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之后,卜慌、张庆和高风三人草草的收拾了一下,在宾馆楼下的小吃店里吃了点早餐,然后,三个人开着车向林正疆家走去。虽然昨天晚上聊天聊到天亮,三个人都没有睡觉,但因为心里有事,所以,精神还算好饱满。
今天是林正疆父亲自杀身亡的第三天。按照海福当地的风俗习惯,今天是“停灵”的最后一天,今天下午就要“出殡”,送老人家“入土为安”。
三个人来到林正疆家的时候,门口已经堆了很多人。披麻戴孝的亲戚,前来帮忙的乡亲,把林正疆家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在繁忙的人群中,卜慌找到了林正疆的表姐金霞。
“金大姐,这位是林正疆的朋友张庆,也是在听到正疆父亲的事情后特意赶过来的。”卜慌指着张庆,向金霞介绍道。
“哦,谢谢您张师傅,这么远的路赶过来,辛苦了!”金霞笑了笑,然后冲着张庆鞠了一躬。
“大姐,您客气了。和卜慌他们一样,我和正疆也是关系较好的朋友。现在他家里出了事情,我们来看看,帮帮忙是应该的,您不要客气!”张庆慌忙扶起金霞,看着她说道。
“金霞姐,今天是老人家出殡的日子,您看看我们三个人能干点什么。如果有事情需要我们干,您尽管吩咐就是,千万不要客气。”站在一旁的高风看着金霞问道。
“哦,暂时还不需要。”金霞看看高风、卜慌和张庆,微笑着说道:“虽然正疆只有我这么一个亲戚,他又是因为犯罪逃跑的,但他的父亲既我的姑父老实忠厚、心地善良,平时的人缘很好,所以,今天来帮忙的乡亲们很多。但是请您们放心,您们都是正疆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需要帮忙,我一定不会客气!”
说到这里,金霞有些不好意思的两只手交叉在一起,看着卜慌三人。
这时,一位帮忙的老乡拿着一盒香烟走了过来,给卜慌、张庆和高风各发了一支烟,然后冲着他们礼节性的点点头。
“谢谢!”张庆向这位老乡道了一声谢,转头看着金霞说道:“大姐,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想找您聊一会儿,是关于正疆的儿子的事情的。”
“好呢,我有时间,咱们到房子里说吧!”听完张庆的话,金霞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没有人的房子。
给卜慌三人倒上水,把他们让到椅子上坐好之后,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张庆问道:“张大哥,有什么事情您就说吧,我听着呢。”
张庆点点头,先是看看卜慌和高风,然后一脸严肃的说道:“正疆的妻子死了,父亲自杀了,林正疆被公安部门羁押在看守所。毫不隐瞒的说,就凭他犯的罪,如果能捡回一条命,判个无期徒刑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作为正疆的朋友、哥们儿,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很痛心。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只伤心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现在,最最关键的事情是正疆的儿子怎么办?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无依无靠的今后怎么生活?对于这一点,您有安排没有?”
说到这里,张庆看看金霞。
听完张庆的话,金霞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张庆、卜慌和高风说道:“正疆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姑父不是纯正的本地人,四十年前,他和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妈妈从山东老家来到了海福,算是一个来的比较早的外地人。因此,除了我们家之外,正疆在本地没有其他亲戚。现在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在打理。您现在说到正疆的儿子小明的事情,也正是我这些天来最烦心的事情。人死了埋了就完了,林正疆判死刑也好,判死缓、无期也罢,那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我们帮不了他,也不愿意帮他。这个害群之马把我们一家人害的好苦,哪还有心思救他?但这个可怜的孩子呢?他才十岁,正是需要父爱、母爱和家庭温暖的时候,可转眼之间这一切都没有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今后怎么过?”
说到这里,金霞禁不住抽泣起来。
“大姐,您也不要太伤心了,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伤心也没有用。”卜慌欠欠身子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接着说道:“您刚才说了,您是正疆在海福唯一的亲戚,也是唯一的依靠。所以,正疆的儿子小明交给您抚养最好不过。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您商量一下,看看您有没有什么意见?有没有什么困难?我们共同商量,一起解决,目的只有一个:绝不能让小明成为没人管的孩子,流浪街头。否则,我们对不起正疆,更对不起儿子。大姐,您说呢?”
金霞没有说话,她看看卜慌等人,然后低下了头。
“大姐,事情是这样的。”见金霞低着头不说话,高风赶紧说道:“本来,卜慌卜大哥准备收养这个孩子的,但是,由于法律规定和其他因素的限制,要想做到这件事情会非常困难。因为这件事情,我们三个人昨天晚上商量了一晚上,但还是没有一个好的解决方案。所以才跟您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办才好。您是正疆的表姐,按照辈分来讲的话,你是小明的姑姑,对孩子的情况比较了解,如果收养他,也合理合法。您看......”
听完高风的话,金霞抬起了头,脸上刚刚擦干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拿起桌子上的餐巾纸擦擦眼泪,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有些为难的说道:“首先,我要真心的感谢卜慌大兄弟在危难之时向我们伸出援助之手。至于没有办成,我们也能理解。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收养一个孩子哪能说行就行的?所以,不怪你。其实我也想过,按照正疆家现在这个状况,小明由我来管天经地义,也是我这个表姑应该做的事情。但是,我们家的情况各位不了解。唉,都难为死我了!”
说到这里,金霞一边擦泪水,一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大姐,我们都不是外人,您把您的困难讲一下,看看我们能不能解决。众人拾柴火焰高,任何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的。”看着金霞一脸愁容的样子,张庆微笑着说道。
“张大哥,我的困难您解决不掉。”金霞看看张庆,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您们三位都是正疆最要好的朋友。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我也能刚看的出来,三位都是重情重义的人,所以,在您们面前我没必要隐瞒什么。”说到这里,金霞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杯水,然后接着说道:
“我是一个离过婚的人,两年前,我带着12岁的儿子嫁给了现在的丈夫。现在的丈夫也是离异的人,带着一个13岁的女儿。丈夫是一个老老实实、普普通通的工人,除了按时上班,拿他两千多块钱的工资之外,没有任何其他收入。我在一家纺织厂上班,每个月的工资是1200元。由于厂里效益不好,我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所以说,现在全家人的生活支出、两个孩子上学的学费、生活费等,全靠丈夫那点微薄的工资收入支撑。‘贫贱夫妻百事哀’,由于经济上的捉襟见肘,我和丈夫的矛盾也越来越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关系非常紧张,而且他对我的儿子也不好,态度极其恶劣。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如果再把小明带过去,那会是什么情况?现在一想就能想的到。家庭经济困难,我给不了孩子幸福的生活;夫妻关系紧张,我担心小明到了我们家会受气,我虽然不愿意看到你这种结果,但我也没有办法解决。张大哥,卜慌、高风二位兄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怎么敢把小明收养了呢?”
说到这里,金霞伤心的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接着说道:“我是小明的姑姑,是正疆在海福唯一的亲人。在现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我却帮不上他,我心里难受呀!”
听完金霞的话,看着她一脸痛苦的表情,张庆看看卜慌和高风,不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过脸来看看金霞说道:“大姐,你不要伤心,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的情况确实困难,如果收养小明,会让您家的经济更困难。如果单纯的是这件事情,我们三个人还能帮帮忙,在经济上支援您一下,小明的所有费用甚至都由我们出都可以。但是,说句不好听的话,您们是二婚夫妻,关系比较复杂,现在夫妻关系又这么紧张,如果真的把小明交给您,还在的生活环境堪忧。但是,这不能怪您。这样吧,我们再去想想办法,但目的只有一个:绝不能让小明流浪街头。卜慌,高风,我们走吧!”
说到这里,张庆站起身来向金霞伸出了手。
金霞握住张庆的手,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家的事情,却要麻烦三位兄弟,我......”
“大姐,您不要说了,您的情况我们知道了,不会怪您。您接着忙吧,我们回去再想想办法。您放心吧,小明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处理好!”卜慌一边说,一边和高风、张庆走了出去。
回到车上,坐在驾驶位置上的高风把车窗摇下一条缝,拿出香烟分别发给卜慌和张庆,然后一脸愁容的说道:“二位老大,现在怎么办呢?”
点燃了香烟,张庆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说道:“正疆表姐说的情况如果属实的话,我们确实不能把孩子交给她。经济困难点、生活苦一点,这些问题我们可以资助一下,帮着他们解决。但是,她是二婚,和现在的丈夫关系又不好,而且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如果再加上小明,夫妻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加剧。这样一来,小明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受气是必须的,这样对孩子的成长不利。所以说,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听完张庆的话,卜慌点点头,一边吸烟一遍说道:“老张的分析很有道理。这样吧,我们实行我们的第二个计划:向海福县妇联、海福县民政局求助,看看他们能不能解决。我现在就给肖监狱长打电话,让他和雷监狱长沟通一下,我们去找雷夫人帮帮忙。”
说到这里,肖刚拿起电话拨通了肖刚的电话,然后把与林正疆的表姐金霞沟通的情况以及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告诉给了肖刚。
“你们的想法是好的,助人为乐的精神也让我很感动。我也愿意给你们帮这个忙,和雷监的夫人沟通一下,让她给帮帮忙。”听完卜慌的话,肖刚认真的说道:“但是,能不能办成我不能确定,毕竟他林正疆是一个有两条命案在身的犯罪嫌疑人,国家在安置方面还没有相关的法律规定。但不管怎么样,我们一起努力吧,尽力把这件事情办好,你挂电话,我这就和雷监联系,你等我的电话。”
说到这里,肖刚挂断了电话。
“卜哥,肖监狱长怎么说?”见卜慌挂断了电话,高风着急的问道。
“他在给雷监打电话,但他说并不能保证办成,等消息吧!”卜慌皱着眉头,一脸愁容。
“顺其自然吧,这就不是我们着急的事情。但我们必须坚持一个原则:把正疆的孩子安排好,哪怕是再难也好办好,否则,今后见了正疆,我们怎么说?”张庆看着窗外,坚定的说道。
这时,卜慌的电话响了。他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号码,划开接听键,对着手机说道:“肖监狱长,情况怎么样?”
“我个雷监打了电话,也说了你们要办的事情。他已经和他的夫人沟通过了,你们找她去吧,把情况详细的说一下,看看能不能办成。”说到这里,肖刚突然转变了话题:“你刚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张庆也来了?你们在一起吗?”
“是的监狱长,张庆来了,现在就在我身边。您要和他讲话吗?我现在就把电话给他!”说到这里,卜慌把手中的手机交给张庆,小声说道:“肖监狱长的电话!”
张庆接过电话,对着手机亲切的叫了声:“肖监狱长好!”
“哈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张老板好呀。”肖刚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说道:“张老板,您这前脚走出监狱,转眼就不认人了。出监了,连个电话也不打,到了海福也不联系。张总,是你在监狱的时候我肖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吗?”
听完肖刚的话,张庆一把把手中只抽了几口的香烟扔到窗外,对着手机赶紧说道:“肖监狱长,冤枉呀!我张庆在监狱的这几年,如果没有您的关心和帮助,我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另外一码事,哪还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所以说,您对我张庆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要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张庆有了能力,一定会好好的报答您的。我张庆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您应该了解的。”
“哈哈哈哈,说的比唱的好听。既然这样,出监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不给我来个电话?更不像话的是,你已经到了海福了,为什么不跟我联系?”肖刚一边笑,一边不依不饶的说道。
“从监狱回到家之后,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案子的事情。我的情况您是很清楚的,现在案子平反了,但钱拿不上,国家赔偿也没有消息,被魏新光一伙侵占的财产还依然在这伙人手上。所以我急呀,天天在跑这件事。我从家里出来后是到了蓝海市的,准备找卜慌和高风,但听到正疆家出了事情以后就赶了过来。我到了海福的时候,卜慌跟我说您刚走,我心里也挺遗憾的。肖监狱长,等把正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专门到监狱找您,咱们好好聊聊,我还有很多事情向您请教呢!”张庆对着手机解释着。
听完张庆的话,肖刚笑了笑,然后说道:“不要着急,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张庆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啊?想单独和你讲几句话,是有件事情要提醒你,希望引起你的重视。”
“肖监狱长,您请指教!”张庆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在监狱的这几年,张庆和卜慌一样一直在肖刚的身边服刑改造,对于肖刚的睿智、机警和在一些重大问题上的见解,还是让历经风雨、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张庆、卜慌佩服不已。所以,在听了他的一席话之后,张庆还是相当重视的。
“你与魏新光之间的借款纠纷案、你的刑事犯罪案已经平反了,最不高兴的人是谁?是魏新光。海福县是你原来公司的大本营,矿权和公司被魏新光一伙侵占之后,现在是魏新光的地盘。这个人心狠手辣,一派流氓作风,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的。但是,就在这个最关键、最敏感的时候你来到了海福,如果让魏新光知道了或者是遇到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张庆,‘狗急跳墙’这句话你听说过吧?特别是对于魏新光这种小人,你是不是应该小心提防着点?”
“嗯,监狱长您分析的有道理。但是我想魏新光没有这么大胆子吧?”听完肖刚的话,张庆的心头一紧,但还是故作轻松的对肖刚说道。
“你和魏新光是老对手了,他这个人做事的风格你还不知道吗?在整个海福县城,魏新光的大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做事手段之凶狠毒辣也是有名的。所以,还是请你小心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的,我知道了监狱长。谢谢您的提醒!”对着手机点点头,张庆赶紧说道。
“不用谢。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一旦有什么事情,赶紧给我打电话。知道了没有?”肖刚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好的,一定,监狱长再见!”说到这里,张庆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卜慌。
“张哥,我个人觉得肖监狱长说的有道理,你还是小心一点好。这样吧,你回宾馆等我们,我和高风办完事情之后就到宾馆找你。”由于手机的声音很大,就坐在张庆身旁的卜慌把肖刚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便有些担心的看着张庆说道。
“哪有那么严重?再说了,即便是他魏新光跳出来我也不害怕他,现在可不是在监狱的时候了!高风,开车,去县妇联找雷监狱长的夫人去!”张庆看看卜慌,然后冲着高风说道。
高风扭过头来看看卜慌,见卜慌皱着眉头不说话,便发动汽车,向海福县妇联的方向驶去。
他们想不到,肖刚一句提醒变成了残酷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