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应松叹了一口气道:“马公子既然已经来了,此图已无存留必要,还是毁去的好。”
一面又从怀中取出一条寸许长雕刻精细的金色鲤鱼,郑重地递交到马峤手中,说道:“这是除佞门两件最机密的东西之一。这条金鲤鱼,由除佞门总管保管,鱼腹之内藏的就是这开启井底洞府的钥匙。所幸此事只有门主和其中一名总管两人知道,老朽保管了二十年,从未看过。至于如何开启,那就只有门主一人知道,老朽也不得而知,马公子只有进入秘道之后,到时看情形而定,老朽就无法预测了。”
马峤接到手中,但觉这条金色鲤鱼分量极轻,鱼身鱼尾都能活动,金鳞闪烁,极似一尾活鱼,手工精巧之极。当下就揣入怀中,贴身藏好,一面说道:“小侄记下了。”
童应松站起身道:“好,现在已快近四更,咱们可以走了。”
马峤也跟着站起,童应松一挥手,熄去了几上灯火,走到石榻右侧,身形半俯,双掌搭在石榻上,徐徐朝左推去。只要看他推的姿势,这石榻一定相当沉重,同时也听到地底传来一阵轻微轧轧之声。
童应松回头道:“这是老朽模仿神当年南宋抗金将军在各处安装的机关自做的一道暗门,虽然笨重了一点,但却不会被人瞧出破绽来!”
说话之时,石榻已经推开了四五尺光景,但他还在继续推去,地上已经有一方石板,随着他继续推动之势,缓缓竖起,露出了一个方形的地穴。马峤道:“这是老伯一个人做的?”
童应松已经停住,笑了笑道:“当然,老朽手下虽有十几名剑手,但除了那丫头之外,没有一个是老朽的心腹。光是这条秘道,足足花了老朽十年的寝食时间,才修筑完成的。”
十年,每天晚上不眠不休,才完成了这条秘道,此老的毅力,就足以感人。童应松从身边取出一个精巧的火筒,当先朝地穴中跨了下去,口中说道:“老朽先替公子引路。”
“嚓”的一声,打亮火筒,顺级而下。
马峤跟着他跨进地穴,走了十来级石阶,地势稍宽。童应松把手中的火简交给了马峤,这才转过身去。原来石壁装着一个铁轮,他双手紧握铁轮,缓缓转动,看去依然十分吃力。铁轮转动,壁间随着响起沉重的轧轧之声,头顶石板缓缓阅下。童应松还是没有停手,继续转动,马峤知道他正在把石榻恢复原状。童应松少说也转了四五十转,才行停手,一面笑道:“这机关做得十分笨重,比起那个将军来,真是相去天壤,但老朽还相当满意,一个对机关埋伏一窍不通的我,居然凭着这双手,也做成了一道暗门。”
马峤点点头道:“有志者事竞成,老伯一个人完成这条秘道,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童应松目中隐含泪光,说道:“老朽等的就是今天,等的就是你这等侠义之士。老朽二十多年前,就坚信像你这样的少年英雄一定会来的,这才着手开辟这条秘道的。”
马峤感动的说道:“老伯苦心造诣,如此抬爱小侄,这份厚谊,小侄没齿难忘。”
童应松道:“老朽日夜所盼望的,就是公子进入这井底,毁去那忠义名单,保我大明江山万世基业,散居大江南北的忠臣良将,更够保住身家性命。只要这棵忠义的种子埋在他们的心里,终有一天会掀起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还我大好河山的日子,这是老朽最大的心愿。再就是帮助马公子,除去那黄玄正、穆耀天两个恶贼,替老门主报雪血恨。老朽忍辱偷生了二十余年,这两大心愿一了,就是死也瞑目了。”
童应松说到这里,口中低喝道:“马公子小心,前面有块巨石,当心磕到头。”
这条路,是他双手开辟出来的,当然没有其他辅道那样平整,不但脚下高低不平,就是头顶,也时常有巨石突出,必须弯腰低头,才能通行。但这些不用童应松吩咐,马峤也可看得清楚。两人一前一后,足足走了一盏热茶功夫,已经到了尽头处,—道石壁,挡住去路。
童应松脚下一停,又把火筒交到马峤手中,火光照处,前面石壁上又有一个海碗大的铁轮。童应松双手紧握铁轮,缓缓朝外推去,口中说道:“从这里下去,约有四五丈高,落到实地,就是除佞门的左侧,方才老朽说的,你可都记住了?”
马峤应道:“小侄记住了。”
童应松用力一推,一块圆形大石,应手朝外推去,石壁间登时开了一个圆形洞穴,好像窗户一般!原来那铁轮上系着一条铁链,石块推出,有铁链系住,不致下落。童应松道:“好,你可以下去了,但务必在天亮之前上来,就是说,你在井底洞府中,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停留,你出来时,老朽自会在井边接应。”
马峤道:“小侄记住了。”他说完,身形一缩,匍匐着钻出洞穴,果见洞外一片黑朦朦的浓雾,什么也看不见。当下缓缓吸了口气,纵身朝下飘落。只听上面传来童应松极其细微的声音,说道:“马公子要小心行事,老朽祝你成功。”
马峤已在石室中看过这除佞门的地形位置图,不然,落到这样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保管你寸步难行。因为落身之处,已在井边石梗之上,只要往前跨出一步,就会一脚踏空,跌进这毒井中去。本来他腰间佩着洪定铣持长佩剑,它可以用来照明,就是在最黑暗的地方,也可以照到一丈左右。但浓雾就橡黑云一样,它可以遮住清光干重的皓月。长佩剑到了这里,就像萤火一样,最多也只能照到一二尺远近。马峤其实用不着多看,他心中早已有了除佞门位置的概念,因此略一定神,就沿着石壁,朝右首行去。黑雾虽浓,但只能遮住你的视线,从石壁宝头口中流出来的毒水,泉声潺潺,雾再浓、再黑,还是遮不断的。
马峤细听这水声,已经只有八九丈的距离,自然倍加小心,正行之间,突觉脚下悬空,已经踏不到石梗。但他早有准备,以背贴壁,这一脚踏空,身形并未下落,立即施展“壁虎神功”继续沿着石壁向右游行过去。不大工夫,便已来到龙头下面,他自然看不到龙头,只听滔滔水声,从头顶倒挂而下,落入井中。
“就是这地方了。” 马峤心念转动,人已随着朝下疾落。转眼之间,已经下降了约七八丈左右,但觉水声盈耳,感情已快到水面,他凝目瞧去,黑雾迷朦,根本看不清眼前景物!好在身上沾不到水渍,索性施展“千斤落”将身子往下直沉!这一下,身形疾降,差不多又疾落了十来丈深,说来也奇怪,身上依然没有沾到井水,但听潺潺流水声,已从上面传来,自己分明已经钻入水中。
时间宝贵,马峤不敢耽搁,只见他微微吸了口气,身子继续往下疾落,他的身法何等快速,不过是转个念头的时间,已觉脚底踏到了实地。他站定身子,再凝目瞧去,这回,这里没有朦朦浓雾,但见这四下一片漆黑,人在水中,衣衫虽然没浸湿,但是水势荡漾,支不住身躯微微晃动。长佩剑到了这漆黑如墨的水底,珠光反而比在雾中明亮得许多,几乎可以照亮一丈左右,这大概是物有生克,长佩剑正好是毒泉的克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