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便派人去雪儿夫人房里搜出了与小宫女手中一样的鹤顶红,雪儿还想抵赖,一口咬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有了前几次犯下大错却依然没有受到严惩只是不轻不重地象征性警告的经历,她以为这一次只要矢口抵赖,就仍然可以安然无事。
于是便冷静理智地对前来搜捕的侍卫头目说:“房间里每日进进出出的奴婢们少说也有三五人,你凭什么就非得说是我藏的?兴许,是哪个曾经做了错事被我处罚过的奴婢故意藏在这儿诬陷我呢!倘若真是这样的话,总不能把帐都算到我头上吧?你们可别忘了,我可是六王子的夫人!小公子的亲娘!”
言下之意,一旦将来我的男人或是我的儿子掌了权,今日闯我寝宫的这些人都得死!
这时候,她的贴身大丫头推开满屋子的侍卫,不声不响地站了出来:“雪儿夫人,你可真健忘啊!那就让奴婢来提醒你一下吧!”
雪儿夫人正在为自己的临危不乱而沾沾自喜,突然见到自己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还阴阳怪调地威胁自己,顿时心里一慌。
她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面前这个曾经熟悉如今陌生的可怕的人压低了声音呵斥道:“冰儿,你打算做什么?”
那名唤作冰儿的奴婢嘴角轻轻一挑,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而后挪动步子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像是要在她身上搜寻什么东西一样绕着她来回打量了几圈后停下说:“夫人,如果奴婢没记错的话,这鹤顶红总共有三瓶!”
雪儿一听,心里再次一慌,此时的她心中幻想着有一万把利剑刺入雪儿的胸口让她当场暴毙,但当着众侍卫的面却又不得不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所以,只能用很快就要喷出火焰来的双眼怒瞪着冰儿,低声呵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冰儿对雪儿夫人的各种威胁暗示都毫不理会,此时的她早已下定决心要将这个狠毒的女人除之后快,她毫无畏惧的深吸了口气说:“一瓶,你命人拿去毒死上次雪灾时说你是扫把星的妇人了!”
冰儿话音刚落,雪儿夫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这一次她不再低调,而是极力嘶吼着:“你给我住口!”
冰儿毫不理会,呵呵一笑接着说:“另外一瓶,你命小宫女拿去毒害七王子了,可惜,奴婢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七王子被你毒害,便提前告诉了大王,让七王子配合你做了一出戏!还有一瓶,就在这儿了!”
冰儿说着,指了指侍卫刚刚从雪儿夫人寝室里搜出来的另外一瓶装有鹤顶红的白色小药瓶。
雪儿夫人只是觉得七王子没死成很蹊跷,原本以为是药被人掉了包,想不到竟然是自己身边很的这个奴婢在暗中动了手脚!
见事情败露她再也不想往下演了,扬起胳膊找准冰儿的脸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贱婢!我说呢,整整的一瓶鹤顶红怎么就毒不死他?原来是你去通风报的信!你这个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一巴掌下去,雪儿夫人不仅没消气反而激起更大的仇恨,正准备猛扇第二下,却被身旁的侍卫上前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雪儿夫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想必,你已经无话可说了吧?”
“谁说我无话可说了?放开我!本夫人还有话要说!”被擒住手腕的雪儿发了疯一般地摇晃着身子想要挣脱。
“夫人还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去跟大王说吧!带走!”为首的侍卫说完,用力地一甩手,雪儿连退几步,正好被身后的侍卫逮住,连拖带拽地押着她走出了房间。
见过钱镠之后,侍卫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毫无疏漏地一一向钱镠汇报,见人证物证俱在,雪儿只能认罪,最终被压入死牢。
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传镣听说自己的妻子雪儿夫人被关入了死牢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不相信那个看起来贤良淑德的妻子竟会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毕竟夫妻一场,再怎么心里还是不忍的,思来想去,传镣便带着与雪儿生养的儿子去求父王网开一面。
钱镠看着眼前的这个儿子,生的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文韬武略也是样样拿得出手,原本,他也与传瓘一样出色,遗憾的是,他一生的大好前程却败在了这个狠毒的女人手里,不免为他感到悲哀。
但!
毕竟,当年是他做主送传镣到吴国去做人质的!
毕竟,传镣去吴国的那一次结亲,确确实实地让杨行密下令召回了正在袭击杭州城的田頵,解救了杭州城的老百姓。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传镣的确为吴越国出了不少力。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这个错误的安排,杨行密的女儿又怎么会嫁进钱府呢?
如果雪儿没有嫁入钱府,传瓘和他的妻子恭顺夫人又怎么会差点儿死在这个狠毒的女人手里呢?
所以,想来想去,这事情的始作俑者好像都是自己。
虽然当时情况危急不容多想,虽然他也不知道杨行密的女儿会是这个德行,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一切都是在自己的安排下发生的,这里面最无辜的人应该就是传镣了。
最终,钱镠看在他们儿子和孙子以及死去的亲家杨行密的面上,放了雪儿一马。他不想杨行密在九泉之下还痛骂自己不守信用,解除了危机便翻脸无情要了他女儿的命。
再三斟酌后,钱镠终于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狠狠地惩罚了她,又能让她悔过以后不再胡作非为。
他命人将雪儿送入尼姑庵,让她削发为尼,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恕罪。
如此一来,既给了传瓘一个交代,也给传镣和他的儿子留了一个情面,又给雪儿留了一条活路,从此,雪儿与青灯古佛相伴,或许会少一些算计少一些仇恨吧!
处理完这件事之后,钱镠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这时候,台州那边突然传来噩耗,:“大王!台州的百姓当中很多人感染了瘟疫,发高烧,身上长了很多红疙瘩,而且,瘟疫正在大面积扩散!很多人已经没有及时治疗而死掉了!”
钱镠立刻说道:“正好,陈天昨日刚刚研究出来的药方,六王子服下之后瘟疫已经彻底消退了,你赶紧去找陈天,让他带上药方子赶紧去台州救人!”
“是!”来报者急得拔腿就走。
“回来!”没走出几步,便被钱镠给喊了回来。
“大王!您还有何吩咐?”来报者转身又走了回来。
“吩咐下去,把那些已经死去的百姓火葬,避免瘟毒再次扩散伤害到其他无辜的老百姓!快去!”钱镠说。
“卑职领命!”
很快,陈天便带着当年一起习医的师兄师弟们一起赶往台州救人。一到台州,便立刻吩咐下去,命人支起大锅按照他的药方子熬药,并分给每一位患病的老百姓喝。
与此同时,有专人将已经咽了气的百姓汇集到一起,用大火烧成灰烬,经过多日以来的救治,最终,瘟疫总算是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很多患病者的病情已经逐渐转好。
听到这个消息,钱镠紧绷的神经总算是舒缓了一些。
百姓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粮食也有了着落,之后,又发动百姓互帮互助,重修房屋,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台州百姓终于重新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但钱镠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
毕竟上了年纪,已经经不起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929年8月29日,钱镠向朝廷进贡谢恩银两及茶,其他人在进贡时都会为安重诲献上一份大礼,但是,想不到钱镠却连根鸡毛都没有准备。
这让安重诲心里很不爽!
此事过去不久,安重诲便给钱镠送来一封信,钱镠极为惊讶,这位从无来往的枢密使怎么会无端端的给自己写信?
钱镠怀着一丝疑虑展开来看,信中说:我听说李存勖登基时,你曾经献给他一块传国玉玺,看来,你这个人还是识时务很懂事的,另外,像你这样一个连传国玉玺都能收藏的人,手里头的珍奇异宝一定不少吧?就是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福气可以亲眼见识一下!
言下之意便是你给了李存勖传国玉玺,那你打算给我点什么?
这是赤裸裸的在向钱镠索要贿赂!
钱镠是谁?自己心甘情愿的送出去可以,因为老子愿意!但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他拿出来?
对不起!
办、不、到!
但钱镠还是个明事理的人,来而不往非礼也,就算不答应,信还是要回的。
所以,钱镠当即便回信给他,直接了断简单粗暴地告诉他,自己没有收藏珍宝的爱好,那块传国玉玺也是一位老农献上来的,自己转手便献给大唐,如今宫里并没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钱镠的这一番言辞,等于是毫不含蓄地拒绝了安重诲的索贿。
而且钱镠并不像是其他人一般对他阿谀奉承,称呼不太尊敬,语言也不太热情,这一下子便惹恼了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安重诲!
这倘若是换了一般人,没有便没有吧,顶多心里不太舒服,这事情也便过了。
但安重诲可不是个一般人!
此人平日里骄纵惯了,但凡有人不依着他顺着他,便会想法设法地整治你,整死你!
据说,一次安重诲外出,路经御史台门口,殿直马延无意间冒犯了他,他二话不说,当即挥剑将马延斩杀于御史台门口。
杀了人之后才大摇大摆地去奏报明宗:陛下用人不当,卑职已经替你处置了!
那可是明宗的人,是明宗钦封的殿直官,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更何况是皇帝钦封的御前殿直官呢?
但他仗着李嗣源的宠信,加上之前确实立下汗马功劳,硬是先斩后奏,很明显他连明宗都没放在眼里。可怕的是,李嗣源果真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皇帝的纵容让他的胆子越发大了起来,胃口也越发地大了起来。
任圜府上有一歌姬,能歌善舞,生的异常温柔美丽,安重诲看上了,便想纳为妾室,想不到却遭到了任圜的婉言拒绝,从此,他便怀恨在心,想方设法地想要报复。
后来,朱守殷谋反,安重诲觉得机会来了!立刻派兵假传圣旨到任圜家,诬陷任圜与朱守殷合谋叛乱,当场将他斩杀,此后,才向皇帝李嗣源汇报。
为了一个歌姬就能灭一国宰相满门,而且还多次先斩后奏不留活口,可见此人目无君王卑鄙狠度!
更过分的是,皇帝竟然全盘接受不敢发火!
皇帝究竟对他纵容惧怕到了什么程度呢?有一次,夏州的一位姓李的官员得知明宗喜欢鹰鹞。便派人送来几只白鹭,结果却被安重诲拒绝了。
等到安重诲离开以后,明宗便急忙派人将白鹭悄悄带入宫中,然后弄到京城西郊偷着玩,一边玩还一边心有余悸地嘱咐随从说:这事儿可千万别让安重诲知道了。
一个皇帝竟然会惧怕一个臣子,此事说出去倒也稀奇。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哈巴狗往往比它的主人更厉害!
最可恨的是,此类事件多不胜数!
如今,钱镠得罪了这样的一个被被皇帝宠坏下人捧坏,权倾天下又心肠歹毒睚眦必报的小人,他又怎会轻易饶过钱镠呢?
果不其然,安重诲原本巴巴的等着钱镠献上奇珍异宝无数,结果等来等去,却只等到一份薄薄的书信。
打开一看,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寥寥数语便理直气壮地拒绝了他,安重诲顿时桌子一拍火冒三丈:钱镠!想不到你竟如此不懂事!
别人何须用得着我亲自张口啊?都上赶着来贿赂我,你这个没眼力见的,我都主动张口要了你居然还不给面子?连皇帝都怕我三分,你一个小小的国王算个什么东西?
好好好,你给我记住了!
从此,这位仗着唐明宗宠信,在朝中可以呼风唤雨的安重诲当即怀恨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