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事皆有道,有能拿上台面上,有在桌子底下的。墨镜王的电影《叶问》中有句台词:有面子,也要有里子。所谓面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光鲜,亮丽,吃肉喝酒,道貌岸然;真正伤筋动骨的是里子,尔虞我诈,暗影婆娑,吃苦受累,甚至血肉模糊。面子好学,里子难做,任何一行都是如此。这两者,乃是双生花的关系,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如同人的两条腿,缺了一条,就只能变成残疾。这是中国人独有的智慧。黑道,白道,明道,暗道,道道是坎儿,如履薄冰。
对于二手房中介这一行,明道就是像雷子所说,一手托两家,玩的就是信息的不对称,所谓我知道的你不知道,所以我就要赚你的钱,关于这些,有的是轨迹可循,只要不是傻子,侵淫几个月,总能学会;暗处的门道就多了去了,所谓“大道无形”,真正赚钱的手段,都是见不人的。精于此道的并且靠此赚钱的人,我们行话叫房倒子,不是炒房,是倒房,左手进右手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雷子告诉我,没事的时候就出去走走,转一转小区,我们叫扫楼,也是熟悉一下地理环境,配套啊,交通啊,银行啊,学校啊,公交站点啊什么的。说实话,虽然我来到长春也有几个月,可一直都没溜达过。其实长春虽然不算太大,可也是个几百万人的省会,一直到现在,我也没全走遍,盖因长春的犄角旮旯有点多,有些地方不去也罢。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其时正好赶上清明节,天上飘着毛毛雨,整条同志街都被洗涤一新。这里是长春最为繁华的地方之一,也是最为值钱的地段之一。我站在卓展的楼下,仰头看着那上面的一排巨幅广告:一个女明星瞪着眼睛在搔首弄姿(后来我知道这人叫理查兹塞隆,是个拍电影的明星)她手里拿着一小小的水滴形的香水瓶子,据说这一瓶要好几千块人民币。我不禁咂舌不已。多年后坊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说好女孩都自带烧钱属性。这个道理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想明白了:一瓶香水好几千,还不要说那些化妆品,高定珠宝之类的,全身上下花个几万块真不是夸张,你还不能嫌贵,当然,花钱买香水的人和喷香水的人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有人赚钱有人花钱这是市场规律,赚钱的不是貔貅光吃不拉,资金总得有个流向,你满足了肉欲,我满足了面子,商家赚了钱,又促进了GDP,可谓一举好几得。
这个世界上的商家有一万种方法从女人身上赚钱,这个世界上的女人也有一万种方法去找到花钱的理由。这其中的秘密,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明白。
在绵绵细雨中,我走在同志街的商店之下,转过一个胡同,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老旧的住宅,单看外墙,这房子至少有20年以上,别小看这些老房子,其价乃是长春最贵的地方。2010年的时候,长春的二手房均价是4010元左右,这附近的房子平均售价都在5000元上下。2016年的时候,这里的房子价格已经在8500——9000左右,稍微好一点的都已经过万每平米!其实这里的房子就是占了一个地段罢了,除此之外,这破房子实在是不敢恭维,几乎没有一处是坐北朝南的正房,而且都是七扭八怪的朝向,采光根本就不好,重要的是,这里地处商业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车水马龙,根本就不适合长期居住。但是这里的地段是在太牛,属于省城内绝对的一类地段!在房地产界有这样一句话,叫每一处房子都是稀缺的——总不能看这里地段好,就在这里盖上一层无限高的楼房。当然这是一句营销学家给哲学家出的一道不讲道理的悖论,所以哲学家一般都买不起房子。
这里简单的跟大家介绍一点如何从外部环境来鉴定一所房子的好坏,也算是一点小科普,其实无非就是几大要素:地段,楼层,(比如金三银四,)朝向(正房还是厢房,是否临街把山),通风,采光,交通(有无遮挡),配套(学校,银行,商场,超市等),外观墙体,开发商以及物业公司的配套服务邻居打不打架楼上死没死过人等等无数要件。这里边无论哪一项都是影响房屋价格的重要指标。当然,这里边每一项指标也都事门道众多,细细说起来,没有个几天几夜也说不完。
我正漫无目的的走着,猛然间一抬头,就看见三楼的窗户上贴着一张纸,上用毛笔书写“售房”二字。这两字写的颇有点龙飞凤舞,笔走龙蛇,很有点魏晋风骨,我猜想写这两字的人不是个学究就是个大学教师!我有点窃喜:在这里,只要不是价格太离谱的房子,一般不超过三天就能卖出去,这里的房源,用寸土寸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何况一般学着都不算太精明,虽然我上班没几天,我也知道把墨水装满肚子的人一般都比较好忽悠。
“您好,请问您这里是卖房子的么?”电话接通之后,我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
“啊,是,你要买房子么?”电话那头一个女人说。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翻开上面第一页,平复了一口气,一点点的问了起来,3楼,面积70,产权超5,两室两厅,中等装修,南北通透,售价32万。
猛然间我的脑袋里一道灵光闪过,这个房子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市场至少应该在36——38万左右,这是我看了几十个售房小广告之后得出的结论!32万,简直太便宜了!我以为是我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我马上就约好了十分钟之后我上去看房子。当然,我没说我是中介。2010年的时候,长春的百姓对中介还是相当的抵触的。
撂下电话我有点蒙圈,仔细想了一下,给雷子去了个电话,跟他详细说明了情况,起初雷子还不信,后来跟我又确认了一遍,跟我说,十分钟就到。
没到十分钟,一辆黑色奥迪在细雨中快速驶来,在我的面前戛然而止。车门打开,雷子一身休闲西装,戴了一个金边眼镜,衣装革履,道貌岸然!这幅形象,放在解放前就是膘满肠肥的地主老爷,放在现在就是下乡慰问的基层领导。车子的另一侧却又下来一个女人,三十多岁,染着一脑袋掉了色的褐色头发,穿着一件俗的不能再俗的粉色大衣,整个一个三流县城洗头房老鸨子的装扮。雷子跟我介绍说:“这位是杨姐。”
我冲杨姐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雷子问:“来多少人了?”
我不知道他在问啥,摇摇头说:“没来人呐。”
他点点头,说:“走,上楼。一会儿你别说话,看着就行。”
我说好。
雷子打头,杨姐在中间,我在最后,一行三人鱼贯而上。一边走我一边抽鼻子,走廊里充斥着一股发了霉味道,原本应该是白色的墙壁上,写满了“通下水道”“开锁”“办证”之类的红色或者黑色的电话号码,加上这灰色的楼梯,贴着墙根的暖气管道和煤气管道纵横交错,让我产生了一种走在某人大肠里的感觉。只是不知这条大肠里什么时候会放个屁,把我们几个当成入侵的细菌给放出去。
人生多少事,都如一个屁。屁来时扭捏作态,屁走时不过一阵臭气。烟消云散时,没人会记得你——就如同没人会缅怀一个永垂不朽的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