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满室哗然,便是二皇子北幽也收起了漫不经心,利眼看向甄商。
皇帝脸一沉,冷冷的道,“你什么意思?”
甄商笑了笑,看向门外,论德扶着自家少爷走了进来,皇帝面上大惊失色,看着那苍白瘦弱的男子。
甄风却略过所有人,看向甄仪,先是一喜,后,眸中一暗,他看到她穿着喜服,立在他人身侧。
“不,不可能,怎么会?”皇帝紧盯着甄风,喃喃道。瑜妃娘娘也是一脸震惊,太子二皇子面有异色的看着他们的神情。
甄风似是不知何事一般,静静垂立着。
甄仪心中升起一抹猜测,视线落在甄风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甄商走到甄风身边,觑着皇帝道,“皇帝陛下只言寻到了皇后亲生子三皇子殿下,却不知实则寻错了人,真正的皇后之子,是他。”他指向甄风,果然,满室沉静,众人不敢吭声。
皇帝端看着甄风的面容,太像了,太像了……他竟失控的站起来,朝他走去。
甄风后退了一步面色更加惨白,眼中也是惊异,甄仪突然就明白了,原来甄风不知道。
“你,你果真是,是蝶儿与朕的孩子……”他抬起一只手,想碰触一下甄风,却被他闪开。
甄仪看向被忽略的北昱,心里有些担忧,如果说甄风是真正的三皇子殿下,那么昱怎么办?没有了三皇子的身份,没有了皇帝的庇护,他该怎么办?二皇子又岂会饶过他?
似是察觉到甄仪的担忧,北昱转向她,对她一笑,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甄风抬眸看向甄商,这个他一直自以为的爹,怪不得他会利用自己对甄仪的感情来游说自己去北渊,原来,竟是为了,为了……
甄商看着甄风,心里想着,他这也是为了风儿好啊。
皇帝沉了沉气,对着众人道,“你们先退吧,此事朕另日在说。”
众大臣虽然好奇,却不敢忤逆,还有许多老臣,走过甄商身边时,神色有些激动。这是皇帝的家事,有外人在场委实不好,说起来,也是皇室秘辛了。
太子和二皇子也被皇帝遣退了,本来热闹非凡的喜堂,一时只剩下甄商,甄仪,北昱甄风几人。
“甄商,与朕说清楚。”皇帝转身坐到高位上,瑜妃娘娘明显面色不好,看着这一幕。
甄商脑海中蓦然出现妹妹把甄风交到他手里的那一幕,他沉痛的道,“甄家被判谋反,满门抄斩,皇后娘娘又怎会撇弃甄家独活。所以才把小皇子交给甄商,她自己自尽在宫中。甄商本愿与甄家共死,却顾着小皇子,这才诈死,回了甄城老家。”
“那你今日又为何?”开口的竟是瑜妃娘娘。
甄商笑了一下,“我那皇后妹妹,临死前满含渴望的道,若有一日陛下后悔了,希望风儿可以认祖归宗,她始终对陛下留有旧情,即便陛下抄了甄家。”
“甄家世世代代为将,手握重权,一家独大,陛下听信谗言,借此除了甄家,甄商早就料到了这结果。可甄家上上下下一百三十五口就这样……,甄商委实沉痛,无奈皇后所托,这才苟活了下来。”
皇帝沉默,他亦想起甄家覆灭后,自尽宫中的蝶儿,他的皇后。连他的小皇子,都消失了,所以他才寻找了这么多年。他又看向甄风,甄风似是毫无所觉一样。
甄仪面色一变,极快的移到甄风身边,点了他身上几个穴位,冷冷道,“他承受不了这么多,你们要是想他见阎王,就继续说。”
甄商,皇帝面色一变,紧张的看着甄仪,甄仪见他们不吭声了,这才掏出一粒丹药,喂向甄风。
甄风睁开眼眸,虚弱的朝身边的甄仪一笑,轻轻道,“这里好吵,你带我走可好?”
甄仪望了一眼甄商,皇帝立马允了,甄仪让昱抱着甄风,寻了处皇子府的客房。
待甄风安睡,甄仪走出来,甄商和皇帝都守在门外,急问道,“他怎么样了?”
甄仪有些皱眉,淡淡道,“不太好。”
“朕马上宣太医,一定能治好他,”皇帝骨子里不相信甄仪,甄商竟嗤之以鼻,嘲讽道,“陛下以为我没找过太医?北渊国的太医可都被我暗中请去甄城过,可,能救风儿的,只有甄仪。”
老皇帝看了看甄仪,一甩袖子,走了。
老皇帝刚出门,就见西昇国太子面带疑惑的走进来,口中说着,“今日若本殿下没记错的话,不是北渊三皇子的大喜之日吗?怎地?莫非本殿下来晚了?咦?西祉见过北渊皇。”
老皇帝也是一愣,缓和了一下脸色道,“原来是西昇国太子啊,你的确来晚了,就在前一刻,亲事取消了。”
“为何?”西祉眸光不自觉的飘向甄仪。
老皇帝面色不渝,“朕会派人接待西昇太子,您先去行馆歇息一下吧。”
西祉也不追问,道了声好,老皇帝率先离去,西祉看了看满室的怪异,道,“看来本太子替西昇国送来的这份大礼,暂时是用不上了。”说完,走了,身为外国之人,对北渊国的事,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只不过临走之前,意味不明的对着甄仪笑了一下。甄仪淡淡的看着西祉,面无表情。
皇帝回到宫中,瑜妃娘娘正在候着他,见皇帝回来,她忙迎上去,迟疑的询问道,“陛下,那孩子可真是皇子殿下?”
皇帝看了她一眼,未语。
瑜妃娘娘显得有些急切,跟在他身边朝里间走去,“陛下,只凭那逆臣一面之词,臣妾觉得不妥,陛下……”
“行了,你先退下吧,让朕静静。”他扶着额,不耐烦的道。
“可是,陛下……”瑜妃娘娘不肯离去。
“你退下吧,此事暂且莫要宣扬。”他冷淡道,然后躺在龙榻上,闭眸休息。
瑜妃娘娘咬着下唇,无可奈何,又看了他一眼,才轻悄悄的推开门走了。
她走后,皇帝睁开了眼眸,神色莫名,让人猜测不透。的确,仅凭甄商那逆臣的一面言辞,的确不可信,可是,太像了,那孩子的眉眼简直与皇后甄蝶一模一样。他叹了口气,心里升起眷念之情。
而在三皇子府,下人们多少听闻了些风声,都小心翼翼的看着主子们,生恐三皇子盛怒,被人质疑了身份,三皇子不但没有慌乱,反而一如平常。这倒是,令人觉得奇怪,当然,也因为如此,安定了很多下人的心,想必是弄错了,三皇子器宇轩昂,贵气非凡,一看就是出于皇室的。
甄仪走在前面,停在自己的院子,遣退了婢女兰儿,冷淡的看向甄商,便是一杯茶水也未奉上。
甄商端坐着,无动于衷,甄仪心里稍有些怒意,却淡声道,“不知您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未看她,道,“风儿贵为皇族子弟,自然是要认祖归宗,你可是怨我毁了你的大喜之日?”
甄仪早已换下喜服,这亲没结成,其实她反而松了一口气。“我听说,娘从甄家出来了。”这也是晏连浦之前跟她说的,她倒是不担心娘亲,她身上有武功,又暂住在南云国的醉月楼,所以她不担心苗青然的安危。只不过,对于这个苗青然心仪的男人,有些失望之极。
甄商这才看了她一眼,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当初,昱被北渊皇寻到,也是你设计的吧?”她眯了眯眸,早已猜测出,却还是有点不敢置信。
他倒是利落的点点头,毫无愧色。
甄仪厉声道,“你可知,现在昱将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不过一个侍卫而已,”他毫不在乎,语气不屑,甄仪听了,却冷了。
她轻笑,“呵,一个侍卫而已?的确,我跟他,对你而言都不过是利用的价值而已,你也从未相信过我是你女儿。”
他脸色有些阴沉,甄仪是苗青然背叛他的污点,他怎能原谅?所以,毁了她的亲事,他并无太多愧疚。
甄仪见他神色,便知他在想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打算再与他多说,自己走了出去。
北昱静立在皇子府的一处宁静的河边,那是他为了甄仪准备的,他知道甄仪喜欢钓鱼,可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有来这里钓过鱼。听见身后的声响,他笑了下,转过身,柔声道,“小姐,你来了。”
甄仪抿着唇,走到他身边,不知该说什么,他的样子并不像失望到让她可以安慰,所以,她静静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口了,“小姐,昱知道那人也在北渊国,我派人送你去找他,你们先离开北渊吧。”
她抬眸望向他,北昱看着远处,道。“北渊,怕是要乱了,我不想牵扯到你,离开吧。”
她垂下眼睫,心里有些难过,不禁开口道,“昱,一起离开吧。”他很快就不再是北渊的皇子了,他留在这里,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笑了下,心里升起了些暖意,“小姐,你还是担心我呢,不过,你放心,昱从来就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我自有安排。”
“你……”她不知昱为什么不愿离开。罢了,他自有分寸吧,想了想她也就不多说了,只是与他一同站在这河边,陪着他。
这久别的温馨让北昱心满意足的吸了一口气,他竟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只有今日畅快极了,虽然,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故,虽然,没娶到她……
然,甄仪还是没走成,只因第二日,皇帝就下旨把甄商这余留的甄家逆臣和甄家之后甄仪关进了天牢,严加看守。
甄仪坐在天牢之中,有些无语,两世了,什么都干过,就是没坐过牢,长那么大,头一回啊。反观隔壁的甄商,神态自若,闭目养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常坐牢呢。
父女俩同坐一牢,倒也算一桩笑话了,她也懒得去搭理那人,索性闭眸睡觉去了。
正在行馆中品茗的太子西祉,停下属下调查来的消息,笑了笑,有趣,有趣。只不过,甄仪入了牢,他心里有一丝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