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林恼怒之下,也不理会左右军了,直接率领中军冲进了南山口。他只以为姬寐生胆大妄为,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所以率领几百人便敢与自己叫阵。
一时间鼓声大作,战车急驱。然而姬寐生看到这样的情形,却毫不畏惧,没有后退半步,只是面带笑容冷冷看着远处的姬林。忽然间,只听得天崩地裂,金铁错杂,数百辆战车在进入南山口之后,立马便齐齐滚入了壕沟之中。那壕沟足有一丈深,战车进入其中大多数都直接破损,车轼车辙纷纷断裂。而被砸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身后的战车一时间难以刹住,冲上去之后翻到在地,不一会儿南山口的大路上便堆起了一座战车小山。带着步兵冲上来的姬林被挡在军队正中央,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气急败坏地喊人赶紧把还能够继续驾驭的战车清理出来。
然而马车还不曾清理完毕,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冲杀之声。原来是高渠弥带着埋伏之兵从后放包抄了过来。姬林此时前进无路,而各士兵又都是背身战力,根本难以防备。姬林站在车上往后眺望,只见一个胡子拉碴,扁额阔腮的大汉手持流星锤站在战车之上。那流星锤足有人头大小,被那人舞得仿佛流苏一般轻盈。看到那战士所到之处尸横遍野,众人根本无力抵抗,姬林皱眉问道:“这猛士是谁?”
“此乃郑国大夫高渠弥!”
姬林连连摇头:“为何郑国如此多的猛将能人!快快传令,后队变做前队,冲杀过去。为朕虏了这猛士!”
然而高渠弥虽然只有七千人,但一路冲杀而来,势气正盛。周王中军人数虽多,但经历了陷车之变故,一个个胆战心惊,此时被困于隘口之中行动艰难,根本难以抵挡。经过一番浴血搏杀,中军惨败,姬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逃出南山口之后,姬林赶忙派人去联系左右两军,想要练兵一处与姬寐生再战。然而他传令兵刚离开不多久,便见一陈国将领仓惶而来,见到姬寐生之后便赶忙跪下请罪:“王上,左军败了!”
“啊?怎么可能?郑国主力悉数在此,你们为谁人所败?姬鲍何在?”
那参将说道:“我们奉王命攻战制城,然而制城城门大开,我们带兵进入制城之后,城门却突然关上。民居之中突然冲出无数郑兵,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家国君浴血奋战,先斩杀了郑国上大夫公子吕,然而却又被公子子元所杀。终究还是败了,最后我们用尽全力,才杀出了一跳血路,此时只剩下不到五千人马了!”
姬林闻言大惊失色:“怎么会败得这么快,我们才刚刚进入郑国,竟然便大败两场了?你们怎么……”姬林心中想说你们怎么这么疏忽大意,竟然中了姬吕的埋伏,然而想到自己也是中了姬寐生的埋伏,有什么理由则被别人呢?当下只好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姬林心中还有意思奢望,想着可以把虢国蔡国的兵马给招笼过来,继续征战。但紧接着传令兵便回来了,说是虢国和蔡国的兵马听闻陈国和王师都已经大败,根本不敢再战,已经撤退了。
姬林正惶恐间,突然看到远处郑国兵马集结完毕,看上去足有两万人。
参见假装赶忙劝道:“王上,败局已定,我们赶紧逃吧。郑伯本就已经发疯了,此时我们斩杀了他的爱臣姬吕,要是让他抓住王上,说不准他还真敢把王上杀了再择选公子另立为周王。”
姬林闻言欲哭无泪,只能下令撤退。
见到王师仓皇而逃,祭足哈哈大笑:“王上用兵如神,不过一见面便打得姬林这小子大败。王上,此时王师已败,我们可以收兵了吧?”
姬寐生摇了摇头,说道:“此番若是这般轻易放过了姬林,恐怕他以后还会对我郑国动心。这一次非要给他点厉害瞧瞧才行。下令追击,把他给朕赶回洛邑。”
此时郑子元才上前哀声报道:“王上,公子吕他阵亡了!”
姬寐生闻言大吃一惊:“什么?怎么可能?”
姬子元擦了擦眼泪,说道:“制城之中公子吕与陈侯姬鲍大战,不敌身亡。王上,万万不能轻易放过这些人啊!”
听到姬吕死了,祭足也是一脸茫然,紧接着便热血冲头,大声喝到:“王上,臣请领兵追击,必将洛邑之兵赶尽杀绝不可!”
虽然平日里祭足和姬吕时常顶嘴,但是两个人关系莫逆。此时想到朝堂之上唯一一个敢和自己作对的老朋友竟然战死,他心中十分的愤怒。
姬寐生也一脸动容。这姬吕素来是他最信任的大臣,没想到竟然在此次战役之中去世了。他点了点头道:“可!”
郑子元则上前说道:“臣献鱼丽之阵,必能将王师赶尽杀绝。”
“哦?何为鱼丽?”
“其阵若鱼群游曳,前赴后继不曾断绝。寻常追击只能为尾随吞噬,前方士兵已然久战劳累,而后方战士却依旧安逸有力。此阵则前后交替,全军发力,必然叫敌人胆寒。”姬子元说道。
姬寐生点了点头:“好,朕便命你同祭足一同前往。”
只见得郑军列阵而行,每一战车之后尾随数十个士兵,车上若是有人战死后方立马补充。而战车更是错落层次,左右分行却不并列,但凡前方战车有所疲乏破损,后方战车立马顶上前去。
王师本已亡命而逃,但是依旧难以摆脱郑军的追杀。公子元抡开大刀,刀光阵阵,杀人如同割草。而高渠弥挥动流星锤,锤到处车毁人亡,锤收时两道血光。公孙阙箭无虚发,一箭出去必有一人倒地……
刹那间洛邑士兵便只剩下百十来号人。祭足自己也挥动着长戈,杀了一个痛快,眼看着就要追到姬林,后方却传来号令声道:“王上有令,诸位大将莫不可杀得兴起,害了姬林性命。姬林乃周朝天子,须放他一条生路!”
祭足闻言勒马站住,眼中满是不解。
高渠弥也说道:“这般放他回去,实在是太便宜了他。”
祭足转身唤公孙阙说道:“子都,你给那姬林来上一箭,随不能伤他性命,总得给他留些伤疤!”
子都闻言二话不说便是一箭射了出去。只听得远处“哎呦”一声,姬林从马上落了下来。这一箭正中姬林左肩。此时姬寐生也追了上来,当下他一挥手,郑国士兵立马把姬林给团团围住。
等着来到姬林身前之后,姬寐生冷笑了两声:“微臣驭下不利,伤了王上,还请王上责罚。”
姬林此时只觉得箭头疼痛难忍,想要放声大叫。姬寐生一说话,他咬牙睁开了眼睛,见姬寐生站在马上,却看不清姬寐生的脸。太阳就在姬寐生背后,姬寐生虽然身材矮小,但是这个角度正好挡住了姬林眼前的太阳,姬林能看到的只是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有种的,你便杀了朕!”姬林大声喝到。
随行的周朝大臣黑肩赶忙跪地求饶:“郑伯宽宏大量,还请不要意气用事。王上毕竟年幼,以后他再不敢兴兵攻打郑国了。”
姬寐生扬了扬眉毛,没有理会黑肩,只是笑着对姬林说道:“放心把,朕是不会杀你的。看你这模样,恐怕是回不到洛邑了。朕便亲自送你回洛邑吧。子都,人是你射的吧!”
“末将知罪。”公孙阙看到姬寐生黑着脸,赶忙跪地求饶。考叔一事他一直心中有愧,此时看到姬寐生再次动怒,他心中十分惶恐。
不过姬寐生并没有旧事重提,只是道:“既然是你伤的,便赶紧过来扶好,若是再有什么闪失,小心你的脑袋。”
……
姬寐生俘虏了姬林之后,没有班师回京都,反倒是带着姬林一同去了洛邑。洛邑之中卿士和前来觐见的各路诸侯使臣无数。他们看到“奉天讨伐”的大旗之下,姬林背后负箭,被人挟持着慢慢走在路上,心中无比的骇然。
王师果然是败了,这是大家早有预料的事情。然而大家还是无比的震惊,他们没有想到姬寐生竟然真的敢打败王师,而且还敢来洛邑耀武扬威。
姬林进城之后不久,郑国士兵便纷纷列队而入。周朝大臣和各路诸侯使臣见状赶忙跪在道路两旁,不知道是迎接姬林还是迎接姬寐生。
姬寐生送姬林回到洛邑之后驻兵数日,只等着和姬林签订了周王永不能攻郑的协议之后才班师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