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说一下当时我就职的那家房地产公司的性质,其实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一家骗子公司,论规模比皮包公司大不了多少,老板姓陈,是个三十多岁还未结婚的矮胖女子,我私下里叫她陈二师兄,见人先笑,一嘴黄牙,张了一张青春期未遂的母猪脸。虽刚刚年过三十,却已经早早的步入更年期,阴一阵儿阳一阵儿,想一出最后一出,屁大的公司三天两头的换政策。那时候此子还有一个大她七八岁的未婚夫,在政府某部门任职,属于三棍子敲不出个闷屁色厉内荏的主儿。
公司经营的是海景房业务,这个业务在那些年甚是流行,其中全国的房源大都集中在了胶东半岛和海南岛,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东北人开始了一波在海边买房子的热潮,导致现在海南岛和胶东半岛都快被东北人占领了。但是那些所谓的海景房,说实话,也就是看着还行,住起来用不上两年,保准房子长毛,人得风湿,长时间住着还有可能骨质疏松,阳痿早泄!碰上质量差的,还会墙体开裂,外墙脱落,究其原因,刨去豆腐渣工程的问题之外,还有就是这些房子大都离海太近,潮气太大。这些海景房百分之九十九都建在城市边缘,配套基本为零,服务基本为蒙,买房浪潮过后,那些海景房最后入住率还不到百分十二十,各位请充分发动想象:海边,一大片乌起码黑的楼房,中间亮着星星点点鬼魅灯光,远看像酆都鬼城,近看……谁他妈敢近看呐!这些房子本地人是万万不会去买的,都是靠这这些外包公司,巧舌如簧的连忽悠带骗的销售给了不明就里的傻帽。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退休大妈,花了一辈子给国家打工挣下的积蓄去买了这样的房子。
那时候我就在这样的一家打快拳的公司上班,当然不光是我,还有刘洋,东易,丽影等等一些人。不过那时候也许是时运不济,我们忙忙活活的干了一个月,一套房子也没卖出去,来公司看宣传画册的老头老太太倒是不少。于是在我们的努力工作下,这家公司终于要寿终正寝,距离一命呜呼也就差那么一口气。仔细算一算,从当初公司成立,到后来公司作鸟兽散,也就仅仅两个月多一点的时间,那时候我的薪水是每个月八百块钱,少则少矣,总比没有强。不过我也是只拿了两个月的薪水,第三个月干到一半儿,陈二师兄就全铺盖消失了,我还记得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对着紧锁的大门好一顿臭骂,诅咒她以后肛门坏死老公阳痿,当然最后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茫茫人海,人海茫茫,要寻此人,其难度相当于在一滩精液中找出一根天生异象尾巴长的精虫!
不过这陈姓娘们儿显然是更年癌晚期,情商少得可怜不说,智商之低简也超出常人,没过多久,她居然给我和刘洋打电话,说是邀请我们参加婚礼,那时我正在书店看一本精装插画版的《金瓶梅》,(所以你看,不管我落魄到何种地步,却一直想把自己装成一个文化人)听闻此言还以为是我听错了,陈姓女子这显然是要给我们补发工资啊!感动之余不禁对我的小人之心产生了羞愧,看来省会人民的素质就是跟我这样小城市来的屌丝不一样。我甚至还自作主张的给陈姓女子的跑路消失找了几条借口,比如筹备婚礼,老公怀孕,老妈车祸诸如此类的。彼时我和刘洋相视一笑,看来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这个月的房租算是有着落了,不仅房租有了着落,还很有可能有点闲钱去改善一下生活,吃点带肉的饺子。我那时候有这种想法并不过分,因为自从失业以来,我已经连着吃了快一个月的方便面——时至今日,我一闻到方便面味道,就浑身筛糠的毛病就是从那时候落下的。
婚礼都是大同小异,新娘新郎的人缘实在不怎么好,无论从面相上还是从规模上,怎么看都像是二婚,不过我并未在意这些细节,毕竟对于吃了好几箱方便面的我来说,婚宴上的肘子和排骨的吸引力更大一些。早在司仪典礼的时候,我就已经徒手吃掉了一个鸡腿。后来我发现我们这桌基本上都是饿死鬼投胎,吃饭速度都风卷残云,典礼一结束,场面如蝗虫过境,鬼子进村,闭眼听之,如同身处猪圈,满是吧唧吧唧吭哧吭哧之声此起彼伏,简直悦耳无比。
我和刘洋当然没有拿礼金,因为我们是来要钱的。这几乎是一个暗示,或者说伏笔,因为我在长春的那些年,从事的工作,竟然有大部分时间都跟要钱有关,但是性质却绝对不一样,这是后话,咱们日后再说。总之当日我吃的满嘴流油,饱嗝连连,最后还喝了一整瓶的雪碧,一直到陈姓夫妇二人敬酒到这桌的时候,我才开始说话,当然不是开口要工资,出于起码的礼貌,我还是说了几句“新婚快乐,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话。也许是我和刘洋没拿礼金的缘故,陈二师兄和他那个短命老公脸色并不太好,冷眼望去,满脸绿光,似乎发了霉一般。
酒席散去,人群来的快走的也快就像龙卷风,这边酒还没敬完,那边人们已经散的差不多,我也不愿意多在此处逗留,毕竟看谁都不顺眼,于是走到陈姓女子面前说:“陈姐,恭喜恭喜哈!”
这厮马上堆上半张笑脸说道:“哎呀方圆,客气啦。”
我心说你也知道我这是客气。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陈姐,那个工资的事儿……”
“你看方圆,今天我不太方便,这样,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陈姐,别明天了,大家都挺忙的,我这都快吃不上饭了。”我继续穷追不舍,陈姓女子显然脸色不好,这是她那个闷屁老公过来说话了:“干什么?什么事?”
我厚着脸皮又说了一遍:“姐夫,姐夫今天真帅哈!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跟陈姐结算一下工资的事。”
“工资?什么工资?你们都把我们公司干倒闭了,还要工资?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哪有往外拿钱的道理?不是说明天了嘛。明天给你。”
该男子难得散发一次雄性额尔蒙,说实话还真有点爷们儿气概,他说完这话之后跟陈姓女子说:“我下去存钱去。”说完就走。留下我在当场,尴尬的无以复加,顿了一顿,硬着头皮又跟陈姓女子求了一遍,她的态度忽然转变,颇有点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滚刀肉架势,说我没钱,钱都让你姐夫拿走了。存银行了。说完之后看都不看我一眼,似乎我不是来要工资,而是来要饭的。
我已势成骑虎,此情此景,如何收场是个问题,就在我尴尬下不来台的时候,刘洋在我身后说:“方圆,要不明天吧。”我一下子男子汉气冲上头颅,整个人如同吃了烈性春药,浑身开始燥热,心想反正我今天已经如此,不要脸也无所谓,就算你今天不给我工资,我也得让你俩记住我:“不行。今天必须拿到钱。”说完我就奔向电梯,此时那年过不惑的新郎官刚好进了电梯,就在电梯门还没关上的时候,我伸出一只手拦住门说:“姐夫,陈姐说钱在你这儿,今天就把工资结了吧。”
“没钱。”他的态度十分之强硬!不过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心说你个傻逼,你爹我就等你这句话呢。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嚣张到几时!
电梯旁边一个蓝色的四方盆里,堆满了尚未洗刷的盘子,我随手抓起一个,冲进电梯,刘洋打算拽我,我一甩胳膊,把她留在了外面,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手里的盘子已经砸在了新郎脸上,前一面他还是“我就不信你敢揍老子”的装逼神态,一盘子下去,脸上就变成了“我的妈呀你真敢动手啊”的表情,兜里的钱洒落一地,盘子哗啦一声稀碎,起初我还害怕弄不过这厮,毕竟他身高至少一米七五,我穿鞋才一米七,不过此人显然对打架并不在行。其实打架无外乎就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首先要在气势上压倒一切牛鬼蛇神,此外还要心狠手黑,不说招招致命,也要玩了命的下狠手,此所谓不鸣则已,一鸣则要他老命。一时间我在电梯里大动拳脚,打算为长春人民除此祸国殃民的败类。这厮起初还跟我招架一番,不过他那绣花枕头一样的体格,根本就不是打架的材料——十几秒过后,电梯下到一楼,这厮已经捂着脸倒在地上,如被捅了一刀的公猪,顺嘴流沫子。
刘洋已经吓傻,出了电梯,我对陈二师兄说:“这回能不能结工资?”她带着哭腔说:“你别走,我要报警。”我随手从地上捡起来一堆带血的钱,数出两千来,说:“这是我俩的工资。”然后又扔下一千说:“给你看病钱。你不是要报警嘛?你报吧。”说完我就拉着刘洋往外走,陈姓女子拉着我的手打算把我拽住,我回头说:“你拽我干啥?老公再不送医院,一会就危险了。”她还是不撒手,我大喊一声:“滚你妈的!”一把甩掉她的手,拉着刘洋意气风发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