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臣男拖着疲惫的身子从会议室出来,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这会儿感觉饿的头重脚轻,恨不得吃下一头牛。这些天以来,每天大会、小会不断,可是每次开完会,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一切还是一如既往的进行。今天是“季度考评”,昨天是“安全文件宣传贯彻专题会”,前天是“落实安全生产会议精神”,再之前都忘干净了,武臣男不知道,总这么开会,有什么用?
武臣男走到了超市,却发现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没几个是自己能吃的,因为配料表里,都清楚的写着一个字:糖!最后,只能逼的他无奈的买走了一包干膜片。其实,连这个,大夫也不建议他吃。
刚出超市,连包装纸都没拆开,手机又响了,是马文涛,“咋了老马,东西到了?”
“可不是吧,赶紧过来,我在门口。”马文涛说完就挂了电话。
武臣男这时的心,突然跳的快了许多,不单单是因为饥饿,实在是对马文涛拉来的这一批东西,放心不下。而且这次马文涛亲自露面,还不知道后面会惹来怎样的非议。
武臣男又给孟广利去了一个电话,便加紧脚步向库房走去。他希望在别人看到货之前,自己先把把关。刚走进广场,就看到库房门口停着一辆车,不是工具车,而是一辆依维柯。而且远远的就看到,这辆车明显带着倾斜。原来,右侧的后胎,已经压爆了。武臣男心忖,老马干的什么事啊?
马文涛已经打开了车尾的门,看着车里塞得慢慢的木箱,正在思考如何往下卸。看到身后慢慢走来的武臣男,忍不住催促:“走快点呗!好家伙,这铁疙瘩这么重了?到了矿了也把胎压爆了,先卸了货吧,完了我再找人补胎。”
武臣男也不知道该不该笑,明知道拉的都是铁疙瘩,那怎么可能不重?武臣男也不多说:“司机了?让他卸就好了。”
“哪有司机,我开的车,赶紧给找两个人。”
武臣男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不论自己说什么,马文涛的回答都一样,为了省钱。武臣男掏出手机赶紧给田全友打电话:“田师傅!忙不忙?库房门口有一车货,过来给卸一下吧?”
武臣男很快挂了电话,悄悄对马文涛说:“一会儿人就来了,估计卸这一车就是二百到四百的样子你自己砍吧。东西质量行不行?可不敢丢人啊!”
马文涛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哟!文涛,好久不见啊!这是你送的?”说话的是林慧。
马文涛转身对着林慧笑呵呵的,“没有,不是我,没有那个本事。给朋友帮忙,还是当司机,就这个出息。”
林慧却继续追问:“那你也厉害了呀,开依维柯是不是得A本?新老板给开的工资不低吧,比矿上咋样?”
马文涛半张脸上扬,半张脸静止,似笑非笑的,“咋说了,工资,就那样吧,差不多。开这个车好像得B本,我是C本,瞎开,别被交警抓住,别撞了人就行。”
林慧:“哦!这样啊!有没有我的东西?我赶紧收了,省得一会儿工人来了,忙不过来。”
马文涛转眼看着武臣男:“不用,都是武总的东西。你瞧瞧,你还不如手底下这人的觉悟,你还不赶紧收?”
“胡侃!我的和她的能一样?她那东西又不耽误生产,我这都是井下用的,不验干死我!你赶紧先拿一箱下来,我看看。”
“我也拿不下来,你看垒的老高,我试了,东西怪重。我这腿脚也不如以前了,拿不了太重的东西。”马文涛拍了拍受伤的那一侧的腿,似乎这是一面招牌。
武臣男也觉得自己失言了,不应该揭人伤疤。两人只好静静的等待,林慧见没她什么事,也回到了办公室里。
很快,田全友带着两个师傅就走了过来,三人都穿着一身迷彩,都是破破烂烂的衣服,扣子也没一颗。他们三人最大的区别就是背心的颜色分别的是红的、蓝的、黑的。
田全友看着车里塞得满满的问:“小武,什么东西?重不重?”
武臣男:“估计不轻啊,你瞧,车胎都爆了。慢点来吧,田师傅,注意安全。”
田全友看了看,“这样,你去那两个凳子,我们踩着凳子慢慢往下卸,得一层一层来。不敢用蛮劲,不然哗啦一下摔出来,把箱子就摔烂了。瞧着都不是好木头。”
武臣男听到田全友说包装的木头质量就不好,心里就不乐意了,倒不是介意别人说,而是觉得包装就不够“硬”,里面的东西,也难以“硬”起来。但还是赶紧跑到办公室里,把干膜片放下,提了两个凳子跑出去。
田全友和黑背心一人踩着一个凳子,两人一起,把最上层中间的箱子开始慢慢往外抽。抽的时候,还得腾出一只手轻轻推着下方。箱子的规格都是一样的,大概长半米,宽和高都是三十公分左右。田全友一边慢慢抽,一边吃力的说:“好家伙!确实不轻!来,下面的搭把手!等谁呢,死屌一个,眼里一点水也没有!”
田全友喊得不单单是蓝背心,还包括马文涛,在他眼里,这个陌生人就是司机。看着“司机”懒洋洋的袖手旁观,心里就来气。
马文涛也顾不得和他计较这些,和蓝背心一起,慢慢的把箱子接下来。确实重,即使两个人同时用力,马文涛的脸也憋红了。而且这箱子质量确实一般,木头上都是毛刺,要不是戴了副橡胶手套,手掌非要被扎出个筛子不可。
而且就在两个人把箱子扔到地上后,“哗嗒”一声,马文涛看见箱子的边缘因为挤压,已经开始变得弯曲。
“小武唉!你快忙你的去吧,不用在这,四个人慢慢卸,也快。”田全友心里还念着武臣男,觉得他在这里跟着晒太阳怪不好意思。
武臣男的心思却已经转移到了地上的那一箱东西上,回到办公室,,从抽屉里抽出一根长改锥,回来稍微用力,就把箱盖撬开了。打开一看,这箱子慢慢的塞了三十个安全阀。武臣男拿起一个,却沾了一手的油。这东西怎么会有油呢?按理来说,这东西不需要防锈啊。
武臣男仔细的看着阀体腰部打着的编码,心里有些凉。如今工业技术的改革,很多先进的厂家已经改成了激光打码,但是自己手里这个,还处在机械压号的阶段,光手去摸了一把,还有些毛躁,有些划手。
武臣男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样的东西,一会儿老孟来了,能不能应付过去?武臣男赶紧拿掉了阀嘴上的橡胶套,看到阀嘴还算完整,没有磨损和锈迹,心里还算有一丝安慰。但此刻他一步也不敢走远,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等待,似乎这样,心里能踏实一点。
田全友和马文涛四个人卸下来十几个箱子的时候,孟广利叼着烟来到了库房。“不好意思啊,小武,科里刚才开了个小会。东西咋样?拆开看了没有?”
武臣男:“这不是等您呢,您是专家!”
孟广利:“你才是专家了吧,干了这么多年了,多少个厂家的货都是你经手的,你比我有经验才对。”
马文涛每一句话都听到了耳朵里,记到了心里。
“不!不!不!还得是孟总说的才算,我刚才先开了一箱子安全阀,您看看。”武臣男把一直拿在手里的安全阀递了过去。
“哪个厂家的?”孟广利接过去就对着中间的代码看去。“河南?不行,这个真不行!必须得用北京的!”
马文涛和武臣男心里都是一惊,但是二人都表现的很镇定,马文涛依旧在卸他的箱子。武臣男则问:“孟总,之前的采购申请上没写厂家啊。而且,从北京进货的话,一个是费用高,一个是周期长,怕是来不及在检查前完成检修任务啊!”
“这也是昨天安总开会刚刚提的要求,因为之前检修,发现好多安全阀,外面没事,里面都堵死了,不知道用的什么劣质玩意儿,所以特意在机电会议上提出来了。还有啥别的?”孟广利对着一大堆的箱子开始搜索,似乎目光都够穿透木头似的。突然他注意到了马文涛,“这不是小马嘛,你这是给小武帮忙来了?”
马文涛手里的活儿不停,撑起一个笑容回答:“差不多吧!”
孟广利看看四周:“司机哪去了,咋还让咱自己的人动上手了?”
马文涛笑着回答:“孟科长,我给朋友帮忙,我开的车送来的东西。”
孟广利实实在在的吃了一惊:“哟!你还吃上买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