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峤听罢诧异道:“当时就没有人发现他的阴谋吗?”
童应松道:“没有,这两个恶贼心机缜密,而且那毒药是大内之物,许多朝中大臣,在被恶计赐食之后,往往回家之后便暴卒,用的就是这种毒药,死后丝毫看不出中毒的征兆。而且他们在一月之内,有五位长老先后谢世,自然引起许多怀疑,但每个人都又死得十分安详,看不出一点异样,大家心头尽管起疑,也无可如何!可就是,死去之人再被下葬之后,皆会尸骨无存,这,不能不让人生疑。”
马峤剑眉轩动,怒声骂道:“这两个贼子真该碎尸万段。”
童应松又道:“那是十年前的中秋,距离五位长老逝世已经过了两个月,会中并没有发生事故,大家戒心渐懈,中秋是个大节,每年过节,门主都要在大厅上欢聚,还有门中各大小头目,也会一起参加!”
马峤忍不住又问道:“他又下了毒。”
童应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当儿,那穆映天当值巡主,匆匆进来,在黄玄正耳边低低说了几句。黄玄正脸有喜色,从座中站起,大声说道:“各位,今天是中秋佳节,大家都在这里,兄弟有几句话要说。就是本门创立已有二十余年,当初原是以誓死孝忠朱明王朝为宗旨,这二十余年来,朱明气数已尽,不如我们就此反了,没准儿将来,我们还能混个皇帝老子当当。他大概就是这样说的,唉!这些话,说出来真是污了嘴巴。”
童应松道:“当时大家只当他酒后狂言发的牢骚,但这是大逆不道,触犯门中禁律,他说至这里,突然把手中酒杯,往地上摔去,这是“掷杯为号”,这一刹那,日月厅四面八道暗门中,同时涌出十数名刘贼派来的鹰爪。”
马峤道:“‘除佞门’当时精英全在厅上,除非他们使用霸道暗器,这十数名鹰犬,何难一举歼灭?”
童应松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沉痛地说道:“鹰犬他们并未使用暗器,大厅之上,也没有搏斗,连一丝抵抗也没有,就让他们反剪双手,一个个缚上绳子。”
马峤凛然道:“大家都中了毒?”
童应松释然道:“黄玄正在雄黄酒中,下了“迷魂丹”,每个人都失去了抵抗能力!”马峤道:“这个姓黄的老贼,既然出卖了除佞门,怎会又当起除佞门的门主来了呢?”
童应松道:“他出卖除佞门,对刘瑾来说是一件大功,那时已是四品顶戴的侍卫领班,仍令他兼除佞门会主,这是一个极大阴谋。”马峤问道:“这是什么阴谋呢?”
童应松继续道:“大江南北,所有门徒皆受黄玄正、穆耀天二人节制,刘瑾要他继续主持除佞门,目的就在借此可以陆续发现还有些什么人仍在反抗。他们要把大明朝内反对他们的忠臣良将,一个个的挖出来,不能放过一粒反抗他们的种子,留在土里,生根发芽!”
他越说越激动,紧握着拳头,朝自己左手掌心,狠狠地击了一下。
童应松不待他追问,接着说道:“老朽当日被擒之时,一直被囚禁达一年之久。老朽觉得必须继续活下去,想卖给这两个老贼天大的机密,而且必须用这个秘密换他个除佞门的总管当当。”马峤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不知老伯卖给他们的是什么机密?”
童应松笑了笑道:“这个机密只有老朽一个人知道,那就是在这除佞门底下,原是老门主在开凿山腹辅道时,无意中发现的一座洞府,留有南宋将军的武功壁画。后来那刘瑾巡视本会,认为这座洞府十分隐秘,因此就把朝中忠臣良将的名单藏到这里来。老门主深感责任重大,商请神算子设计,在这洞府之上,引来毒井泉水,开凿出另外一个深井,就是现在城外官道旁不远处的哭井。”
童应松又含笑道:“老朽也是在祖宗面前立下重誓的门徒,岂会出卖全体同仁?而且此事关系数万人的性命,真要让他们得去,老朽就成了除佞门万死莫赎的罪人。”
马峤道:“老伯不是已经告诉了他们吗?”
童应松笑道:“老朽方才说过,老门主请神算子设计,引入毒泉,己把这座洞府,沉入井底,井水深达五十余丈,一滴毒汁,足可置人于死地,这五十余丈深的井水,就是天上神仙,也下不去。”
马峤听到这里,口中不觉“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呢?不用说,除佞门的目的,就是要取到朝中反对他们的大臣名册。至于这黄、穆二贼,自然不是为了这份名单,他们志在南宋将军遗留的武功。由此看来,现在这个门主,应该就是当年老门主的儿子——卫辉府知府丁一鹤。
马峤道:“老伯是要小侄潜入这洞府之中去吗?”
童应松脸情忽然变得十分严肃,说道:“不错,公子此行,必须把秘藏室中的忠臣名单尽数毁去。”马峤仰首道:“老伯要我毁去名单?”
童应松道:“不错,这份名单已是数十年以前之物,当时刘老贼联络各门各派,准备举事,但时至今日,刘贼已遭天谴,而且,江湖上其它同类的组织,多半瓦解,这份名单,本已失去利价值。如今,刘贼虽早已伏法,但首辅大臣严嵩气势正盛,如今这丁一鹤,不过是严贼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一旦这份名单被严贼的鹰犬得了去,那大江南北许多义民,均将受到株连,留着实是祸根,只有把它毁去,才能消除一场杀戳。”
马峤起身道:“小侄谨遵吩咐,只不知这除佞门是怎么个走法?”童应松答道:“公子请坐,除佞门经神算于精心设计,离开此室,咱们就不能再说话了,因此老朽还得把此中机括,详细的与你说明才行。”
随着话声,他探手从大袖中取出一张陈旧的羊皮纸来,在矮几上摊开,一手指着图上,说道:“此洞周长三十六丈,北首峭壁上,有一龙头,毒井水就是从宝口流出,昼夜不患。你须借助你自己的力量,从龙头下面垂直下去,直达洞底。你有洪护法宝剑为你照明,你可以看到下面有一条精钢铁环,就以双手握环,以你的功力,尽力拉起它不是问题。此时龙头流泉自会停止,井水即由八处洞穴流入潭底另一蓄水池中,水位立即由五十丈降至十五丈左右,洞底中心有一座石礁,露出水面,你就可放开铁环,跃登石礁之上,仍以可以捧起礁上一块圆形巨石,下面就是通向洞府的秘径了。”
马峤道:“龙头流水停止,洞中水水位下降,他们不会发觉么?”
童应松捻须笑道:“问得好,除佞门深处断峡之间,每夜子时一过,就起浓雾,四更到五更这段时间,对面不见人影,要直到天色大亮,才渐渐消散。虽有轮值的人,也都在峡谷之外,不易被人发现。老朽所以要让你看清楚这张地形图,你必须紧记除佞门洞穴的位置。”
马峤点头说道:“小侄记下了。”童应松道:“那很好。”言罢取过羊皮纸,双手连搓几搓,立时碎成粉末,洒落地上。
马峤吃惊地问道:“老伯,你怎么把它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