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距离的原因,二人几乎照不到面,那如何才能抓住钱镠的把柄呢?
安重诲搜肠刮肚,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办法。
一日,安重诲派亲信韩玫、副供奉官乌昭遇出访吴越国,并暗中叮嘱心腹韩玫,一定要找到钱镠的把柄。
韩玫揣着找茬的使命便与毫不知情的乌昭遇上路了。
因乌昭遇听过很多钱镠的传闻,得知这个吴越国王是海龙王转世,不仅射退钱塘江的大潮,还呼风唤雨搞定蝗灾,把钱镠当成了偶像一般打心眼里崇拜。
到达吴越国之后,乌昭遇见到自己的偶像后十分激动,当场便兴奋地单膝跪拜在地十分虔诚地说:“陛下!你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微臣对您崇拜已久,今日可总算是见到您了!”
一同前来的韩玫对他的举动嗤之以鼻。
韩玫斜着眼盯着跪拜在地的乌昭遇,双手抱臂十分傲慢地说:“哼!卑躬屈膝的狗奴才!见人就下跪!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来自同一个地方却态度截然相反,钱镠心中有数,知道这另外的那一位不太好惹,但毕竟对方是客,况且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钱镠也不好发作,便赶紧转移了话题来缓解尴尬。
他乌昭遇:“圣上的龙体可好?”
乌昭遇如实禀告:“圣上龙体安康!多谢陛下挂念!”
一阵寒暄后,钱镠便命人备下酒席为二人接风洗尘。
席间,乌昭遇便一杯接一杯地敬钱镠,结果不知不觉喝多了。高兴地即兴发挥跳起舞来。
旁边的韩玫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仍不收敛,当场便从腰间拽出一根皮鞭,对准正跳得忘乎所以的乌昭遇便结结实实地抽了过去。
随着啪的一声,乌昭遇身上的红色锦袍便被抽出了一道口子,毫无防备的乌昭遇摇晃了几下没站稳,直接摔趴在地。
钱镠正端着手中的琉璃酒盏看得起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连手中的酒杯都摔在地上。
吴越国的其他大臣也循着声音转过头来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韩玫收回鞭子再次抡过去,将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的乌昭遇再次抽趴下。
“大胆韩玫!在本王的地盘上你怎可如此放肆?”钱镠重重地将手中的琉璃盏往面前的桌子上一放,怒声呵斥道。
“真是太不像话了!当着我们大王的面就敢行凶!大唐怎么会派这样的人出来丢人现眼?”其他臣子也纷纷谴责。
“不好意思啊大王!虽说这是你吴越国的地盘,但我并没有动你吴越国的子民,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借你吴越国的地盘教训我大唐的狗奴才!”
韩玫将手中的皮鞭轻轻往后一收,双手抱了抱拳说。
“没事儿陛下!微臣皮糙肉厚的,韩大人这几下子根本就没打疼我!呵呵呵!”乌昭龙强忍着疼痛伸手揉着被抽出来的道道血痕,装作如无其事地说。
其实,他的用意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是在化解一场危机,生怕钱镠与这位不好招惹的韩玫争论起来。
要知道,韩玫之所以敢如此撒野,还不是因为他的身后有一个权倾天下的主子安重诲?有那个脸皇帝都要忌惮他三分的厉害角色给他撑腰,谁敢与他为敌?
钱镠是他的唯一崇拜的偶像,他不想给钱镠惹麻烦,所以才说出方才的那番话来,想以此来缓解尴尬的场面,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想不到,韩玫不仅不感激,反而变本加厉,他扬起手中的鞭子再次抽过来:“不疼是吧?那握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疼!”
这一次,他可不是一下一下地抽,而是晃起膀子接连收了十几鞭!
旁边的大臣气得纷纷握紧了拳头,钱镠趁机从旁边的一位侍卫的腰间抽出一根皮鞭,用力往外一甩,眼看着就要再次落到乌昭遇身上的皮鞭一下子便去钱镠的鞭子缠绕在一起。
乌昭遇正抱着头等待挨抽呢,突然听到没动静了,便抬起头来查看情况,这一抬头,才发现原来钱镠亲自出手了。
他赶紧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韩玫见钱镠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亲自出手与自己作对,又气又恨,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又不敢发作,只能暗暗较劲。
他用力地将皮鞭往后拽,结果钱镠的力气分明比他更大,只见钱镠轻轻往后一拉,韩玫便仿佛后面有人推着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前挪步。
眼看着被拽着走出了一丈开外,韩玫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后一拽,钱镠微微一笑,趁机将鞭子收了回来。
韩玫连连后退了数十步,最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哦不,是一屁股坐在了酒桌子上,菜汤,酒水洒了他一身,好不狼狈!
“韩大人,你可得仔细着点啊!千万别摔坏了我们的酒壶和杯子,很贵的!”
“哈哈哈!”身旁的臣子们哈哈大笑。
他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被油水和酒水弄得脏兮兮的锦袍,不服气地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鞭子往腰间一缠,说了声告辞,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一场接风宴在你争我夺中不欢而散。
当时,乌昭遇想要追上去,却被钱镠的几位臣子给拦下了:“他这般欺负你,你为何还要跟他一同回去?让他自个儿走吧!你明日再回也不迟!免得他在路上又发疯!”
乌昭遇看看自己这一身狼狈的样子,想想也是,便任由韩玫自己回大唐,自己则自作主张地留在了吴越国。
当天夜里,乌昭遇正揉着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疼得在床上疼得嗷嗷直叫,突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谁?”乌昭遇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赶紧穿好衣服,走到门口处压低了声音问道。
他以为是韩玫日间打得不过瘾,走到半路上找茬来了,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是真的被打怕了!因为平日里被欺负惯了,自己又窝囊也没啥靠山,所以只能受着。所以一遇到风吹草动就担心是韩玫来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乌大人,我们家大王看您来了!”
“陛下?”一听说钱镠来了,乌昭遇顿时激动地不行,立刻伸手将门拉开,随着吱嘎一声,便看到钱镠如天神一般立于月光下。
“陛下!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乌昭遇笑着将钱镠请入房间。
“乌大人,你的伤势怎么样了?”钱镠关心地问道。
“一点儿小伤不碍事!哎哟!”乌昭遇拍了拍胸前的伤口说,结果因为拍得太用力,疼得龇牙咧嘴直接叫出了声。
“行了,你就别憋着了!这药膏是我们吴越国的御医陈天亲自研制的,止痛化瘀效果好着呢!待会儿你用上便是!”
说着,钱镠便从宫人的手里接过一个像胭脂盒那么大的圆形的小盒子,递给乌昭遇。
“微臣多谢陛下!”乌昭遇在大唐被人欺负惯了,还从未受过如此关怀礼遇,感动地直接抹眼泪。
“乌大人,同样是大唐的使者,你的职位也并不低啊!你怎么会被那个姓韩的给欺负成那样呢?”见他一哭,钱镠身边的宫人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道。
“虽说职位差不多,但他身后有靠山,哎!像我这样无依无靠的,怎敢跟他斗?”乌昭遇无奈地叹了口气说。
“乌大人放心!我这就写信给你们的枢密使安重诲,将此事告知于他,让他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到处撒野的属下!”钱镠气愤地说。
“不不不!陛下万万不能写!”乌昭遇连忙摆手阻止到。
“为何?他都骑到你脖子上拉屎了!你再不反击他早晚会连你的头都想摘掉当球踢!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再的忍让只会让对方更加嚣张更加肆无忌惮!”
钱镠越说越气,他十分不解,一个人怎么能好脾气到这个程度?
说好听点是好脾气,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软弱!
“这事若是从陛下您的口中说出来,大唐会觉得很没面子,这事有辱大唐的名声,所以,微臣求陛下千万不要插手!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事儿微臣自己会处理!”乌昭遇想得倒是挺多。
钱镠见状,也不再多言,嘱咐他记得擦药,便带着宫人离开了房间。
次日,乌昭遇便来向钱镠告辞,钱镠问他,伤势怎么样了,乌昭遇笑答,果然是神药!抹上就不疼了!钱镠哈哈大笑,又命宫人送给他几盒药。
乌昭遇走后,宫人便问钱镠:“大王,您送给乌大人那么多药,是怕他回去后还会挨打吗?”
钱镠眉头紧锁说:“此人对本王十分恭敬,本王对他也极有眼缘,只是他个性太过懦弱,恐怕回去后免不了还会受欺负!姓韩的在我吴越国的地盘上就敢如此肆无忌惮,回到大唐有安重诲替他撑腰,还不知道得嚣张成什么样子呢!”
宫人说:“奴才庆幸摊上了大王您这样的好主子,从来没有打骂奴才,奴才免除了多少皮肉之苦啊!”
钱镠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拖着长腔说道:“嗯!你现在才知道啊!知足吧!”
“老奴知足了!”宫人乐呵呵地躬了躬身说。
然而,让钱镠始料未及的是,乌昭遇回去后不仅仅是受欺负那么简单,而是一回大唐,便被直接抓了起来塞进大牢。
原来,韩玫回去后便恶人先了一状。
韩玫添油加醋无中生有地对安重诲说:“乌昭遇那个狗奴才,见了钱镠卑躬称臣,不仅如此,还将朝廷的机密泄露给钱镠。您说他该不该死?卑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生气就自己先回来了!”
其实,他所指的泄露机密,就是钱镠的那一句圣上龙体安康,这算的上哪门子的朝廷机密呀?
安重诲正准备找个机会报复一下钱镠,如今既然有了这番说辞,他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刻下令,等乌昭遇一回国,就立刻逮起来押入大牢!
所以,乌昭遇出了一趟差,回来就不明不白地进了牢房,那哪是人呆的地方?尤其是像乌昭遇这样窝囊之人,进去后就日日折磨天天受刑,那几瓶疗伤的药膏都没机会用,就一命呜呼命丧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