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他看向她,她手中端着托盘,甄仪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把上面的汤端了下来。朝他看去,声音有些怪异,“要喝汤吗?”
“汤?什么汤?”甄仪居然亲自端着的汤,这令他有些许好奇。
闻言,甄仪的样子看起来像是有些扭捏,支吾了半天,才道,“我煮的汤。”
晏连浦愣了一下,重复着,“你煮的汤?”
“我就不能煮汤?要不要喝随便你。”她似是觉得有些恼怒,或许更多的是难为情。
晏连浦哪会像她所说的随便,甄仪亲手煮的汤,他觉得不可置信极了,于是他连忙站起身,大踏步走去桌边。白瓷碗里是看起来卖相不错的清汤,上面漂着几许绿菜,闻起来,也是清香扑鼻。他对她笑着道,“这是什么汤?”
“素汤,看起来没什么特色,味道还是不错的。”这话她说的可毫不自夸,以前甄清最爱喝她煮的素汤,且评价很高。
晏连浦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细细品味,果然如她所说,味道还是不错的,虽然清淡却很可口。其实,他真正比较惊讶的是,他以为甄仪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是她一再而再的让他意外。
可是突然,他的眼睛定住,拉过她的手,皱眉问道,“你的手是因为煮汤弄伤的?”
甄仪看着自己以往纤细柔嫩的手,此刻一片通红,小声道,“我只是不习惯那火炉,不小心被溅到了火星。”若不是那刺痛的火星,她大概永远无法体会晏连浦身在火海的痛楚吧,因此更心疼。
他沉默不语,径自转身下楼了,甄仪有些怔然,但不一会他就回来了,手上拿着药。
他静静的为她涂抹着,可甄仪就是知道他生气了,于是道,’“这没什么,只是小伤。”
他突然看向她,认真的神色让她有些心惊,“我不希望你受一点伤,即使只是这种小伤。”其实这在他看来,哪是什么小伤,她的手红彤彤的,该有多疼啊。
甄仪看着他,终于还是道,“我也只是想亲手做汤给你尝尝。”
他放下药膏,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她,“甄仪,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咬了咬唇,没说什么,他继续道,“甄仪,你不需要弥补我,事实上,现在我能陪在你左右,已经是最大的补偿了,甚至,吃到你亲手煮的汤。”
甄仪很想反驳,却不知该反驳什么,她想说她这不是弥补,可又怕他追问,她现在还无法,面对自己的心意,那么就让他先这样以为吧。可甄仪没想到,她的一时没说出口,竟会让他以后那般痛苦。如果她知道他以后会因为她而那么痛苦的话,是不是,现在就会毫不迟疑的告诉他,她已经喜欢上他的事实。
晏连浦把甄仪煮的汤喝的干干净净,甄仪瞧着便笑了,天色已然黑了,两人无法赶路,便只能留宿这小镇,决定明天一早在上路。
两人白天睡了那么久,晚上倒失眠了,晏连浦笑着道,“早知道白天就不睡了。”
甄仪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既然睡不着也不能这样干坐着吧。她想了想,道,“我们来下棋,如何?”
他眼睛一亮,“当然好,我去问掌柜的要棋盘去。”
以前他就总看着甄仪与爷爷对弈,却连一眼也舍不得给他。年少少年的梦里,出现最多的就是与佳人坐在飘零着桃花瓣的亭子里,她执着棋子,温柔看着他,留在心中的是她浅浅的笑容。为此,他学会了下棋,也会去陪爷爷下棋,努力提高着自己的棋艺,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与她一起对弈。
知道他会下棋,是在甄家,他与甄商对弈时,只不过,他没想到,甄仪会真的提出与他下棋。
不一会儿,晏连浦便拿上来了棋盘,还贴心的端上一盘小点,怕甄仪饿了。
对比晏连浦平静中的幸福,甄仪倒是真的平静,坐在棋盘边,她就是那个风轻云淡的甄仪。
晏连浦是认真的,所以甄仪竟不知不觉也跟着认真了起来,她没想到的是,晏连浦的棋艺竟然能与她一较高下了。
蜡烛兹兹燃烧着,光晕下是两人认真专注的面容,甄仪的一缕发滑到眼前,她伸手撩开,这般不经意的风情硬生生叫晏连浦失神了。
直到,“你输了。”
他回过神,看了看棋盘,笑了下,“怪不得爷爷夸赞你棋艺天下第一。”
甄仪放下棋子,“下棋之时,最怕失心,我赢,也就是赢在心无旁骛,说实话,也赢得侥幸。”她看着他的目光,意味深长,看来是知道晏连浦走神了。
晏连浦不自在的笑了一下,甄仪道,“再来一局?”
他道,“好,这次我定不会失心。”不是为了赢她,而是不想她小看。
甄仪笑了笑,没说什么。
昨夜两人对弈到夜深,甄仪才微微有些困倦了,晏连浦道,“明日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
甄仪点点头,笑了一下,起身往床榻走去,不过令她惊讶的是,晏连浦竟去外面端回来一盆热水来。“小二在外面守夜,我问他要了些热水,你泡泡脚会舒适些。”
甄仪无言,心里却又为他的贴心感动了一下,他把水盘端过来,放在甄仪脚下,欲伸手帮她脱掉鞋子。甄仪忙躲开了他的手,“我自己来。”这种亲密的伺候,她是决计不会习惯的。
他笑着点点头,倒不强迫她,看着她脱下娟秀鞋子,露出洁白的绣袜,那双如玉的美足就藏匿在白色袜筒之中。甄仪虽不是那古板女子,然却也在这保守的异世生活了十几年,这让她在他面前露出脚来,还真是有些不自在。晏连浦似乎察觉到她的困窘,有些不舍得的移开视线,转而去给她铺被了。
甄仪呼出一口气,这才脱掉袜子,把小脚轻轻放进盆中。热气传到脚心,然后暖意到达四肢,她舒服的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晏连浦拿出白绢布,递给她,道,“水凉了,擦擦吧。”
甄仪接过来,顺手擦了脚,想站起身去把水倒了,却被他按住,“我来,”他简单的说道,然后把甄仪的腿放进杯子中,给她盖好了,才端了盆子出去了。
被窝里的甄仪,脸红的紧,他居然这样伺候着她,就连,就连甄昱也不曾这样贴身伺候过她。不是甄昱不愿意,而是她需要,可换了晏连浦,她竟没有一丝不情愿。
甄仪不愿多想,闭了眸,不一会儿竟然浅浅睡去。便是晏连浦回来,她竟也不知,晏连浦满面柔情的看着睡中的人儿,熄了灯,毫不犹豫的躺在了她身边,同床共枕,他已然习惯了。若是哪天,哪天身边没有了她的温度和气息,他定是会失眠的。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甄仪一醒来就看在近在咫尺的晏连浦英俊的脸,她没有诧异,反而是习惯了。仅在甄仪睁开眼的瞬间,晏连浦也随后醒了过来,看着她。
甄仪也没说什么,避开了他的视线,穿上外裙,绕过他下了床榻。
待两个人收拾好,晏连浦拿了包袱,才一起朝楼下走去。
小二见他们下来,忙道,“客官,您昨日道今日赶路,于是我们一早便备好了早点,用完在上路吧。”
晏连浦也不拒绝,与甄仪寻了处坐下了,许是太早,外面天微微亮,街上都没有什么人。
吃过热乎乎的早点,掌柜的翘着胡子拿着算盘啪啪的打着,“住了一天一夜的客房,还有上好的鱼翅燕窝,以及使用棋盘的费用,客官,加起来一共一百二十八两,我收您个整数,就一百二十五两好了。”
闻言,甄仪轻蹙眉间,不过几餐一宿,竟要一百二十多两,这个掌柜的还真是敢要价。
晏连浦当然也知这掌柜的欲坑他们,却没说什么,掏出银票,利落爽快的结了账。
那掌柜的双眼放光的接过,瞄见晏连浦手里足有几千两的银票,不由后悔,早知道就该在多要些了,这绝对是个大肥羊啊。
晏连浦虽不在乎这些钱,却也不代表他是个任人坑骗的老实人,他淡淡的道,“掌柜的敢漫天要价,就不怕惹上是非?”
掌柜的一听,胡子又翘了几许,不以为意的道,“客官,任谁都能看得出您有权有势,定然家财万贯,哪会与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过不去,您说是吗?呵呵……”
甄仪神色淡然的看着,眼中却有些嘲讽这个无奸不商的掌柜,但她没多话,只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商人罢了。
晏连浦倒是浅笑了下,“掌柜的多收我们的钱没什么,但是遇着真正落魄的,还希望你们能有些良心。”
“那是自然,自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完全看不出掌柜的意思,晏连浦与甄仪也不想与他多说,便让小二领了他们的马匹来,上路了。
待他们走后,小春赶忙跑到掌柜的身边,一脸贼兮兮的道,“掌柜的,用不用我们告诉山上的兄弟,有肥羊来了。”他可是看出了那男人出手阔绰,定是有钱人。
掌柜的摸摸胡子,笑了一下,眼睛转了一圈,慢声道,“你去通报吧,这下大当家的定要赏赐你我了,快去。”
“哎,”小春一溜跑去马棚,牵出一匹看起来还算健壮的老马来,“驾”了一声跑的没影了。
甄仪与晏连浦的速度不慢不快,并肩而行,却在听着前方的异动时,对看了一眼,拉住了马缰。
“前面的人听着,这方圆百里都是我狼虎山的地盘,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这是遇见劫匪了?甄仪笑看晏连浦一眼,难得的还有兴致打趣,“他们要是劫色,你可会把我交出去?”
晏连浦刚要说什么,就被打断,前面出来一伙大汉,他们居然听到了甄仪的问话,粗着声音大声道,“老子们不劫色,只劫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