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顺今天起了个大早,他昨晚没有选择在弦乐坊过夜,而是在坊门关闭之前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因为今天自己需要去做一件事情,如果留在弦乐坊,又不知道要耽搁多久了。
彭顺早起之后,便披上衣服,简单梳洗了一下,铜镜中的自己,异常憔悴,他不知道是镜子的问题还是真的是自己的问题,得找人给镜子打磨打磨。
彭顺今天没有穿制服外套,但是在里面用一件捕头的下装打底,外面在披上了一件便服大衣,前几日阴雨绵绵,气温还是有点寒冷的。
彭顺裹紧大衣便出门了,这件大衣上面还有一个兜帽,彭顺吧脑袋缩在兜帽里面,快速前进,很快大衣上就沾满了晶莹的露水。
彭顺先是来到了苏阳郡府,和门卫打了个招呼,随即钻进了苏阳郡府的档案处,很快便找到了张勇言的档案。
其实张勇言的具体档案肯定是在尚书台,但是苏阳郡府还保留着大概一页纸左右的简历和一副画像,彭顺粗略得看了看简历,也算是火箭攀升了,随即又看了看张勇言的样貌。彭顺当捕头多年,已经对人的样貌可以过目不忘,并且凭着这能力,抓住过擦肩而过的通缉犯。
彭顺将档案还回去,便离开了苏阳郡府,他没有去輨马令,而是顺着苏阳的小胡同,前往一处新坊。
这里其实是张勇言“偷偷”进驻的地方。一个輨马令的侍郎,在苏阳驻军绝非易事,彭顺悄悄摸了上去,让自己不被发现,开始暗中观察。
坊里面差不多有一个营的人,一百余人,那些士兵并没有批甲胄,但是穿着军装,武器摆放在一处民房改造的库房中,彭顺听见了有人吆喝的声音,闻声一看,那人和刚才画像上的人九分相似,想必就是张勇言了。
运气不错,张勇言果然在这里!
张勇言正在呵斥营长模样的人,彭顺觉得太远不敢过去,但是不过去又听不清再说什么。思前想后还是过去了,就算被发现了,那些士兵也不敢追出坊来,就算追出了坊,也不敢手持利刃,连带着张勇言以及新党的阴谋就要泡汤了。
彭顺悄悄靠近,然后顶在一处矮墙上,这个距离以及足矣挺清楚了,而且还很安全。
“……把你的痞气给收拢了!你晓得苏阳城里面的人么?傻逼玩意。”
彭顺听着感觉很爽,又有种想要冲上去揍一揍那张勇言的念头。
张勇言接着不骂了,听脚步像是走了,彭顺稍稍一看,张勇言走进了一个屋,彭顺没跟上前,而是在这个坊瞎转悠,这个坊其实还是有很多居民居住的,对于军队的驻扎,他们也很茫然,现在大多数都紧闭房门,瑟瑟发抖,生怕有人强取豪夺。
彭顺转了一圈,把目标对准了士兵把守的民房,那些士兵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些不是苏阳郡的兵。”彭顺想,“莫不成从其他郡调过来的?”
那些士兵只是把守着民房的大门,民房后面可没有守住,彭顺摸过去悄悄往里面一瞧,摆满了甲胄和兵刃。
彭顺心中一愣,赶紧缩回来,此地不宜久留,赶快撤退。
彭顺先是漫不经心得踱步出了坊,随后赶紧加快了步子,但是街道上四抬大轿横在正中,而正在上轿子的人居然是张勇言。
差点撞了个满怀。
彭顺裹住大衣转了个身,然后向着相反的路而去。
然后藏在了一个街角,偷偷看着,打算等会跟上去。
如果是马车的话,自己倒是不太好跟,但是轿子行的慢,彭顺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把握的,彭顺猫这步子在后面跟随,前呼后拥的人包围着轿子很快上了大道,彭顺便大摇大摆在人群中注视着轿子,但是轿子又一拐拐进了一条偏路,彭顺又跟了上去,但是这样会不会太明显?那些后面跟着的侍从,很容易就会发现一直跟踪着轿子的彭顺。
彭顺压低了自己的身段,决定绕个路,张勇言的样子,好像现在已经成了輨马令的尚书了呢,张勇言可不是个职业军人,虽然在军队里待过,那也只是随军主簿混的,现在成为輨马令侍郎了,感觉自己已经是能够执掌三军的将军了,想想新党的人还是太年轻,輨马令尚书说到底也只是仆射台的管家,现在新党在仆射台能有多少能量?仆射台全都是皇派的人,城外的鸢尾军团将军还姓祁呢,新党在想些什么呢?
彭顺先绕了一点路,从一个胡同再绕回另一个,最后才摸到了一个小道,这样就能在一个巷口跟上轿子,毕竟四抬大轿,能够经过的路也不多,但是等当彭顺蒙头向前走的时候,突然前面有一个人拐了进来,正巧和自己对冲着,而且这人和彭顺面对面之后,便停下了脚步。
彭顺放慢了步伐抬头一看:
张勇言!
彭顺先是吃惊,张勇言不知为何撇下自己的随从,单单只有一个人,拦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彭顺先是有些吃惊,但是还是低下头,往前走,想要和张勇言擦身而过,张勇言这种人,未必认识自己。
“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张勇言站在原地问。
张勇言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跟踪,可是他为什么要撇下自己的侍从,来和自己面对面呢?
彭顺心中一惊,见无法躲避,便道:“我是苏阳总捕头彭顺。”
“呦,原来是彭大人,久仰久仰,略有耳闻,今日有幸相会。”
“张大人,看来你事情,办的不错呢。”
张勇言先是愣了愣,随即道:“彭大人,耳目通天啊。”
彭顺摆摆手道:“过奖了张大人,其实并非我彭某耳目通天,只不过你做的实在是太放肆了,再者说,如此驻军城中,对苏阳治安损害相当之大,我是不得不管啊。”
“彭大人,你居然知道了,嘶……那我,是不是要治你一个谋逆罪?”
彭顺仰起头:“谋逆是个框,什么都能往里面装,而真正想要谋逆的,恰恰就是你们!”
张勇言微微一笑:“彭大人,你是想现在就死?”
“如果不是我追查到了李哲生,你还坐不上这个位置呢,我只不过是劝你好自为之,现在就死,怕你还做不到!”彭顺看着张勇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由心生妒意,直接开喷起来。
张勇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真以为,没有李哲生,我就当不成輨马令侍郎了么,你真傻,我就告诉你吧,李哲生,也是我们新党的人,就连什么杀手,也是我牵线搭桥的,哈哈,看你的表情,没想到吧,这可是苦肉计呢,只是割掉的肉,不知道而已,嘻嘻嘻。”
彭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居然至始至终,是新党的一个圈套!
“还有呢,彭捕头,我其实又雇佣了一个杀手,来保护我的安全,听说你一直在寻找杀死那些人的杀手,今天正好,可以看你们面对面的打上一架,让我见识一下彭捕头的武艺,哈哈哈。”张勇言有些放肆,像是胜券在握,无所畏惧了!
彭顺的手摸上了自己的刀,他在想,如果那个杀手是玄蝶,他至少,也能见到玄蝶的庐山真面目了,但是自己能够做的,或许只剩下尽可能的逃跑了吧,甚至,逃跑,都会是奢望,既然如此,也只能舍生取义而已,毕竟就算是邢康,也不一定能够战胜玄蝶,自己的功夫,还在邢康之下。
彭顺的身体微微颤抖,他好像觉得,死亡在逐渐靠近。
破空声传来。
终于,那个时候到了么!
彭顺抽出了刀,感觉破空的声音越发靠近,就好像游荡的死神,静静等待着收割。
“噗!”那是利刃扎入心脏的声音。
彭顺看见,一把利剑,从张勇言的后背入,从前胸出,直接刺了一个对穿,张勇言没有任何的反抗,他甚至连最后一个字都卡在了喉咙里面没有说出来。
他就这么,猝然得死在了利刃之下。
张勇言的尸体缓缓倒下,而他身后的面容,逐渐清晰。
白幽梦!
为什么,会是她!
白幽梦潇洒得甩掉了利刃上的血,收剑入鞘,随即向彭顺走了过来,彭顺吓的随即退后一步,然后回了回神,又跨了上去:“你怎么在这?”
“我来保护你啊。”白幽梦轻描淡写得说,“还好有我,不然你怎么死都不知道。”
彭顺迟疑得指了指倒地的张勇言:“他说的,杀手。”
白幽梦连忙摆摆手:“还好不是玄蝶呢,如果是,我就该带着你跑路了,在说,玄蝶这种等级的杀手,可不是当保镖的,行啦,我们回去吧,就把这个反贼的尸体晾在这里吧。”
“你,杀了天玦的杀手?”彭顺还有点不可置信。
“他唬你呢,那杀手我觉得你都能杀掉,更何况我。”白幽梦将剑背在后背,却看到彭顺还是一副怀疑的表情,不由语气轻柔得问:“怎么啦,你不相信我么?”
彭顺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白幽梦顺带伸出了自己的白玉一样的手,想要彭顺牵住她。
这让他还有些不自在,因为白幽梦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而把右手藏在了身后。
但是彭顺知道,藏在身后的右手,已经沾染上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