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多，武臣男又失眠了，自己一个人走进厕所，点了一根烟，试着放松一下大脑，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失眠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但是他的脚步声，还是吵醒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穿上拖鞋走到厕所，看武臣男坐在马桶上，“咋了你？”

武臣男不想解释，觉得自己一个人烦就够了，和家人多说无益：“没事，爸，晚上喝了点酒，难受，起来休息一下，快去睡吧。”

武臣男的父亲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就这么一个儿子，都这个岁数了，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打不得，骂不得，只得丢下一句“那酒就这么香，命都不要了？”

武臣男待父亲走后，照了一下镜子，只觉得自己因为最近瘦了太多，脸上就好象多了一些皱纹，显得苍老、无力，不由得心中多了一层感叹。可是眼下，机会摆在这里，没有理由不去争取啊？可是，又能指望谁呢？

唐坚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在矿上这么多年，跑个腿之类的，上上下下谁还能不给他一点面子，怎么可能像欺负外人、新手那样对待他，又不是武松，哪来的杀威棒。总不能自己干吧，问题是自己兼着供应科的差，还得上账、下账，这不成了自产自销，这就不是找事了，这已经是找死了。

突然，武臣男闪过一个念头，的确是，自己不行，如果找不上合适的人，那就让马文涛干呗！他毕竟不是供应科的人，和财务科也没有关系，这就划分的很明确了，不会涉及职务犯罪了。再说了，就他那工作，和有名无实的弼马温差不多，干再久，也没多大出息啊。这回要是赚了钱，不妨劝他辞职吧？

拿定了主意，武臣男把烟头扔进马桶冲走，这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可惜事与愿违，躺在床上的他，依旧翻来覆去，难以成眠。拿出手机，听着相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糊了。

第二天一早，武臣男在早会上碰了面，私下约好，会后在厕所里谈。可是当武臣男透露出自己的设想时，马文涛却相当排斥：“我干？不合适吧？董事长这边我天天跑前跑后，哪有时间再往你那跑。”

武臣男警惕的看着周围：“你小点声儿，怕别人听不见还是咋的。那怎么办？总不能我干吧，我那可就真完蛋了！我总不能辞职吧，我要是离了这个位置，你能送了货？谁让你送？你说！”

马文涛也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工作可有可无，但是武臣男不是核心，但是他的位置是核心。现在既要保住他的位置，还得有一个放心的人去“跑腿”。可是，谁又知道他能在这个位置坐多久？除了当年老董事长的心腹柴科长，都坚持不过一年，谁敢保证武臣男能坐稳一年？那一年以后呢？武臣男还有口饭吃，自己呢，喝西北风啊？难不成你这一年的时间，能把这一辈子的钱赚回来？不可能的事！

武臣男看马文涛沉默着，大概清楚他心中的顾虑，肯定离不开“钱”。但是自己现在也拿不准这一趟能赚多少，所以更要看个清楚。“你先想想！我赶紧去财务，把这次的货给挂了帐，看看能拿多少。”况且这厕所实在难闻，早就憋不住了。

老秦已经在库房办公室等他，手里还拿着发票，武臣男接过来一看，票上写着五十八万五千。“又涨价了？”

老秦：“武科长怎么糊涂了，这不是加了税了吗？17%的增值税，谁家送货也得缴。”压着声音问：“武科长，那个尾款，啥会儿能汇过来？”

武臣男早已设计好了，把他拉到了值班室才说：“你瞧，你拿着发票和入库单据，单据我已经给你打好了，我也提前都签了字了。你拿上，去找科里的史娇娇，让他再给打个挂账单，再去找蒋总签个字。蒋总问起来你自己悠着点说就行了。明白了吧？”

武臣男一直在观察老秦的眼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这些在商场上浸泡久了的人，眼里有太多的尘埃，终究让人难以看清。老秦听完就说：“武科长放心吧，这次我就辛苦一下，剩下的我来应付。”

武臣男又问老秦：“还是说好的价吧？”

老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清清楚楚打印着这次送来货物的明细，结尾还写着一个数字：四十五万元整。武臣男满意的说：“行，那你赶紧去吧。”

武臣男走出值班室，却见孟广利正要走来：“武科长，偷偷摸摸说什么小秘密了？”

武臣男拍拍老秦的肩膀，就去握孟广利的手：“孟科长说笑了，我能有啥秘密，还不是让厂家尽量给咱便宜点，都不好干啊。”

孟广利看着老秦离去的背影：“对的了！你在这个位置，就得给咱多想想办法了吧。有这么个事，咱这个80皮带不够了，马上新开一个工作面，赶紧给咱新来两千米皮带。”

武臣男想到了自己现在已经是科长，一股雄心壮志冉冉升起：“放心吧孟科长，别人的事我不敢说，您的事我一定尽快处理。计划批了没有？”

孟广利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上面的照片：“这不是，我刚做的计划，就差董事长的签字了。董事长不在，让给了办公室的小马，小马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安排科里的小孩在办公室等，肯定能批了，这个你放心。”

武臣男扫了一眼就知道肯定没问题，单位这点事还不至于拿个PS的假货来冒充：“放心吧孟科长，我这就联系。之前用的是哪家的货？您给推荐推荐。”

孟广利：“这个我说不合适。你忘了之前管理科下了个文件，买东西不许指定厂家。”

武臣男：“又不是让你指定，是让你给个意见，具体用谁家的，还得我们来定。你就说，感觉哪家的耐用？”

孟广利：“这个咋说了，咱矿用的皮带厂家太多了，这个领导让试试这个，那个领导让试试那个，最后一换工作面，都搅和到一块去了，到底哪个好哪个不好也说不清了。你看着弄吧。”说完老孟就离开了。

武臣男走进办公室，林慧也忙完了手头的活儿：“武科长，上个月工资表下来了，你咋还是领着队长的钱？”

武臣男：“估计这个月才能体现出来了吧？”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正式文件没有下，问张华他说不知道，自己总不能跑到新董事长那要吧？何况于大春还在那个小办公室不知道怎么鼓捣呢。

刚坐下电话就响了，武臣男赶紧接了起来：“怎么了娇娇？”

“那个，武科长，这个送胶轮车配件的改成焱鑫商贸了？”电话里史娇娇语气很着急：“可是你账上还挂的是常州那个公司啊，到底用哪个？”

武臣男一拍脑门，失误了，当时货送过来，着急上账下账，忘了是要挂“自己的帐”，何况当时也没给公司起好名字，本来还说这一半天就改过来，竟然又忘了，现在这个记性怎么这么差！“那个娇娇，这次厂家要求先付款，这还是我找了市里的一个朋友先给付了钱，所以就得用人家的公司。你能不能给调一下？”

“那行吧，这次就算了，这个现在是小高管了吧？你让他注意点，赶上去挺精干的一个小孩，做事认真点，别老给我添麻烦！挂了啊。”满满的不情愿从电话里冒了出来，多少都影响了武臣男的情绪，而站在史娇娇身旁的老秦，估计更不好受。

武臣男发现，史娇娇的态度似乎转变了很多，怪不得人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这效果立竿见影啊！挂了电话赶紧坐到电脑跟前，查看以前的送货记录，发现这皮带，有北京的、山东的、江苏的、广东的，当然也有山西的，价格嘛，可谓是天差地别。

那就由近到远吧，先打个电话问问，便拨通了山西那家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人接，这是什么情况？便上网搜索一下这家企业的信息，万一蒋总问起来能有个话说，说明自己是调查过信息的。打开一看，不禁傻眼了。

这家皮带公司居然在年初的时候，扣留环保检查人员，并报警声称这些人都是假冒的。可惜最终检查结果是挥发性有机物治理设施未运行导致废气直排，严重污染环境，工厂已经被查封。后来还曾撕毁封条偷偷生产，后来被群众举报，已经二次查封，责任人还遭到拘留。

怪不得孟广利让“抓紧”，皮带生产企业也是环境污染企业，如今环保力度检查这么大，估计有不少厂家都面临着各式各样的问题。看来得多多联系了，而且，还得让蒋总拿主意，自己还是不要动心思了。

于是武臣男把现有的联系电话挨个儿打了遍，最后落实到位能够正常生产的，只有三家。武臣男记录好这三家的信息，决定去找找蒋总，正式和领导打个招呼，试试水深？水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