说端倪。”

“哦？”狐狸电光火石之间，竟然真想到一段逻辑链，“难道说是旅团？……可是，他不是……”

狐狸突然想到，在与旅团之间对决时，不知道是子鼠还是丑牛说过的，他们说他们的身份就像是兰斯洛特的雇佣兵。虽然这种说法很模糊，不过依旧说明了问题。

“兰斯洛特有能力调动旅团？而旅团可以扫平这次的怪物群？”

推理出来的答案无论是哪句话都让狐狸无法理解，旅团就像是封锁区内畸形的庞然大物，即便刚刚到了这里三个月的狐狸，也能清楚他们近于传说的声势。那绝不是一个小小的据点之主可以调动得了的。而且，怪物群的规模狐狸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旅团做得到扫平怪物群吗？

一个人，还是几个人，能挡得住野兽的迁徙？

那根本就是行军蚁，而且还是神出鬼没的行军蚁。就算想要找到踪迹，都找不到，因为看到的人都死在行军的过程中了。

“你知道的还真多。”

燕子早就知道这个不知道是莽撞还是迷糊的年轻人清楚很多内幕，感慨地说了一句。可惜燕子绝对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已经介入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即便兰斯洛特还没有和狐狸见过面，两个人所处的地位全然不同，彼此也没有交集，但这正是狐狸……或者说是郭嘉的高明之处。在明面上很难看得到痕迹，影响却深远如斯。若没有狐狸，恐怕据点会沉溺致死而不自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千里之堤也会溃于蚁穴。

可以说，狐狸的举动越发地把自己的命运推向更高处。

王对王的时机就算还不成熟，也已经不远了。

酒吧里响起低俗的音乐，背景乐发出吱嘎吱嘎低哑的声响，狐狸循声看过去，那是一架老式的独立音响播放器，样子很残破，依旧可以发得出声音。很多人情不自禁地晃动着身姿，跳起舞来。老板拿着扳手和铁丝，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似乎好不容易终于让这个破机器奏响。

“要跳吗？”燕子优雅地伸出了手。

狐狸犹豫地想要摇头，可是她却任性地拉起了他。

“这种小地方会有能放得出音乐的机器可不容易。我们还是不要辜负老板的好意比较好。”

狐狸哪里会跳舞，和举止优雅有如大小姐的燕子相比，狐狸要显得粗鲁、呆滞，像是人偶一样，傻傻地不知道把手和脚放在那里。燕子微笑着，没有任何扭捏地牵着狐狸的手，步入了舞池中央。

“好了，有什么事可以一边跳一边说，跟着我的步伐走就好。”

燕子对狐狸打了一个眼色，狐狸注意到，不知何时，有几个人已经紧紧地盯着他们。香烟、酒、毒品、足够华丽的衣饰，这些可以换成另一个词。

叫做肥羊。

看来他们盯上了她，要做个大买卖。

“先说明，我不是怕这些小人物，只是不希望让他们毁了我的心情。”燕子靠近了狐狸，对他悄悄耳语。甜美的吐息终于喷在狐狸的脸上，让他晕晕的，脑袋也不怎么清醒。她拉着他，一点点交给他如何动作，如何跟她的舞步走。

也许是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实在是太近了，能让他从紧身的上衣领口看到一抹深沟，也许是摇曳的腰肢，那软绵绵的令其心醉的暧昧，狐狸竟然真的集中精力去陪伴着她跳舞。狐狸的观察力和模仿能力都是上等，不然也不能在与约瑟夫的绝杀中完全拷贝夏雨雪的擒拿，他感知燕子每一步的动作，每个块肌肉的蠕动，预判脚步的方向……

狐狸简直是把跳舞和战斗放在等同的位置上去做的。

战斗中他做得到的事，没理由平时做不到。

“你跳得还真好呢，脸能不那么僵的话就更好了。”

伴随着电子乐的旋律，酒吧里很多人都忽视了音乐中无时无刻不在的杂音，陶醉在可能几年来都没有听过的音乐中。正如燕子之前所言，可能在上位的区域中电子产品的运用要更多，在F区尤其是平原据点内，哪怕是一个音乐播放器，都是稀罕的玩物。

他们也是幸运。

“我们黑市对每次要发生的怪物群现象也很头疼，毕竟这就像是自然灾害一样，是要损失财产的。虽然珍贵的货物都已经妥善保管，但损失就是损失，能挽救的也是少数。

从这个方向来计算，兰斯洛特若是做得到的话，跟他交易是一件很合算的买卖。毕竟，他要的更像是奢侈品，而黑市最不缺的就是奢侈品。”

燕子一边享受着旋律，在狐狸耳边悄悄说道。

狐狸皱起了眉毛：“这家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好吧，如果利大于弊，那你们为什么不和他交易？”

“因为我讨厌他。”燕子撇了撇嘴，她很自然地说道，“我不可能信任一个从头到尾都不露脸的人。”

实际上戴着面具的王子也有很多的，而且很聪明，很理性。

比如zero。不过这个是特例，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例子。

“而且，我总从他身上感受到浓浓的血腥味。很难闻的。”

是吗？看燕子似乎没有想要继续探讨的念头，狐狸不禁更加怀疑兰斯洛特。一个身穿西洋盔甲的骑士，一个隐藏着面貌的领导者，一个无故失踪的首领，在马丁口中、在郭嘉嘴里，似乎这个人都是不同的模样。

到底哪个是他？

在面具下，他究竟在想什么？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才会抛弃原本的兄弟，与旅团搅到了一起？处于困惑中的狐狸没有注意到，音乐已经到了最后的音拍。

所以狐狸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燕子已经停下了脚步。当他注意到时，他的身体已经撞在了燕子的身上。燕子站立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狐狸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只手握住她的纤手，一只手抱住她的腰，将快要倒下的她拽回他的胸口。

音乐正好停在了这里。

掌声顿时响彻了整个酒吧。狐狸诧异地看过去，不知何时，所有人都含着笑看着他，还有人对他吹口哨、举起绿色的酒汁，献出他们的祝福。狐狸低下头看着燕子，她已经面红耳赤。从旁观的角度看，他们正像是情侣，在跳舞的最后，女方的身体刚好倒在了男方的怀里。

怪不得狐狸感觉怪怪的。

而且，若是情侣，还差最后一项。

狐狸想要抬起头，却被燕子拉住脖子。他刚要有动作，却硬生生停下。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发觉一件事。和他想的不一样，或许她根本没有战斗的能力。她的肌肉柔软无力，她的手指间也没有常见的茧子。练过的人不可能呈现如此的体态，这是狐狸知道的，就算是夏雨雪，她的手上也有长时间摁刀的痕迹。

由于害怕动作过猛伤到她，狐狸遏制住自己下意识的反应。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他瞪大了眼睛。

她夺走了他的嘴唇。

酒吧里的气氛，被女方的动作刺激到最高潮。

……

“怎么了，小男孩，不会还在纠结刚才的事吧。”

燕子调笑着说道。狐狸寡言地站在原地，两只手背在后面不做声。他们已经不在酒吧了。进去的时候，那还是接近中午，在酒吧吃饭喝酒又玩又闹的，等到他们出来，天色已隐约昏暗。血月从地平线上与太阳交替，使得大地类似黎明般的呈现暗色。燕子两只手也背在后面，可是显得她很高兴的模样，身体左右摇摆，踮着脚一步步小步跳动。大街上除了他们两个，零散还有些行人，匆匆地向各自的目的地走去。

狐狸能说什么，他是男人，占便宜也是他占，他还能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能说。

所以狐狸只是沉默。

“嘛，嘛，姐姐就是情不自禁嘛。你也别板着脸了，好了，我要回去了，今天玩得很愉快。”

“……我送你。”

“不，不，千万别。”燕子稍稍摇头，脸上还犹带笑意，“我们恐怕只会见一面，下次就不会再相见了。所以不用，你先回去吧，我的护卫就在附近。”

“可是……”

“难道说你想要重温一下刚才的状况？那就直说嘛。”

“……再见。”

狐狸大概知道燕子是什么意思，他看她的态度实在是坚决，想了想也只能作罢。郭嘉还等着他的消息，现在他们就像是走钢丝，时间毕竟已经不多了。狐狸差不多能明白郭嘉的计划，毕竟他必须抢在莉莉执行死刑之前。

“那我走了。”

“嗯。”

燕子甜甜的笑着，狐狸迟疑地迈开脚步，他走了几米，而后还是停住了脚。狐狸没有回头。

“我们还会见面吗？”

“谁知道呢。估计在这个F区不会再见了。没错吧。”

“嗯……没错。”狐狸大步向前。燕子只是凝望着他的背影。就快要走出她视线的时候，狐狸突然又转过身，大声地对她喊道。

他甚至不怕会被别人听到。

“那些事情……今天你看到的，都是我做的。兰斯洛特有其他的目的，而我必须阻止他。明白吗？谢谢你告诉我情报。”

燕子没有回答，只是笑。

直到他真的已经离开后。

“傻家伙，我早就知道了。”燕子叹了口气，她抽出手里的塔罗牌，在与狐狸交谈时，她反复都抽中了同一张。铁制的牌面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在上面，一朵玫瑰跌落在地上，花瓣纷纷飘散。在飘散花瓣的上方，一只天使张开翅膀，他的手中，两只苹果正在开花结果。

在塔罗牌中，这张牌叫做——

“恋人”。

这是一张“名副其实”的牌，也是塔罗牌中，正常人也可以分析得了的、最基础也是最简单的牌。

有些时候，我们往往什么都不知道，故事已经发生了。

燕子爱怜地抚摸着牌。柔和的血月笼在她的身上。

“对吧，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