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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血和夜与月(一)

2015-02-21发布 3511字

“真是的。”燕子埋怨了一句,她的占卜从真的没有失误过,而他,竟然怀疑她的真话,却对她的假话深信不疑。这也许就是人类固有的本性吧,因为无法理解真实,所以选择相信谎言。没错,她说了谎。

第一,她的侍卫并没有在她附近。第二,不是不会相见,他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占卜告诉了她,他们之间一定会发生很奇妙的故事。第三……

燕子用手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的嘴唇,她回味刚才的触感,觉得心还是怦怦地跳,一改在狐狸面前的游刃有余。那个粗心的男孩,他根本不了解女人,他天真的以为那一吻只是冲动。女人的确会情不自禁,但绝不会因为刚才那种场面。

她会吻他,只有一种可能。

杂乱且细碎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朵。

“你们就不能再等等吗?我还没有回味够呢。”

燕子无奈地回过头,在她的身后,几个人鬼鬼祟祟地摆出了包抄的架势。他们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发现,潜行的动作为之一僵,似乎在犹豫还要不要出手袭杀。燕子一一看去,毫无疑问,都是之前在酒吧里露过脸的家伙。从打扮上看,不是地痞就是流氓。也是,好人早在封锁区死绝了。之前在跳舞的时候,这些人都离开了酒吧,还以为他们会放弃。

看来,死神今天似乎还满眷恋他们。

这些人彼此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谁起头,所有人都冲向娇弱的女性身影,各自都闪动寒芒。

悄然无声的,几张塔罗牌浮现在燕子的周围。

最近的一个人,已然冲到了女人的面前。一道寒芒,从天而降!

……

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你遭遇了什么命运,或是好运,或是不幸。请记住,这里是封锁区。

雨点一滴滴地落在地面上,滋润了大地。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雨。是绵绵的细雨,像是钢琴,像是正在愉悦弹奏的钢琴,敲响新的乐章。没有人会在意,这些雨所要讲述的悲伤故事。在小巷,在最深最暗的小巷,一些人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

准确的说,是人的尸体。

他们手足纠缠。

“大小姐,我们走吧,回到总部的时间差不多了。”侍卫不知何时走到燕子身边,他畏惧地看了一眼这接近地狱的惨状,然后稍稍站在燕子身后,举起红色的雨伞。燕子一改之前的优雅,轻挑地舔了舔嘴唇。

“叫我老大,不要叫我大小姐。”

对了,她还说了一个谎,虽然不是她说的,准确的说,是狐狸误会了。

铁质的塔罗牌上,流淌着浓重的血液,混合着雨水,同样飞溅在大地。悲伤蕴含在每一滴的液体里,扭转形状,蔓延形态,延绵不绝。她转身离去,带着效忠于她的侍卫一起,将幽深的死亡留在了身后。

兰斯洛特为什么会容忍她,不是因为她背后的组织是多么强劲,不是他需要黑市的交易,这些在封锁区都不是理由。唯一的理由是,她的实力凌驾于兰斯洛特之上。而兰斯洛特,知道这个事实。

雨滴依旧在封锁区内下着,那些尸体很快就会消失,总有人需要这些尸体。弱者也好,强者也好,都在封锁区里这样挣扎,没有例外。而活下来人,总是要享受死人所带来的福利。

谁生,又是谁去送死?

只有天知道了。

“希望我们还能再次相遇吧,祈祷我们还能再次相遇吧……可爱的boy。”

她的声音自然落不到狐狸的耳边,因为狐狸早已走远。那未闻的祝愿,在淅淅沥沥的雨中飘散,正如那晕散的血迹。

一把鲜红的伞,逐渐消失在小巷的另一侧,直至再也不见。

……

此时,狐狸也一个人走在小巷,它要又深又长。他可没有带伞,斗笠也早就丢失了。每走一步,鞋子便踏在水洼里,水滴飞溅。不知为何,狐狸总能闻到,小巷本身所隐藏的恶臭。似乎他每走一步,路都是血与肉凝合塑造的。

记得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说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坐标都曾经死过人。这句话大抵上不会有错,也就南极和北极还剩下点希望,因为那里人迹罕见。

人类走到哪里,便杀戮到了哪里。即便过去没有,未来也一定会填补空隙。

狐狸的心感觉到了难受,亦或者感到忧郁。雨滴每一滴打在他的身上,都像是他曾经斩杀对手时被沾染的血迹,它们无时无刻不在质疑——他们就真得应该去死吗?真的是不排除掉他们,自己就不能前进吗?狐狸努力想要摆脱这个念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和杀人犯没了什么分别。处于乱世,身不由己。这是一个好借口,可是狐狸还是无法接受。

如果作为人要有底线的话,那么不知何时,狐狸已经毫不犹豫地越过去了,践踏了。

你到底在纠结什么?你这个不良制品、人间失格?

在狐狸的脑袋里,卑劣的声音重新浮现了出来。与其说是浮现,更像是一种感应,那不是声音,而是铭刻在思维上的意识。更像是另一个人,无需语言在体内的默契。狐狸早习惯了这种对话,继续大步向前,顶着风雨。

“我没有纠结。”

没有纠结?少来了,你我之间没有秘密可以隐瞒。

“我没有秘密。”

还掩饰,何苦呢。你知道的,我会知道。你在怀疑,怀疑你一直做的事情到底是对是错。我还以为你早就过了这段类似青春期的狗屁自我谴责,没想到一直以来你唯一算作优点的沉稳,只是和其他人比起来较为迟钝罢了。

狐狸的步伐变得更大了,他尽可能不让自己动摇。

“我不是自我谴责,我只是……只是今天心情不好而已。”

连狐狸都感觉说出来的话软弱无力,‘他’自然也能感觉到。狐狸能想象到,‘他’露出卑劣、傲慢的表情,鄙夷地坐在椅子上,仰着脖子挺着胸。旁边是壁炉,汹汹的火焰使得木柴发出咔哧咔哧的声响。那是松木的呻吟。‘他’就这样坐在那里,或许还要抽着雪茄,下流的狞笑。

在内心深处的房间里,那沼泽和草地的边缘。

别自作聪明了,即便你还不敢了解我,我却了解你。你那不是懊悔,是恐惧。你在恐惧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恐惧自己的今后,会不会成为冷酷无情、杀人如麻的坏蛋。诱因是什么呢?是那个女人?你像是没过青春期的小屁孩,喜欢那种类型啊。所以被她亲吻之后,冰封的心动摇了?你因此怕成为只要可以利用不惜一切的反派角色?

“开什么玩笑!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

哦?用她这个字眼,为什么不直呼其名呢?是不是你感觉我说中了?

“燕子……她也不是喜欢我。我最多只是对她的占卜担忧。”

那个?那个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一直只要做好自己的任务就够了吗?少找借口了!真看不下去!你只不过害怕,怕自己早已经走上了邪路而不自知,因为你早已经不是原本的你了,没错吧,你是这么想的吧!愚蠢!

“闭嘴!你才是根本什么都不懂的那个。说到底,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体内!”

这是我的身体,你才是后来的。

“哈?”

算了。懒得理你了,我给你证明吧。

正在雨中疾走的狐狸,突兀地停了下来。他伸出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住手,你做什么?”

从没有想过身体的主动权会被轻易地夺走,‘他’也从来没有如此粗暴地抢夺身体,狐狸紧张地冒出了冷汗。想要重新掌控身体,但需要时间。不过所幸只是手臂和一部分神经被夺走了。

放心,我现在打不过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事实。

长剑干脆利落地劈向小巷旁边的墙壁,黑色的气流席卷剑锋,使得剑身如切豆腐一样轻易切开砖头。狐狸像被人操控的木偶,破开墙壁,走了进去。这是一户人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两个人惊讶地看着突然间闯进来的狐狸。

看着吧。

丈夫紧忙挡在妻子面前,然后掏出武器,是一把匕首。在狐狸眼里像是玩具一样,丈夫嚎叫着冲了过去,狐狸用剑轻轻一挑,精准地挑飞匕首,然后让开道路,丈夫的冲力太大,使得他收不住脚,冲过了狐狸的身体。狐狸干净利落的剑柄打晕了他。

“你在干什么?”

狐狸对着‘他’怒吼。

没事,你瞧,你把她吓坏了。

妻子颤抖着身体,缩着身体靠在床头。这场面的确有点悚然,一个人破入家门,自言自语,还打晕了她的男人。狐狸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只是给他添了麻烦,没有多余的事。如果没有这一出,狐狸都不知道‘他’还可以暂时性地抢夺身体。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点事情。狐狸的脑海传来‘他’的信号,完全地没有任何罪恶感,一贯的卑劣下流,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你看。

伴着信号,狐狸看向害怕的妻子。她很年轻,大约二三十岁的模样,穿着白色衬衣,一脸的惊慌。

“你让我看什么?”

狐狸姑且做出似乎再跟什么人说话的模样,企图证明他不是神经病。

这种东西也解释不清。

看什么?你看不到吗?那是女人。

狐狸再一次看向她。

“你什么意思?”

你的运气不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不是。看着她的脖颈,洗得很白,皮肤很细腻。注意,看她的脚,一个女人漂不漂亮也可以看脚,她的脚掌很漂亮,看,还摸着红色的指甲油。真不愧是女人的本能,在这种鬼地方都能找得到化妆品。她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对吧。你可以脱下它,她不会拒绝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果然没意识到吗?我想说的是,像这样的人,你只需要走几步,就可以占有她了。以你的实力,根本不会有危险。而且,现在外面什么人都没有,你也不会被发现。

‘他’像是魔鬼一样,正在对迷惑中的人递上了出卖灵魂的契约,那张牛皮纸已经抵到了狐狸的手里,连同一根针一起。‘他’悄声地对着狐狸说,签了它。用针头扎破手指,然后摁到纸上,这样,你所追求的快感和安宁,就会以最简单地方式到你的身边。现在,签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