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连虎看了看洪潇道:“他们要重建月氏,最重要的是要稳住乌孙浑邪王猎骄靡。月氏大败,元气大伤,如果浑邪王再发动大军攻来,月氏余下的军队根本无法抵御,月氏只会更四分五裂。”
“到时大漠里的天地玉冥和北地王必同时遭殃……”
“他们哪有功夫预见这些?他们只想夺苗疆三绝书。”
乌远良黯然道:“先祖四十年前曾大败乌孙,致使猎骄靡流落异地,由楼兰王扶养长大。有楼兰支持,他对月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若想牵制月氏的浑邪王,依我愚见,倒有一法。”
“愿闻其详!”
“乌孙自恃有楼兰作靠山,在西域横行霸道,要西域各国年年进贡,众国是敢怒不敢言。西域各国中,又以乌孙的邻国龟兹实力最强。但是以龟兹一国之力,就算加上其他几个西域小国,也难以和乌孙抗衡。于是龟兹王迫不及待要拉拢安华马帮,希望我能给他财力上的支持,用以练兵,修建护国城墙。但安华马帮不是一国,没有兵力。如果月氏能与龟兹连手,就可相互牵制乌孙。”
玉子扬脸上隐有阙疑:“此法子的确甚好。但月氏与龟兹一向没有交集,而且月氏被破,我流落异乡,龟兹王又怎么会愿意与我这亡国王子商谈结盟?”
“乌孙在西域一国独大,对安华马帮的生意影响很深远。乌孙已经向安华马帮在西域的据点要求各式各样的贡品,我对此是心中有怒。如果王子愿意与龟兹结盟,我虽不才,但也愿当说客。以安华马帮和龟兹王的交情,加上此举的确是对三方都有利,龟兹王没有不同意之理。”
玉子扬点点头:“如果能得到龟兹的支持,乌孙的确不敢对月氏轻举妄动,对我复国百利无害。”
江南王族后裔之力。
“两国结盟,最好莫过于两国结姻。龟兹王有位怀玉公主,年方十五,温和典雅,知书达理。如果王子能向龟兹王提亲,娶怀玉公主为妻,两国的结盟就更牢固。”
玉子扬淡淡地摇摇头:“龟兹王怎会愿意把他的公主下嫁于我。或许我复国之后,他会愿意。但此时,龟兹王是万万不会允诺的。”
“龟兹王会答应的!”
玉子扬看着滕连虎面容中的笃定,眼中尽是疑惑。
“实不相瞒,龟兹王已经把怀玉公主赐婚于我,但我心中另有他人,不愿他娶。”
玉子扬满脸愕然。
滕连虎继续道:“不久前,乌孙浑邪王曾向我招驸。我暗地在龟兹散布出消息,我一名商家难以拒绝乌孙的强横招驸,只能无奈迎娶云雀公主为妻。浑邪王的云雀公主专横刁蛮,可是名扬西域,相信王子也略有所闻。如果我要娶两位公主,云雀公主为妻,怀玉公主只能为妾。”
“龟兹王人得知此事,大动肝火。但因有求于安华马帮,而婚约又是他亲自所赐,他既不敢和我翻脸,但又不知如何悔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王子此时顺手推舟地向龟兹王提亲,我再表明安华马帮会与月氏结盟,对怀玉公主和王子结姻深表赞许,龟兹王就没有不同意之理。”
玉子扬眉头蹙起:“老帮主是执意要娶云雀公主?”
滕连虎摇摇头:“我心有所爱,不作他想。”
玉子扬追问:“两位公主老帮主都不为所动,冒昧请问,老帮主心仪何人?”
滕连虎微笑道:“王子与她非常熟悉。”
玉子扬微微思量后,惊愕地失声叫起:“那个大月氏二公主?”
滕连虎坚定地点头:“正是!”
玉子扬不能置信地瞪着眼:“她只是个黄毛丫头,整天只知道胡闹,什么都不懂。老帮主,你这是认真的?”
滕连虎轻笑道:“王子有一年多没见到单晴瑶了,此刻再见,或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那妹子在王庭时把所有人搞昏了头。有一次她逼我和她赛马,结果马跑得太快,我们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她断了两根骨头,我更惨,断了四根。我那妹子就是这样让人恼也不是、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疼也不是。老帮主,当真是喜欢她?”
滕连虎会心一笑:“她在安华马帮时,用计把我画成了个大花脸。大冷天跳进湖里,逼我和她一起游泳。她闹人的本事可真不少,我就是喜欢她这么闹,想让她这么闹。”
玉子扬盯着滕连虎,过了半晌,才长叹口气:“母后在世时总担心妹子被父王宠得太娇纵,没想到她竟然把大名鼎鼎的安华马帮老帮主给迷住了。单晴瑶虽爱使小性子,她的心却是很善,她可也是我们月氏之宝。老帮主请一定要善待她。”
滕连虎郑重地点头:“我此生一定会好好待她。”
他从怀中拿一个写上‘鸣月’两字的令牌递给玉子扬:“修罗场毕竟是寒苦之地,你休沐时,可以去营外南边的一处小村庄。那里有一位女子名为羽柔,她的箫吹奏得很好。王子可以去听一听曲,解解身上的劳乏。”
玉子扬会意一笑:“老帮主真懂细心关顾,难怪生意可以做得那么大。”
滕连虎道:“我帮中的马二爷会带一批药材,绸缎,米粮前往西域,陆皓杀将可以随行。”
“这些用品估计也可卖到上千斤黄金。得到的黄金陆皓杀将可以带回月氏作为重整军队的粮饷。有陆皓杀将带领月氏那些人,王子便可放心留在修罗场。我会从中制造机会为王子立功,让王子在军中的声威更盛。待时机成熟,相信会有不少将士追随王子左右,相助王子复国。”
玉子扬愕然地看着滕连虎,重重地向他作揖:“老帮主如此鼎力相助,大恩大德,玉子扬记下了。既然老帮主不是外人,以后你我就以兄弟相称。我虚长你几个月,称你为二弟如何?”
滕连虎还揖道:“蒙公子不弃,阁下自会尽力而为。”
玉子扬凝视滕连虎:“阁下如此助我复国,可是为了月儿?”
滕连虎道:“我的确答应月月儿会尽力相助公子,但并非全因她。月氏复兴对平衡西域势力极为重要,我不希望乌孙独霸西域。我们的安华马帮在西域扎根已久,乌孙独大,会使过去二十年的经营付之流水。”
玉子扬会心一笑:“阁下雄才远略,待我复国之日,定要力请阁下为相国。”
滕连虎微笑道:“我是闲云野鹤,在外飘泊惯了,恐怕不习惯朝廷生活。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
“月儿也是个困不住的丫头,看来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对了,不知妹子在长安一切可好”
滕连虎轻笑,脑海里浮满了那张娇俏,狡慧,天真,灵透的脸。
她此刻正在做什么?
滕连虎与马二爷,马五爷谈事时,石触带来乌远良派人送来的信。
“总使:
如今单晴瑶的字可是练得与你的极为相似,每次拿到你们的信我都快要弄混了,这到底谁是滕哥哥,谁是四公子?谁是月儿,谁是单晴瑶?你可别把自己弄糊涂了。
你的月儿是越大越夺目。北地王府已经有人上门提亲了,幸好总被北地王以月儿年纪尚小给打发了。有月儿在,我的病发得真的少了,也短了。
毋代来为我看病时也甚是疑惑,看来病魔也怕了月儿的胡闹。
你已如愿与司马家族平分淮安河道,淮安至广阳的商运倍增,我甚是欣慰。近日,乌孙浑邪王给爹修书,再次提及招驸之事,看来乌孙是竭力想拉拢你。我以你与龟兹怀玉公主有婚约为由婉拒了。为防乌孙恼羞成怒,我已修书给西域各地的主事人,小心乌孙在商运时从中作梗。你人在西域,更要小心行事。
兄弟”
“回长安已经一年了。
长安说好玩,也算是好玩,毕竟长安大街真是我前所未见的繁华。
说不好玩,也算是很不好玩,那些千金小姐个个都是仪态万千,举止端庄。我最怕和她们一起,可偏偏外婆总喜欢邀她们来府里,又或是到她们府上去。
那可真是个烦啊!外公府上的规矩比月氏王庭的还要多,不过都一一被我破解了。府上最恼我的人应该是秦管家,他如今可是一天到晚地盯住我。唉,烦啊!
幽州好玩吗?外公说过幽州可是诗般风情,画般风韵,让人迷而不返。你可别被迷倒了就不来长安。
我正在学吹箫,师傅说我是个天生的乐师,什么乐器到我手上都是小菜一碟,喜得我赏了他一锭金子。你回来时,我的箫应该会吹得很好,到时比一比?
二公主”
“四公子:
我很听你的话,有什么事就找公子。
安华马帮我可是三天两头就找上门去,没办法,事多啊!长安的官怎么就这么多,那些公子小姐我是又恼又不敢得罪。
去到安华马帮,我最恼是遇上你大娘。
真是不明白你爹为何会娶这样一名刁妇。
可我也不是好惹的,每次她都被我气直叫我野丫头,难为公子每次都要打圆场。公子像是被我烦得无可奈何,我总说:不是我要来的,是四公子交待我要来的。于是他强扮恼怒地要找你算账。他有没有真的找你算账?要是有,可别算在我头上,我只是听你的话。
你和哥哥是不是去了西域?我想尽了法子求外公,他就是不肯让我去西域找你们。你帮忙请哥哥修书给外公,就说是极想念我,要我去西域与他一聚,好不好?
你有没有不开心?有没有看看月亮?有没有看看小老鼠?有时候闷得慌,我也看月亮,你猜我在哪看?
单晴瑶”
马二爷,马五爷看见滕连虎看信时脸上的愉悦,已知是谁来信,总会借机走开,让滕连虎好好回味。
“兄弟:
淮安河道,西域布局,一切进展均在预计之中。玉子扬已到西域,只要他与龟兹结姻,龟兹必会支持月氏攻打大夏从而复国。
月氏复国,便与龟兹左右牵制乌孙,西域各国势力会更为均衡。
两年后,西域各国会举行四年一度的“骏王会”。
骏王会向来是西域各国展示实力争夺骏王令之所。月氏复国后如果能夺下骏王令,必然会震慑乌孙和楼兰。为公平起见,“骏王会”一向请来大唐的王爷侯爷主持。
据报,此次“骏王会”将由楚国的靖侯爷刘莫寒主持。刘莫寒乃楚王刘戊与楼兰老上北地王的妹妹所生之子,我还没机会和他见过面,但已打探出此人手段精明,心思缜密,既有楼兰支持,也与汉宫中人来往甚密。我过几个月会前去楚国找机会与他见面,探明虚实,望可与他结盟而非成敌。
单晴瑶之事劳烦兄弟操心了。一定要再三嘱咐她避开皇室中人。事情一办妥,我会尽快赶回。
总使”
“二公主:
只余两年我便可把事情办妥,去到长安。你再忍耐一下,为了你外公外婆去应酬千金小姐们。你家秦管家是面恶心善之人,别总是欺负他,对他撒撒娇,他也就奈何不了你了。不过,可不许对别的男子撒娇,我可会生气。
幽州的确风景旖旎,只是再诗情画意,没有佳人在旁也是寂寞孤单。此刻很想与你泛舟湖中,我吹箫,你唱曲。你若不喜欢长安,两年后我带你来幽州,在湖舟上比一比箫音,若是我赢了,又当如何?幽州物资甚丰,可以做出的美食多不胜数。我肯定可以做出让你猜不出的菜肴。
幽州的珍珠是举世一绝,我要人挑出最好的珍珠为你做了一条链子。你戴上,好好挂念我!
滕哥哥”
“单晴瑶:
兄弟早已向我抱怨多时,你总是四处招惹麻烦。麻烦事在家中招惹就好,可别惹到外头去。把北地王惹急,把你许配给哪家公子,你可就是欲哭无泪。
你哥哥刚到西域不久,一切还需时安顿,一年内不可能安排你去西域与他相聚。两年后我事情办好后,也会去西域,再向北地王提请把你带上。
去年走过西域古道,曲折深幽,尽处又见出处,出处又见曲折,人生或许便是如此。坐在树顶上,又或屋檐上看月起月落,倒也是赏心乐事。两心处两地,同看一弯月。
小心,可别摔下来!
在西域时,看到一对月形玉耳坠,与你挺相配,你戴起来想必会摇曳生姿。
逸之”
乌远良收到来信和礼物时,不禁摇头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