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潇方待策马跃去,使听见空中传来剑飒之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七八枝长剑组台在一起,像是一面网子般罩在自己身上,来势急如闪电,不待他有一丝闪避腾跃的机会。
他心中凛然,已没有丝毫考虑的时间,左掌电疾地横扫袭来的冷剑,右手疾拍马腹。
那马深通人意,丝毫没有感到惊惶,它长嘶一声,身子弓弹起来,驮着小达摩往空中射去。
剑划急掠,全数落空。
小达摩惊魂甫定,嘴角上立耐泛出冷然笑意。
他端坐马上,蓦一回身,对从身后扑来的那些追赶大汉,大喝道:“看!”
只见他右手一扬、五指箕张,自他指缝之中,五道真气斜飞而去,朝着扑来的数人射击。
五道真气飞去,洪潇冷笑一声,挥手之闻,又是五道真气射出!
那些黑苗寨的高手俱都大骇,望着漫空而来的金羽,挥掌劈去!
阿乌旺大喝道:“不能碰!”
“当!
自敦煌谷里传来一声悠扬的钟声,清越地散在空中,历九不绝,暴袅的余音回荡在每人的耳际。
吴桐子犹自大喝道:“寨主回来了!”
小达摩腾马跃起,一闪而去,在他眼前出现一条黄蒙蒙的滚沙,散逸在空中。
排骑影清晰地出觋在他的跟前。
阻住了宝马的去路。
空山寂寂,白云悠悠……
轻柔的山风自溪谷里吟着清啸而来,轻轻地拂过枝头,抖落枯黄林叶,片片落下……
“当!”悠扬的钟声,清越地散逸在空中。
丝丝的余音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际,于是大家齐都往大道上望去。
吴桐子呻吟一声,强忍着身上的痛苦,大喝道:“寨主回来了!”
自那钟声从黑苗寨里响起来之后,一旁的青丘女毕岑粉面上立时变了色,脸上露出一种惶悚又惊悸的神色。
她急忙跃至小达摩的身前,喝道:“洪潇,你快走!”
阿乌旺目睹自己未过门的妻子青丘女毕岑这种关怀小达摩之情景,心顿时怒火中烧,目中泛现出怨愤的凶光。
由这一刹那起,阿乌旺突然感到有一丝莫中的空虚袭上心头,多年刻骨相爱的情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突地化为乌有,他的心渐渐动摇……
他觉得自己所付出的爱情并没有换得青丘女毕岑坦诚相爱的心,因为当洪潇出现之时,他的爱情便有如滚水般滚滚而去,留下的只是一空虚而惆怅的心。
不稳固的爱情好似一片浮萍似的,遇到一点浊浪便会摇摆而去,表面上阿乌旺和青丘女毕岑由于日久相处而两心相悦,其实青丘女毕岑虽然对阿乌旺已经动了感情,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又何曾忘过叶洪潇呢?
积郁于心中的恨意自阿乌旺的心里燃烧起来,所以他的双眉浓浓地聚在—起,也愈来愈难看,而他的手也微微颤抖着,因为他想要追回那一些失落的爱情。
……】
魔渊女毕岑脸色沉重,微微叹息了一声:“是公主祈求慈父为你金针封脑的。”
“什么?”
单晴瑶霍然一惊,抬头,“我求慈父?我想要忘记什么?”
“忘记小达摩出卖你——忘记你曾为了他背叛楼兰王——忘记因为一念之差带给教里多大的灾难。”
沙漠里入夜寒冷彻骨,魔渊女毕岑的话语吐出来便凝结了寒气,老妇人眼里也有冷光,将往事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最后道:“你当年一连十三箭将洪潇钉在绝壁之上,回来便整整两年无法握弓——你跪在玉座下,祈求教王用金针替你封脑。慈父爱你,便答允了你。”
单晴瑶茫然抬起头来,颅脑似要裂开。
“真的?真的是这样的么? ”
她只觉魔渊女毕岑说的字字句句都宛如一颗钉子,钉在内心深处,将什么坚硬的壁垒钉裂了一个口子——她忽然烦躁起来,不顾一切的把手伸向脑后,想拔出那三颗金针!
“住手!”魔渊女毕岑出手阻止,厉喝。
“你自己乱动金针,拔出之时便是破颅之时!”
顿了顿,老妇看着面色苍白的楼兰公主,慈爱地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莫要心急——教王说过,如果你无法胜任这次任务,便令楼兰公主接替你。我已派人去回纥通知楼兰公主,她不日将带领人马来敦煌支援。”
“二姐姐……”
听到那个名字,眼前浮现出楼兰公主那张刚毅绝决的脸,单晴瑶蓦然安静下来。
“她也要来了?我真是没用啊,要劳动二姐从回纥赶来。”
楼兰公主单晴萱,回纥的公主和教母,要带着天罗煞血场黑衣杀手们向着敦煌而来了么?
一直到叶洪潇回莺巢,断牙才回头向着拘禁二天赏杀将的地方走去。
考虑到他毕竟是城主的弟弟,又是帝都来的贵客,断牙只是点了他气海和双手穴道,并不对其镣铐加身。
那个葛衫少年眼里依旧有不屈服的倔强,然而听说要带他前去母亲生前住过的瑶华楼时,便安静地站了起来,跟在断牙后面。
在接近那座幽闭小楼的时候,又听到了叶洪颖在里面的祝诵之声,声音低哑诡异。
十年来,这个被幽禁的女子每夜都在楼里用巫术诅咒着城主,想要为主母复仇。
断牙听到那不似人声的咒语,忽然间打了个寒颤。
旁边的血刀王沙渊和小达摩在进楼前忽然双膝跪倒在台阶上,对着黑洞洞的门里磕了三个头,眼神变得悲痛而仇恨。
门内的墙壁上,悬挂着老城主传下的那一套盔甲。
他离开这座小楼已经十年。
十年前,十一岁的他看着披头散发的母亲被天罗煞的杀将从里面拖出来,白绫紧紧绞着她的脖子。
叶洪颖抱着他,捂住他的眼睛不让看,可他还是看到了:母亲原本艳丽雍容的脸上一片青紫,眼睛圆瞪,口舌间都是血。
而重伤初愈的洪潇,就这样坐在软榻上冷冷看着,吩咐手下杀手将被缢死的瑶华夫人放入棺木,等上两天,好和垂死的老城主一起下葬。
他挣脱了叶洪颖的手,冲过去撕咬着长兄,却被无数军士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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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只是场中群雄全都把精神倾注在小达摩的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阿乌旺此时的神情。
他挟着一颗怨恨的心偷偷地走了,连对青丘女毕岑都没说一声,只是深深地回首望了她一眼……
小达摩骤见青丘女毕岑那种焦急而又关怀的神情,心里顿时往下一沉,他深深地长吸—口气,道:“谢谢你的关怀,我不会忘记你的……”
说着一拉马缰,汗血宝马长嘶一声,倏地四踊跃了起来,只见红影一闪,已驰出数丈之外了。
青丘女毕岑骤闻小达摩临去的话语,心神有如触到电流似的一颤,她木然地伫立在地上,咀嚼着这意味深长的几个字!
她望着小达摩逝去的身影,喃喃自语道:“谢谢你的关怀。”
“这是多么陌生的语气,我不会忘记你,这又是多么深浓的情怀……啊,我们的距离太远了,让我的心属于你吧,而我的心也早巳给了你。”
内心感情的泛滥促使她激动地说了出来,殊不知这些真情流露的细语,让场中黑苗寨的人全听了进去。
所有的目光集聚在她的身上,她羞涩地低下头,双颊艳红如火,急急地往前走去。
突然一声大喝,使她惊悸地抬起头来,只见前头黄土滚滚,一列骑影横在小达摩的身前,阻断了去路。
粉面变色,她的身形急忙掠过去。
小达摩眼前出现了一条黄蒙蒙的滚雾,由远而近,黄沙漫天中,他已看见沙渊一马当先疾驰而来。
他迅快地一勒马缰,汗血宝马霎时钉立在地上。
“嘿!”
沙渊领着二十门骑风弛电掣地飞奔过来,他一见小达摩横马页立,嘴里顿时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
他目中凶光一闪,嘿嘿笑道:“洪潇,你倒敢上苗疆来……”
小达摩冷玲地道:“苗疆又不是龙潭虎穴,我为什么不敢来?”
沙渊脸色微微一变,怒笑道:“苗疆虽非铜墙铁壁,伹也不亚于龙潭虎穴,你既敢来这里生事,显然是没把老夫放在眼中。”
他浓眉一皱,道:“老夫正愁找不着你,想不到你竟先来了,嘿……今天趁这机会,若说完,右掌外兜了一圈,斜斜地劈出一道掌风,势疾劲猛,气劲旋激地涌向小达摩的身上。
这—掌来得迅速异常,宛如羚羊挂角,毫无踪迹可寻,圈圈的掌风有如波浪层叠,端是威烈异常。
小达摩先前真力已耗损不少,骤见这一掌击来,暗中调匀一下真力,冷哼一声,连人带马跃将起来。
他身在空中,突然朗气吐声,一股刚猛无比的内家真力,反手往下拍了过去,澎湃的掌力斜击而落。
“砰!”一声震天巨响。
五指玄丹手,杀气凝不流。
沙渊身子一晃,那座下的健骑,蹬蹬蹬地连退了五、六步,每退一步,那匹马的腿踝便深陷泥中五、六寸有余,等到马势—稳,它己四足跪倒在地上。
红影一闪,小达摩仍傲然端坐在汗血宝马身上,身子也只下过略略一晃而已。
沙渊涨红了脸,自马背上跃了起来,他脸上变幻不定,脑中电光火石地浮现了一个念头,忖道:“这小子功力之深,几乎凌驾老夫之上,今天如不趁此机会把他除掉,将来江湖上岂不变成他的天下……”
一念至此,凶念陡生,只见他嘿嘿一笑,道:“当世之中只有你堪与老夫匹敌。”
小达摩仰声大笑,道:“江湖上谁不知敦煌大帝诡谲百出,阴险绝伦,你能把我列入你的敌手,对我来说该是件荣幸的事。”
沙渊道:“我不但把你看是我的劲敌,还把你列为当世三大高手之中,所以说老夫若不趁着这个时候毁了你,以后恐怕没有机会了。”
小达摩道:“你有自知之明,我若不死,你便有如芒刺在背,终日寝食难安,所以你必须要除去我方能泄心头之恨,沙渊,我很了解你。”
颜开已经无以言表。
沙渊抚掌大笑,道:“痛快!想不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却是你,但是不论如何,你己落入老夫之算中……”
洪潇闻言道:“你心计太深,终会不得好死,颜开是个铁铮铮的汉子,要有一口正气存在,何畏你那些鬼魅伎俩。”
这种豪语,这种口气,立时气得沙渊满头发丝根根竖了起来,他身形一动,目中立时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不毁了你,也太没天理了。”
他狰狞地道:“这只怪你是我的敌人,怨不得老夫了。”
说着自怀里掏出一个银色短笛缓缓地吹了起来,这笛声二长一短,霎时传遍了整个山林,荡了开去。
丝丝缕缕的笛声有如翠竹之音,十分的悦耳动听。
笛音一落,自斜倚半山腰中的黑苗寨里也回应了同样的笛声,不多时便有一队人马从山腰里缓缓而来。
这一队人看上去是一片粉红之色,远远望来,好似一道红色的彩虹,端是美丽耀目,奇艳至极。
渐渐行近了,原来是一列十二个妙龄的少女她们全都穿着粉红色的衣衫,薄得有如蝉翼似的,在那薄衫之内,隐隐妙相毕露,修长的玉腿粉白如林、使人眼花缭乱,难以抑制住心头那种莫名的冲动。
但是,这些少女脸上的表情全是冷漠至极,冰冷的有如一块凉冰。
连一丝感情都没有,更怪的是她们皆是星眸紧闭,睫毛都是垂搭在眼帘上一丝都不动。
四周黑苗寨里的高手,骤见这些红衣少女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恍如遇见了鬼魅似的,纷纷退避开来。
可是他们的目光却直挺挺地逼视在那些少女身上,贪恋地舍不得离开,一种既畏又贪的神色自他们脸上涌现出来。
小达摩嘴里只是冷冷地一哼,目光扫过那些少女身上仅仅轻轻一掠便移了开去他满脸不屑的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师傅!”
青丘女毕岑喘息地奔了过来,惶恐地走上前去。
沙渊平时虽然阴鸷毒辣,可是独对青丘女毕岑是出自于真心的疼爱他一见爱女奔了过来,脸上凶狠之色立时褪去,变得十分温和的样子态度与刚才判若两人。
他捋须哈哈一笑,道:“岑儿,你几天不见怎么瘦了!”
“师傅!”
青丘女毕岑不自然地道:“你真要用十二敦煌血女对付他?”
他——自然指的是小达摩,在沙渊面前,她还是不敢直接地称呼小达摩,仅是一个“他”便代表了一切。
血刀王这几年遁迹在苗疆,就是要彻底地夯习这一方面的功夫。
西域和苗疆的武学,像血一样搅在了一起,混成无上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