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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你我之约

2018-01-17发布 4193字

玉子扬沉肃道:“驸马府中有各种各样的规矩,有一则规矩我要你们所有人都要牢牢记住:没有人可以伤害我江南王贵玉子扬。如今王儿就在少夫人腹中,绝不可有半分差池。”

玉子扬冷锐的目光扫向怀玉和她身旁的玉绫,冷寒道:“玉绫,你昨日要少夫人与我王儿跪在你面前来让你掌嘴,对吗?”

玉绫大惊,急步走到玉子扬面前跪下,哆嗦道:“在下该死,在下该死!”

玉子扬冷若冰霜地看了看怀玉:“公主说少夫人坏了规矩,那少夫人就是坏了规矩,少夫人是该罚。但我王儿没坏了规矩,就算是坏了,也是由我来说罚或是不罚,你这个丫头竟敢私自动手。”

玉绫惊恐得无言以对,只是一味的磕头:“在下该死,在下该死!”

玉子扬狠狠道:“你的确该死!”

玉绫吓得魂不附体,忙向公主跪去:“公主救救在下,救救在下。”

“现在就是那些大漠的人也救不了你!”

怀玉站起向玉子扬行礼:“玉绫是代臣妾行罚。臣妾并不是想罚王儿,只是想让青丘女毕落妹妹知道规矩。玉绫是臣妾贴身丫头,跟了臣妾十年,请驸马爷看在臣妾的份上,饶了玉绫吧。”

“既然公主求请,我就饶了她死罪。你站起来,把你掌少夫人嘴的手拿出来,放在案上。”

玉绫站起来,颤抖地走向案几,把右手放案几上。

玉子扬从腰间拔出龙纹匕首,把玉绫的手压住,匕首狠狠砍下,玉绫的小指瞬间断开。

玉子扬大喝一声“住口”,玉绫巨痛的嘶吼和堂中人的惊呼戛然而止。堂下鸦雀无声,玉绫握住鲜血直流的手指,面容扭曲,但大气也不敢喘。

“玉绫死罪免了,活罪难逃。下次谁敢伤我王儿,被砍的就是脑袋。这就是我府中的规矩。”说完冷眼扫向花容失色的怀玉:“公主,如此胆大妄为的丫头不配再服侍你。陈管家,把玉绫赶出驸马府。”

陈管家应声命仆人把玉绫拉下去。

玉子扬从怀中拿出一块绣上牡丹图的锦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把匕首放回,再把锦帕往地上一扔:“大家都退下。我与老帮主有要事商谈,把晚膳拿进书房。”

滕连虎微笑地跟着玉子扬走向书房:“好一手敲山震虎。”

玉子扬淡然道:“是时候让不懂规矩的人知道我的脾性。”

怀玉呆呆地看着地上带血的锦帕。她亲手为他绣的牡丹锦帕,他竟弃之如敝屣。

“备马车,我要入宫。”怀玉怒叫。

青丘女毕落掠见怀玉愤恨得要把她吞掉的目光,心中只有一片无力的惘然。

去到青丘女毕落房中,玉子扬看见她惶惑的脸,柔语道:“吓到你了。”

青丘女毕落垂首低语:“玉绫只是打了妾身几下,夫君却砍下她的手指,把她赶出府。妾身,妾身心有不安。”

玉子扬把她拥入怀中:“只有这样才能震住怀玉。若不然她只会对你越来越过分。”

青丘女毕落凄然道:“夫君如此护住妾身,公主恐怕……夫君出征在即,不如,不如让妾身和小翠搬出府外。一来妾身可静心养胎,二来也不会再惹怒公主,。”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龟兹。我大军出征之日,二弟已安排好马车送你去长安北地王府。你在那安心养胎,见识一下我妹子的胡闹,也可以去看看家人。”

青丘女毕落喜出望外地流下泪水:“妾身在长安静候夫君的好消息。”

秘密的销金窟里,美人个个花容失色,看着小达摩叶洪潇一把掀翻酒席,厉声叫骂。

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却是动也不动,看着一堆金杯玉盏砸碎在地上,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微笑,斜觑着发怒的天赏杀将。

手里小刀剔着指甲,意态悠闲。

他头戴玉冠,身穿黑底龙纹的箭袖长袍,做工精致,竟然是王侯一级的服饰。

若是长安城长安的百姓,一看那袭黑底龙纹的袍子,便知道那是谁了——贾粟长老!

在安西都护府的四王之乱中,这位年轻候爷起于草莽,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庞大的财力、组织起了一支军队,拥兵战于乱世。

以“拥护皇上、清除内乱”为口号平定了天下,诛灭了四名作乱的藩王。

内乱平息后,朝廷王室衰微,贾粟长老便成了安西都护府最信任的人,特允他可在玄衣上织龙纹,以示恩宠。

连长安城那些高高在上的宗室子女,都以能结交上这位平民出身的年轻王侯、称其一声“爷”为荣。而这位候爷封号为“绿衣神剑”,据说人如其名、也是手眼通天,上至九鼎至尊、下至刀剑江湖,都能呼风唤雨。

这一次几大正教联合上书、请求朝廷下令剿灭拜火教,他便在其中起了决定性作用。

然而此刻,这位只手便能翻云覆雨的人物、却秘密离开了长安城,悄然出现在遥远敦煌城的秘密销金窟里,坐在那儿听凭别人厉叱怒骂。

左顾右盼中,忽地看到了桌上那个碧玉小瓶子,不由眉头一皱,收入了袖中:“怎么还在吃这种东西?想死就去死的干脆点!我没收了。”

叶洪潇却正暴跳如雷,完全失去了平日里超然冷澈的气度,正对着那心不在焉的人怒骂:“断牙你十年来他妈的都做了些什么?每年收我那么多钱,却送回给我这样一个白痴!”

仿佛怒到了极处,忽然间他一反手、一道寒光便掠了出去——小达摩要杀人!美姬吓得失声大叫,铮然金铁交击中,承影剑架在了来客颈外一尺处。

黑衣的贾粟长老手里多了一柄皓色的长剑,在瞬间封住了小达摩叶洪潇的那一剑。

“啧啧,毕竟是你弟弟,怎么能骂白痴呢?”

贾粟长老有些惫懒地笑起来,手腕转动,剑身不停轻震,在一瞬间挡住了七剑,一边尚自有余力曼声回答,“虽然…他在我们看起来的确很白痴……白痴得就像……”

最后一剑。火星迸射。

执剑相交的两名男子各退了三步,竟是不分伯仲。

“白痴得就像十年前的你!”

贾粟长老喘了一口气,恶狠狠扔下一句话来,“所以你看他不顺眼是吧?”

小达摩叶洪潇同样狠狠逼视着对方,然而那句话如同利剑一般刺中了他,竟不能答。半晌,他愤然将承影剑往地上一扔,怒:“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天赏杀将!我当你们是朋友,才对你予取予求、把血刀王沙渊托付给你照顾——可你竟把他教成了一个白痴!”

“我干吗要把他教成合格的霸主?”

贾粟长老懒懒道,看着同伴,“敦煌的第一杀手,是你。”

小达摩叶洪潇仿佛要说什么,终究沉默。

片刻,终于只是挥了挥手,令那些美姬退下,方才转过身来低声问:“今日不过十月十四,你竟亲自来取那一百车金铢?你轻易离不得长安城,忽然赶来,莫不是那边政局有变?”

“谁希罕那一百车金铢?政局有变我还敢跑出来?”

贾粟长老在皓色的长剑上弹了一下,听着佩剑发出的长吟,目光忽地变得雪亮,“我知道她来了。我要抢在你去见她之前来敦煌。”

“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根本不问那个“她”是谁,小达摩叶洪潇失惊。

“我怎么不知道……”

贾粟长老的眼光从剑上挪开,落在天赏杀将脸上,“我是龙依莎,你是小达摩。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事情瞒得过我?——你忽然间写信,要我从长安城遣返血刀王沙渊,我就知道必然有变。那时候,你已料到拜火教总坛会派出单晴瑶前来敦煌了吧?”

小达摩叶洪潇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看着庭外的玉树金莲,执拗地沉默着。

“不关你的事。早就说好了,你负责中原,我负责西域。”

他冷涩地回答,“我每年给你巨万资金供你组织军队、疏通朝廷上下,你只管在长安城掌控政局、照顾血刀王沙渊——敦煌的事,不用你插手。”

“怎么不用我插手!他妈的难道我就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么?”

一直惫懒的贾粟长老忽然暴怒起来,一剑将整排白玉栏杆砍的粉碎。

贾粟长老在咆哮,拿出那个碧玉的瓶子在他面前晃:“十年了,你还在吃这种药?醒醒罢!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十年前你就想死在她手里,十年后还是一样!所以你急着招血刀王沙渊回来,急着去送死!是不是?”

“是。那又怎样?”

仿佛被一连串的怒斥逼到无法回避,小达摩叶洪潇忽地粲然一笑,坦然承认。

“我觉得生无可欢,不如就死。反正人生一世、我算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贾粟长老呆住,看着外表依然年轻英俊、却处处透出颓废死气的天赏杀将。

十年来他一直在兵权和战乱中斡旋、极力向前奔走,还是第一次停下脚步、看到了同伴眼里的死气。

自从十年前在昆仑绝顶上失去了单晴瑶,这个人的内心便开始消沉了吧?而敦煌这个故乡也没有给他足够的温暖:父亲、母亲、弟弟……生命中所有最重要的人都叛离他而去,只遗下他一人在这样穷奢极欲的销金窟内、醉生梦死地靠着幻境来麻痹自己。

这些年来虽然坐拥敦煌、富可敌国,可洪潇的心、原来已经被侵蚀得那般厉害。

贾粟长老看着生死之交,忽地微微叹了口气。

十年未见了……经历了那般被人当作棋子的噩梦,九死一生地返回敦煌后,两个天罗煞血场出身的少年最终决定成为主宰棋局的棋手。

苗疆与大漠,订立了攻守同盟,从此天各一方。

十年来,一个掌控着丝路咽喉,积累庞大的财力;而另一个则在中原乱世中拥兵而起,左右时局。

他们已然默契地合作了十年,渐渐将这个天下都收入彀中。

安西都护府经过内乱后,诸位藩王一起伏诛,然而王室元气也由此大伤,地方割据渐起,多不听长安城旨令。

他以平民之身而封候,更拥兵左右了时局。

景帝病入膏肓,懦弱无能,被他操纵于股掌之上,他之一言,几已可以决定新王废立。这个天下,已经没有什么是他们要不到、作不到的。

然而,就在这个当儿上,洪潇说:他不干了?

锦衣玉带的贾粟长老颓然坐入椅上,定定看了天赏杀将半晌,忽地低声:“老实跟你说,景帝那老头活不过年底了,我在长安城选了一支衰微的宗室,准备拥为新君——那孩子天生痴呆,不过八岁,只得一个姐姐,内无臂助外无强援,已认我为亚父……待得摄政几年,各方面再稳妥一些了,便可取而代之。到时候,天下还不是我们的?”

那样大逆不道的谋反之语,在这个黑衣王侯嘴里说来,却如同平常寒暄。

小达摩叶洪潇眉头挑了一下,淡然:“长安城的事,不必和我说,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你一向看得准、出手快、下手狠。这局棋,你定然是能左右的。”

“这是我们一起下的棋!你忘了那时候我们在敦煌城下的盟约么?”

贾粟长老一拍扶手,愤然,“我们一起做皇帝!我做正皇帝,你做副皇帝——倒过来也行!”

听得那样的话,小达摩叶洪潇只是倦极的摇摇头:“错了。我那时候和你定约,只是希望能联手做好两件事:一、灭除拜火教;二、处置好血刀王沙渊。第一件事,今年你已做到:长安城下令普天下灭除拜火教、只怕得你之力最多。第二件事……”

白衣神童忽地长长叹了口气,苦笑:“血刀王沙渊如今年过半百岁,已经是这样的白痴了……夫复何言。你我之约,也已经到头。”

贾粟长老双眉一轩,终于强自缓了口气,先不正面回答,只是道:“你以为长安城下令灭除拜火教,只为我的个人恩怨?——灭拜火教,只为打击回纥在中原的势力。并不是我苗疆私怨。”

“最近几年回纥国势大盛,咄咄逼人。而回纥商人与中原贸易频繁、多借着当地的拜火教摩尼庙作为落脚行馆,将大宗财物寄放在此间,年终便源源不断送入回纥。拜火教为回纥国教,传入中原后教徒之多、已经超出朝廷所能容忍的程度——所以长安城大乱平定后、便要借着灭除拜火教,把回纥势力打压下去!这是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