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渊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岑儿,师傅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里再多作解释,十二敦煌血女出现,你应该高兴才对呀!因为那正是师傅荣称霸武林的开始。”
毕岑泪光盈目,凄然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师傅有些地方太过分了,女儿始终不明白,你训练这些人做什么?”
沙渊把眼一瞪,道:“天下只知道我有马贼团而不知道我还有敦煌血女,今天适逢小达摩这么一个高手,师傅怎能不拿来试试……”
青丘女毕岑摇摇头,道:“这总不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师傅,你千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虽然我们都是彻头彻尾的杀手,但也不能背上这样不义的恶名。”
小达摩目光过处,见青丘女毕岑一脸凄楚又堪怜的样子,以一种哀求的眼色乞求她的父亲。
他的心顿时往下一沉,脑海里电忖道:“唉,她处处都维护我,可惜我无法把感情分得一丝一毫给她,以前我就觉得她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果然比沙渊父子的为人要强上几十倍。
他深深地望了青丘女毕岑一眼,这一眼却被那静立在人群中的赤疤看见了,他怒气冲冲地跃了出来。
赤疤目现凶先,喝道:“你回去,这儿没有你的事。”
青丘女毕岑气得全身抖颤,白了赤疤一眼,道:“我的事不要你管。”
她一向被娇宠惯了,平时除了师傅的话谁都不昕,连赤疤都得让她三分,这一发怒,杏目含威,粉面上气得通红,肩上发丝立时飘散开来。
赤疤当着众人面前,遭受小姐的喝叱,不觉有些尴尬。
他羞怒之下,气极仰天大笑,指着青丘女毕岑道:“好,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货,谁不知你暗恋着小达摩,不要脸的东西,我们一家的脸全给你丢尽了……”
他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觉说得十分难听,可是这时骑虎难下,只得大声地说了下去。
青丘女毕岑脸色苍白,颤声叱道:“想不到你今天会说出这种话,我不要脸,我爱小达摩。不错!他确实值得我爱,至少他比你要值得人爱。”
她这时气愤达至极点,连自己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话,等她把话说完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自眼眶外直涌,颗颗滚落了下来。
簌簌滴落的泪水,有如断线的风筝,使得胸前衣襟都沾湿了大片,那种伤痛欲绝的样子,真是十分动人心怀。
沙渊见他们之间闹得太不像话,使他的脸再也挂不在了,他气得脸角铁青,竟然骂出声来:“混蛋!”
沙渊怒形于色地骂道:“这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要争吵?我养育你们这么大,不但没有为我争一口气,反而处处使我丢脸。”
赤疤见师傅生气了,悻悻地退向了一边,但他却十分不服地抗辩,道:“小姐太可恶了,这怎能怪我!”
罗盈自他身后拉了一把,给他施一个眼色,赤疤把她的玉掌轻轻一甩,使得她几乎栽倒了下去。
罗盈睁大了眼睛,面色显得苍白,那双深遽似海的眸子里,陡然涌现一片泪光,一股莫名的凄凉泛现心头。
她望了望那傲然而立的小达摩,心底再也无法抑制住那波涛翻涌的情怀,她幽怨又企求地望向小达摩。
可是小达摩恍如没有瞧见她似的,极目眺望,对这里发生的事情置若未闻,使她欲说的话又咽回了腹中。
这个倔强而又刚毅的女孩子,含着泪水低下头去,万端的痛苦使得她整个心都碎了,片片的炸裂开来。
青丘女毕岑自群雄手中抢过一柄长剑,大声叫道:“真可恶,我们两家从此了断,从今以后你的事我不管,我的事你也不准过问。”
说着挥起手中的三尺锐剑,斜斜地在自己衣角上划了一剑,削下一块衣角来,显得她内心坚决异常。
群雄同时发出一声惊呼,青丘女毕岑脸色苍白,当她削断衣角之后,她不禁有了懊悔之意。
沙渊气得大喝一声,怒道:“好东西,我还没死,你们两人就反目无情,好!好!好!你们既然这样欺师灭祖,那就全都……你们两人通通给我滚。”
赤疤和青丘女毕岑都吓得不敢出声,同声叫道:“师傅!”噙着晶莹的泪光。
他挥挥手,低哑道:“你们都别说了,师傅算白养育了你俩。”
“师傅,我错了……”
沙渊装做没有听见,抬眼朝小达摩望去,只见小达摩嘴角含着不太明朗的笑意。
讽讽、嘲弄、卑视……种种念头在沙渊的心里转动,他觉得这个脸丢大了。
他脸上渐渐变得铁青色,眉端的杀意愈来愈浓了。
“家丑不可外扬!”
地罗煞的人也跳了过来。
他欲保名誉,那股杀掉小达摩的意念更加坚决了,他全身的怒火都要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渲泄出来,不管用任何手段。
沙渊长笑一声,道:“小达摩,纵观西域属你最恶,你不但弄得江湖上处处因你不安,还几乎拆散了我们美满的家庭,由此可见你的为人……”
“吁!”
洪潇长吁一口气,笑道:“你要杀我何必找这么多的理由?干脆直接动手算了,我本人光明磊落,自问于心无愧。”
“嘿!”
沙渊朝前大跨一步,低喝一声,道:“老夫今日若容你走了也枉为敦煌大帝了。”
只见他手掌一挥,嘴里发出一种怪异难懂的声音,那十二个凝立的红衣少女,立时涌了过来。
她们身着薄纱有如蝉翼,身形轻摆漫步,却使若捷风地围将而来,恍如—道粉红色的浓雾,把小达摩困了起来。
小达摩端坐在汗血宝马上对这些低垂双目、身形怪异的少女视若未睹,只是冷漠地含着淡淡的笑意。
沙渊抬头一扫,道:“催魂鼓何在?”
群雄霎时散了开来,只见自人群中走出两个枯瘦如竹的汉子,抬着一面铜鼓放在沙渊的脚前。
“你以为江湖中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的五指玄丹手?”
沙渊抓起了那两只前圆后尖的鼓捶,仰天哈哈大笑。
小达摩脸色渐渐凝重了,他冷冷喝道:“沙渊,你拿这些死人喂我双掌,不怕有辱你的人格吗?”
沙渊道:“你虽然见过我的马贼团,却没见过真正的敦煌艳女,这些美丽的少女,对你小达摩来说该是一种享受。”
“呸!”
小达摩嘲笑道:“我原还尊你一派宗主,想不到你是这般的下流,竟训练一些没有知觉的死人来吓唬我,你也不想想老子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还会怕你沙渊这点小玩意。”
“咚!”一声震慑心神的铜鼓响声,直敲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他们通通觉得一颗跳动的心几欲夺腔跃出,四下的群雄纷纷向外逃了开去,躲得远远的。
其实这也更是一种蛊术。
这当中只有几个人没有走,一个是毕落,她关注的眸子茫然望着那些敦煌血女,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不走,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牵系在小达摩身上,他的生死恍如就是自己的生死……
她茫然瞪视着场中,连赤疤何时靠近了她的身边都不知道,可是耳际却隐隐地听到赤疤那种令人厌恶的笑声,那是骄傲得意的冷笑,却剌得她心里冰冷,显然赤疤已经预先知道这最后的结果了。
傍立一边的青丘女毕岑却没有毕落这样镇定,她的脸色时青时白,在一瞬间就有几个不同的变化。
那是焦急又惶惊的表现,她的心整个都被鼓声击碎了,全身也开始摇颤,并泛起了微微的抽搐,掌心也沁出了汗水。
沉重又惊巨的鼓声响后,场中的红衣少女身子突然转动起来,她们缓缓而动,有若出闺的少女。
而在这时,她们本来低垂的眼帘,忽然翻了上去,可是那双双眸子虽然明澈清亮,却十分地呆滞……
洪潇这时可不敢大意,急忙自马背上翻下身来,他全身真力急快地运行了一匝,双掌当胸平伸开去。
汗血宝马的确是不世名驹,它似是知道此刻凶险万分,静静地凝立在小达摩身后,双目却盯着小达摩背后那些游走不定的少女身上。
重重的鼓声又再次响了起来,小达摩这次却感到不轻松了,不但是那些少女围绕的圈子愈来愈小,而且那低沉又凝重的鼓声直似敲碎了他的脑袋,使得他的头突然嗡了一声,几乎栽倒地上,差点震晕过去。
他不但要抗拒那沉猛的鼓声,还要凝神专志地应付那些少女的进袭,他渐渐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视着他。
而此时他的眼睛被那些足以撩人心志的红衫影子,刺激得有些忍受不了,双目随着眼前的人影而转动。
“咚!”这下鼓声轻得异乎寻常的小声,但却十分地有力量,小达摩只觉心头一紧,前方突然一掌拂来!这一掌来得悄无声息而又奇怪异常,他心中陡地一震,疾忙一晃身形,陡然一掌推了过去。
无比澎湃的掌风汹涌地推了过去,然而那些少女居然不畏任何的强劲掌力,掌风过后,她们全都安然无伤。
就是这样一个赏金护贲。
更怪的是小达摩眼前的掌影并没有抽了回去,忽而又多出来几道掌影,掌掌袭向他的全身要穴上。
他心里大惧,竟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一时之间,哪有思考的余地,急迫间连拍出六掌之多。
渐渐地他烦躁起来,那层出不穷的掌影就好似十二个少女同时发出一般,每一掌都是来得那么玄奥。
小达摩自己也不知到底发出了多少掌,只累得他汗水淋漓。
始终没有伤到这十二敦煌血女的分毫。
沙渊抓着鼓捶哈哈大笑,道:“哈……小达摩,饶你有通天之能也逃不过本大帝的敦煌血女的幻境,仅凭这点,你已不足为惧了。”
毕落傻了,青丘女毕岑也迷惑了,连赤疤都摸不透这是什么道理,因为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情景。
在场外看去,那十二敦煌血女只不过是身形转动而已,根本没有一个曾挥掌抡腿,为何场内的小达摩却恍如遇到劲敌似的,拼命地击出双掌。
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拼斗,使三个人心里纳闷异常。
赤疤奇诧地道:“师傅,这是怎么一回事?”
沙渊更得意了,他高举鼓捶、笑道:“可笑小达摩还真以为她们是些敦煌,殊不知她们是活生生的人。师傅知道他必然上当,先使他心里存有敌意,再命她们施出迷神大法,眼下小达摩眼神已乱,根本不知自己存于幻觉之中……她们身着纱衫正有剌激眼睛神经之用,使他惑于神智,尚以为自己正和敌人搏斗中。”
赤疤似是懂了,嗯了一声,道:“那击鼓又是什么意思呢?”
沙渊一捶敲了下去,咚然一声之后,道:“这鼓声倒是一点不假,确有震慑心弦、夺人魂魄之功。像小达摩这种人若不击重鼓使他分了神。哪能会如此轻易上当,师傅击鼓正是要使他心要二用,一面抗拒鼓力,一面在疏神之下产生幻觉,不然怎能整得了他……”
赤疤心中大喜,跟着沙渊哈哈大笑起来。
毕落听得心头惊颤起来,一时急得眼泪直淌,顿时没有了主意,无助地望向青丘女毕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丘女毕岑向毕落身边移过来,冷冷地道:“你也不是个笨人,怎会爱上那个怪人?”
毕落泪水颗颗而落,闻言全身一颤,低头轻声道:“我从心底也没有一丝爱他的意思,他若不是沾污了我,我断不会和这种人交往,可是我现在……”
青丘女毕岑双眉一耸,料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复杂的情形,她呆了一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轻叹了一声,低声地对毕落道:“现在不淡这些了,我们得设法救小达摩。”
说完,她在毕落的坐骑上拔下了一柄烁亮的匕首,暗藏于袖口之中,缓步向沙渊移了过去。
毕落惊得睁大了眼睛,道:“你……你想要杀你师傅!”
青丘女毕岑回眸凄笑,道:“我怎会那么不孝?我只是想毁了那面铜鼓。”
她见沙渊抡动双捶,使得鼓声密急如雨,而小达摩的情形越来越恶劣,急急地移上前去!“师傅——”
沙渊一怔,旋即笑道:“你们兄妹和好了,我就放心了,师傅最疼的是你,以后你的赤疤不敢再欺负你了,我已告诉过他了……”
“噗!”
突然,自青丘女毕岑的手上扬起一道银虹,只见寒光一闪,那铜鼓的鼓皮霎时穿裂开来,鼓声嘎然停止。
“姐,你敢——”
只听砰的一声,青丘女毕岑的身子倏地震飞开来,她嘴角溢血,竟似忘却了自己的重伤,扬声大喝道:“洪潇快走——”
红影一闪,场中立时扬起一声马嘶,只见小达摩面色苍白,翻身跃上马背,往外急驰而去,那十二个红衣少女的身形立时散乱开来,惊惶退避。
沙渊这时已来不及责备青丘女毕岑,他身形暴起,身要空中,急喝道:“快备马队,小达摩已受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