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三长四短。

这是那个家人才懂的信号，五夫人来了。

“进来！”陈立波笑道，同时扭动了书桌上一个砚台，没想到他的书房里面，到处都是机关。

厚重的铁门在一阵机簧声中慢慢开启，一颗带血人头扔了进来！！

然后，又是两颗！！

陈立波飞身躲过，绣春刀已经在手！！

四个男人，却不紧不慢，走进了屋子！！

“陈大人何需这么紧张，你我是老相识，怕什么？”楚江客微笑道，第五个走进屋子：“你不是很想见我吗？！”

陈立波的瞳孔都在收缩，什么叫做棋高一筹，他忽然间就懂了，他输了，只因为他慢了。

他这边费尽心思，才推断出了楚江客就是翠华亭谋杀案的嫌犯，可是楚江客这边，却抢先直捣黄龙，突袭他的府邸！！

这是一招绝杀，一招足以致命的绝杀。

而最残忍的，各位客官知道是什么吗？

便是那三颗人头。

两颗是那家人和一个守门护卫的，第三颗，竟然是陈立波五夫人的！！

当然，门外还有四个护卫被杀，他们的尸体，却忽然不见了，而最让人叫绝的是，书房外的走廊里，整洁如常，一点血迹也没有。

冷香园办事，向来讲究的就是干净，专业。

此刻，五夫人的一双美目圆睁，脸上甚至根本没有恐惧之色，显然是在突然之间就被人砍了脑袋，杀她的剑法有多快，便由此可见一斑了。

看来楚江客，绝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在他眼里，没有友情，没有爱情，没有亲情；在他眼里第二重要的，便是金银，第一重要的，是权力。

铁门重新关闭，一个四十多岁的猥琐男子向陈立波笑道：“陈大人，我知道你这书房里面遍布机关，所以我要提醒你的是，我这个人手上没轻重，如果你不想被三十件剧毒暗器打成蚂蜂窝的话，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陈立波忽然间便恢复了镇静，毕竟他是见过大风浪的人。

他居然收刀入鞘，坐回到了座位上，慢慢说道：“金蛇郎君？！我早该想到是你！”

这个江湖上用毒的高手虽多，能轻松玩转银环蛇的，却并不多，金蛇郎君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陈立波找到了银环蛇，却没有立刻确定是金蛇郎君，确实是失误。

金蛇郎君笑道：“承蒙大人惦记，现在我自投罗网来了，听凭处置。”

闻得此言，陈立波不由大笑道：“不是已经有人处置过你了吗，你脸上好新鲜的记号！”

金蛇郎君咬牙切齿，却没有反驳。阿利的那个十字，不像是刻在他脸上，却像是刻在了他心里。

楚江客微笑道：“陈大人，实不相瞒，昨晚上，是我们的人杀了你的人。一个做父亲的，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而动手杀人，却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

陈立波冷笑，紧紧盯住楚江客，道：“那李保呢？你们杀他，也是天经地义吗？！”

楚江客拉过一把椅子，大咧咧坐到了陈立波对面，笑道：“不错。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你说什……我终于明白了。”陈立波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用了几秒钟才勉强压制住自己的震惊，勉强笑道：“谁能想到，名闻天下的杀手组织冷香园，老板居然就是阁下。”

“谢谢。”楚江客微笑道：“请陈大人理解，我们跟李总管没有私怨，一切都是生意。”

“可是李保，”陈立波看着楚江客，冷笑道：“不也是正在和你们谈生意吗？”

谋杀皇太后的事情，皇帝在李保死后告诉了陈立波，现在由他接手。

“对啊，”楚江客笑道：“而且他还付了半数呢。”

陈立波道：“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干掉他？！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也是你们做生意的规矩吗？”

楚江客笑道：“陈大人一贯公正清廉，看来是真的不懂做生意啊！行有行规，李总管和我们的约定，我们自然还要继续执行，不会因为他的死而终止；而别人找我们，将李总管作为目标，而且先期一次性付清酬金，这在杀手行，叫做必杀令，我们更是必须要执行的。两者有什么矛盾吗？！”

“两头通吃，佩服。”陈立波点头，冷笑道：“今晚楚老板亲自带队，不知又是哪一位下了订单，要取陈某的首级？！”

“没有人下订单，这是我和你的私事。”楚江客笑道：“陈大人，你实在不该派人绑架我的女儿。”

他拿过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咽下去，笑道：“辽东来的贡果，果然香甜！陈大人，江湖规矩，罪不及妻子；江湖规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所以，我今晚来到你这里，要告诉你的是，既然你能动我的女儿，我也就不会放过你的女儿！”

这一下彻底击穿了陈立波的心理防线，他猛然拔刀！！

剑光一闪！！

刀断了！！

一柄剑，直指他的咽喉！！

持剑的男人，脸上还带着微笑，眼睛里，却是无比寒冷，寒冷到足以让任何人只要看他一眼，三伏天也会从头凉到脚。

陈立波颤抖着，慢慢说道：“好快的剑！”

楚江客微笑，继续吃着苹果，然后说道：“所以陈大人，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如此不冷静，尤其是在独孤一剑面前。”

陈立波大惊，道：“这……这个人便是位列江湖杀手榜榜首的，独孤一剑吗？”

“不要提那个无聊的榜单。”独孤一剑冷笑道：“让我发现是哪个王八蛋列的排名，我便一剑扎死他！”

“不错，那实在是个短命鬼的名单！”楚江客大笑道：“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这份名单的前十名，第二名的赤尾先生，身负重伤，正在养伤；第三名，第七名，第九名，第十名，半年之内，都挂了。”

独孤一剑笑道：“陈大人，我老板说的不错，不过幸好，前十名还没有都死光！现在这份榜单上的第一名，第四名，第五名，第六名，都站在你面前。”

“江湖杀手榜第一名独孤一剑，第四名金蛇郎君，第五名燕山飞狐，第六名江南怪客……”陈立波嗫嚅着，忽然抬起头来，道：“你们怎么，都……”

“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楚江客冷笑道：“如果我不是冷香园的主人，如何能短时间调动这么多的著名杀手？”

陈立波却在一瞬间反而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五个人面前，反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别看楚江客说得狠毒，却未必是来杀自己的，否则，刚才一进门，他们已经痛下杀手了，又何必啰嗦这么多呢？

陈立波慢慢说道：“楚老板，我已经确定你就是冷香园主人了。说吧，今晚上你来找我，到底有何贵干？总不会只是为了干掉我的小妾和几个仆人的吧？！”

“处变不惊，陈大人果然不落凡俗。”楚江客抚掌笑道：“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把话说的直截了当吧。”

他看着陈立波，慢慢说道：“陈大人，我要你立刻停止对我们组织的调查，包括翠华亭谋杀案的调查。”

陈立波两手一摊，冷笑道：“那是钦案，难道我说停就停？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楚江客冷笑，道：“杀你？想杀你的话，我随时都能杀你！陈大人，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白干的，比如……”

“比如什么？”陈立波冷笑。

他终于知道讨价还价的妙处了。

如非万不得已，楚江客绝不会杀自己。

“比如我们收了你的主子很多的宝石，现在分给你一部分。”楚江客笑道：“这个口袋里的宝石，价值至少一百万，陈大人清廉如水，拿去贴补一下家用，却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口袋，放在了陈立波面前。

他杀了陈立波的爱妾和仆人，自然应该给点补偿，再说，两边今后，还要“合作”呢。

“你倒真是客气。”陈立波冷笑道：“你我认识多年，也从未见你这么大方过！”

“那是咱们没打交道，不打交道，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楚江客冷笑道：“你看现在，这不就打上交道了吗？”

“我如果答应了你，怎么和皇上交代？！”陈立波道。

“这个我可管不着，你深得圣眷，自然会有办法。”楚江客笑道：“陈大人，说句可怜的话，我们只是靠帮人杀人来挣碗饭吃，又不是谋反的反贼！你们放着谋反的一山阁不打，又何必跟我们死磕到底呢？我再说句狠话，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活！你能灭了我的所有买卖，抓我杀我很多人，我也能干掉你和你所有的家人，这又何必呢？皇位是人家的，命可是自己的。”

“何况，我们也不是来抢皇位的。”金蛇郎君忽然插话道：“咱们何必搞得两败俱伤呢？”

听了这话，陈立波脸上的肌肉猛然抽搐了几下，眼珠乱转，然后才慢慢说道：“好，既然楚老板登门拜访，你们又只是充当人家的杀人工具，我便可以不加追究。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如果我得不到准确的答案，今晚我便血溅此室，也绝不与你们妥协！”

“好，你问吧！”楚江客笑道：“我要提醒你，你的府邸卫兵和家丁太少，武功又实在太差，如果你让我不满意，今晚可不只有你一个人死，我要把你这府邸里，杀得狗都不剩一条。”

“杀死锦衣卫指挥使满门老小，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陈立波冷笑道。

其实他这只是威胁，其实只是徒劳。

这半年以来，京师实在过于热闹，别说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连内阁大臣，后宫总管太监，亲王长史，不也被人干掉了吗？！

“当然知道。”楚江客道：“有道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们既然已经做了大内总管和襄王长史，便已经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还会在乎多杀几个人吗？！”

“好一群亡命之徒！”陈立波笑道：“好，我要提问题了：是谁收买你们去杀李总管的？！”

楚江客微笑，道：“一山阁，李卓然。”

陈立波道：“可是据我所知，一山阁财力虚弱，又怎么会请得动你们……”

天下四大帮会，一山阁没钱是人人皆知的事情，陈立波当然也不例外。

楚江客大笑，道：“没想到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竟然也是这样浅薄见识，拿着道听途说的消息，信以为真！我问你，如果李卓然没钱，好几万一山阁的部众就那么听话，一点怨言也没有吗？何况山东紧邻着高丽和日本，走私物品，极为便利；又是自古以来的鱼盐之地，你觉得李卓然会这么笨，一点油水都捞不到吗？！”

陈立波道：“好，楚先生，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决定了，对你们的调查立刻停止，今后我们所有的力量，都将转向一山阁。希望你也能遵守我们达成的默契，我们互相保证对方家人的平安------你们可以走了。”

“那就告辞了。”楚江客笑道：“今晚打扰之处，敬请谅解。”

听他说话的语气，竟好像是去朋友家做客，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一样；可惜今天他打碎的茶杯，却是三颗血淋淋的脑袋！！

五个人扭头就走，到了门口，楚江客忽然回头说道：“对了，陈大人，忘记告诉你，我们冷香园除了有这些大名鼎鼎的高手之外，还自己训练了一大批少年杀手，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不要命。所以，陈大人要是反悔的话，我保证，每天都会有一个杀手来问候你，你的府邸，无论主仆，每天至少会被干掉一个人。还有，”

他紧紧盯住陈立波，慢慢说道：“我已经让人，毒死了你府邸当中所有的狗，无论是巡逻护院的，还是做宠物的；还有后院笼子里关着的，明天你们家里要食用的，鸡。”

陈立波大怒道：“你们为何做此等龌龊不堪之事？！”

“那是为了给你解释一个词，什么才叫，”楚江客大笑道：“鸡犬不留！”

说完此话，他和四个手下，便出了这书房，扬长而去；陈立波呆呆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三颗人头和满桌子的鲜血，他的脸上，慢慢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