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镣知道雪儿说错了话,赶紧拽了拽她的衣襟,雪儿夫人却用力地挣脱他的手说:“拉扯什么呀?我说得难道不对吗?”
还没等传瓘开口,钱镠便生气地将桌子一拍道:“放肆!本王面前岂容你大呼小叫撒泼使性?来人啊!给我把这个疯女人拖出去关起来好好反省反省!”
“是!”顿时便有两名侍卫过来将雪儿夫人连拖带拽地架了出去。
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钱镠端起茶盏喝了口茶缓和了一下情绪之后,将茶盏重新放回了原处,然后清了清嗓子说:“瓘儿,你刚才说,那群学医的孩子此时就在咱们钱王府?”
传瓘微微一躬身说道:“是的父王!儿子晌午时刚将他们接进来,还没来得及禀告父王!请父王恕罪!”
钱镠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好!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就让你说的那个多次被师父夸赞的孩子来替文英开药方吧!”
传镣闻言后吓得面色土灰,他着急地赶紧起身说道:“万万不可啊父王!”
“嗯?”钱镠脸色一沉道,“有何不可?将士们医得,你儿子就医不得吗?”
传镣见钱镠脸色不悦,赶紧小声解释道:“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儿子的意思是,他们毕竟还是个孩子,而且刚刚学艺,万一一个不小心医坏了文英可咋办呢?”
传镣的生母吴夫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大王!传镣说得有点儿道理,就算是再好的医术,但他也毕竟才是个孩子,一个孩子怎能随随便便让他给文英开药方呢?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钱镠大怒道:“哼!你们难道没听到传瓘刚刚说了吗?那孩子已经十四岁了!本王十六岁的时候已经挑着盐贩子满世界跑着去养家糊口跟官兵和土匪斗智斗勇了!”
吴夫人自认为会说话地半带奉承地插嘴道:“大王!您是万金之躯,那些草民家的孩子怎能跟大王您相提并论呢?”
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戴芙蓉再也沉不住气了,她不温不火地说道:“妹妹!你这话就有点儿不对了!大王是人,难道草民家的孩子就不是人了?”
吴夫人赶紧说道:“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戴芙蓉没理会她接着说:“我也是草民家的孩子,妹妹你这个大家闺秀认为,我哪里比你差了吗?”
吴夫人羞得满脸通红道:“姐姐,您身份尊贵,妹妹我哪儿敢跟你比啊?”
钱镠瞥了伺候在每位夫人身边的几位丫头说“暂且不说本王与大夫人,就说说你们哪个身边的女婢难道就没有个十四五岁的?既然她们是孩子,你们怎么还舍得使唤她们做粗活重活?既然她们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放心让她们做粗活重活?”
吴夫人见钱镠发怒,吓得赶紧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传镣也低垂着头不再言语。
传瓘见气氛有点儿尴尬,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他微笑着说:“父王不必动怒,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言百岁,是不是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否医得好文英的病!我认为还是别再耽搁下去了,万一烧坏了身子,就算是华佗在世恐怕到时候也无能为力了!”
传瓘的一句话顿时让钱镠清醒过来,他赶紧说道:“瓘儿!那你就赶紧安排那孩子给文英诊治吧!需要什么尽管说!父王想方设法也会给他弄来!”
“是!儿子这就去!”传瓘说着,便匆忙离席,去找那群孩子去了。
很快,他便带着一位个子不高却长得十分清秀的孩子走进了文英的房里。
刚一走进去,传瓘便感觉到了一阵窒息感扑面而来。
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如铜墙铁壁一般密不透风,文英也只留下一个嘴巴和鼻子露在外面,从下巴以下的部位也都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密不透风。
小文英此时正由奶娘抱着哄着颠着在房间里来回走动,不知道是烧的热的还是捂的憋得亦或者是哭的闹的,反正两个小脸蛋像红透了的苹果似的通红通红的。
传瓘吩咐奶娘:“快将小公子放到床上去!让小郎中替他把把脉!”
奶娘用将信将疑的眼神看了那孩子一眼,然后将文英放到了床上。那孩子迅速将被子掀开,然后又小跑着去挨个把窗户推开,这才重新回到床前。
奶娘一见大惊道:“哎我说这位小郎中!你到底会不会医啊?小公子这是受了风寒他可不是热的!你怎么能给他掀了被子开了窗?那岂不是要加重病情吗?”
那孩子并不作答,而是冷静地伸手摸脑门,把脉一气呵成,把完脉后他扭头对旁边的女婢说:“快去端一盆凉水来!”
女婢一听要凉水,不敢随意去端,而是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传瓘。
传瓘吩咐道:“小郎中让你去端你就快去端来吧!别延误了小公子的治疗!”
女婢欠了欠身说了声是,便迅速跑去端凉水去了。
这时,钱镠戴芙蓉和传镣等人也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一进门,便看到门窗大开,小文英身上的被子已被掀开。
冷风嗖嗖地往屋子里钻,小文英躺在床上哇哇大哭,哭得嗓子都哑了,听着就让人揪心。
吴夫人顿时就惊呼着扑了过来将小文英迅速用被子重新裹得紧紧地说:“哎哟我的天哪!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哪儿懂什么医术啊?压根儿就是在瞎折腾!你们瞧见没有?我孙儿是受了风寒啊!是冻着了不是热着了!这孩子居然把门窗都打开被子给掀开!这哪儿是在治病救人啊!这分明就是在要人命啊!喔,好孩子不哭昂,不哭不哭!”
钱镠也不太理解地说道:“是啊!这孩子分明是冻着了,怎么能门窗打开被子都不盖呢?你们也太不讲究了!”
那孩子闻言后,不慌不忙地走过来行了个礼说:“大王!小公子是受了风寒不假,但他此时身上温度居高不下,倘若门窗不开被子不掀那高温将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都不会自己退下来的!”
吴夫人问道:“胡说八道!难道开了窗子掀了被子这烧就自己退了?真是瞎胡闹!”
那孩子镇定地答道:“夫人!打开门窗和掀开被子只是想让空起流通起来,让小公子身上的温度散发出来,只能控制热度不会再继续上升,并不会降温。”
六王子传镣见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有点儿心疼地说:“那该如何诊治?你别愣着啊!”
那孩子便说:“若想诊治的话,得准备一样东西。”
传镣赶紧问道:“什么东西?你说,我马上命人去找!”
那孩子极为镇定地突出了一个字:“醋!”
“醋?好!你,别愣着,快去拿醋来!”传镣指着身边的一位女婢说。
“等等!得把醋烧得滚烫再端过来!凉的没用!”那孩子说。
女婢不敢怠慢,赶紧去烧醋。
一会儿工夫,女婢便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醋赶来了。
那孩子将文英小公子抱过来,轻轻放到床上,然后再次掀开被子让人取来两只崭新的大人袜子,将袜子迅速地镜头在那盆热气腾腾的醋里,而后,将尽头了的袜子略微凉了一下,又放到自己的脸上稍微试了试温度,觉得不太烫,这才赶快穿在小公子的脚上。
他仔仔细细地将袜子往上提了提,而后将孩子的双脚用毯子裹起来保温。
这时,孩子再次开口了,他对刚才端来热醋的女婢说:“点一炷香来!”
女婢赶紧照做了。
旁边的人看得有点儿懵,这是什么招式?又是热醋又是穿袜子又是焚香的,从来没见哪个大夫用过!
这孩子能行吗?该不会是在糊弄人吧?
但那孩子不急不忙地一直盯着香看,等香燃烧到一半的时候,他迅速将小公子加上的袜子脱下来,再次放进热醋里浸泡,这一次,他没有放到脸上试温度,而是直接传到了小文英的脚上。
如此反复做了四五次,小文英居然不哭闹了,刚才通红通红的小脸蛋也渐渐退去了红晕,变得略微有点儿白净。
此时,那孩子伸手试了试小公子的额头,嘴角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这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直接开了一个药方子,将药方子随手交给了传瓘说:“幸亏医治的及时,倘若耽搁到明日恐怕要烧坏了脑子!这儿有个药方子,按此药方抓药给小公子服用,今晚便可退烧!”
钱镠问道:“难道你刚才做的这一切都没有让我孙儿退烧?”
那孩子说:“回禀大王,刚才草民做的是紧急止烧,意思就是暂时稳定住,不让温度继续上升,否则草民担心等下人们熬好了药,小公子已经被烧坏了。这药对退烧有奇效,服下便可急退!”
钱镠听完这孩子的解释,觉得他虽然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却有条不紊十分难得,忍不住点头称赞,而后又问:“并没有人告诉你我是谁,你怎么就断定我一定是大王呢?”
那孩子微微一笑道:“您器宇轩昂不怒自威,且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寻常人身上所没有的王者之霸气,您不是大王谁又会是大王呢?”
钱镠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好!这孩子果然有见识!”
那孩子赶紧说道:“谢大王夸奖!草民不敢当!”
“你现在在哪儿学医啊?距离钱府远不远?”钱镠问。
“回大王的话,草民现在跟随师父在温州习医,距离钱府不远也不太近!”孩子答。
钱镠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孩子不仅长得眉清目秀,而且眼神坚定不带丝毫的怯意,忍不住点头赞赏道:“好好栽培,将来去我军队里当军医!”
那孩子赶紧跪地诚谢:“多谢大王栽培!”
钱镠饶有兴致地说:“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孩子不紧不慢地说道:“草民姓陈,单名一个天字!”
“陈天,”钱镠说,“好!本王记住你了!别跪着了,起身吧!”
“谢大王!”
待陈天起身后没多大功夫,女婢便端着小半碗汤药快步走了进来,奶娘给小公子喝下之后,很快便退了烧。
钱镠见这孩子处事如此沉着冷静,医术又十分高明,对他十分赏识,当下便赏了他一匹骏马,以后可以自由出入钱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