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将手伸给她,二人缓缓地沿着长长的甬路走到了后花园。远远地,他便看到钱镠与戴夫人正在有说有笑的谈论着什么。
看样子心情不错。
走到一个台阶处,恭顺夫人双手紧紧地扶住雪儿夫人,轻声提醒道:“六嫂,小心点儿!”
但是,这一句善意的关心并没有得到雪儿夫人的回应,她摸了摸高高凸起的大肚子,来装出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说:“妹妹,姐姐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何要谋害我跟孩子?”
恭顺夫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懵了,她怔怔的看着雪儿夫人的眼睛说:“六嫂,你在说什么呢?我并没有想要谋害你肚子里孩子的意思呀!”
雪儿刚刚还可怜巴巴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阴险的表情,她将原本覆在大肚子上的那只手轻轻抬到恭顺夫人面带诧异的脸蛋上轻轻拍了拍,阴阳怪调地奸笑着说:“妹妹,六嫂知道你没有这想法,但是,这句话你说出去谁会信啊?”
“六嫂,你……”
恭顺夫人听到这儿,已经意识到将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此时此刻,善良的她内心十分恐惧,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这里没有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如果六嫂真的出个什么差错,她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不,她不要这样!
但是善良的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就是紧紧地抓住雪儿夫人的手,紧紧地抓着,一刻也不敢放手。
“是你家传瓘逼我这么做的!”雪儿夫人说完,便用力地将恭顺夫人吓得发抖的手用力一甩,然后轻轻往后一仰,整个人便咕噜咕噜滚了下去,她死死地护住肚子,带着凄厉的哭腔大喊道,“救命啊!”
“什么声音?”生来机警的钱镠一怔,扭过头来四处扫视了一番。
“夫君,好像有人喊救命!好像在那儿!”戴芙蓉惊恐地指着不远处站在高高台阶上早已被吓得一脸惨白的恭顺夫人说。
“不!不是我!不是我!”
此时的恭顺夫人早已经被吓懵了,她双手捂住半个脸庞,不知道该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嘴里一直念叨着不是我,声音因极度恐惧而不自然地颤抖着。
“走!快去看看!”钱镠说着,便迅速朝着恭顺夫人这边走来。
“出什么事儿了?谁在喊救命?”刚一走近,钱镠就忍不住问道。
“不!不是我!父王!真的不是我!”恭顺夫人用手指了指台阶下面,不住地摇着头解释着。
钱镠顺着恭顺夫人的手往台阶下一看,只见六王子传瓘的夫人雪儿此时正蜷缩在地上,洁白的罗裙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
“怎么回事儿?”跟在后面的戴芙蓉也匆忙赶来了。
“啊!父王,大夫人!快!快,快救我!”雪儿夫人捂着肚子拧着眉头痛苦地呻吟着。
此时,正在旁边散步的传镣与传瓘兄弟俩见到父王钱镠,便跑来请安。钱镠用手一指台阶下的雪儿夫人说:“免了免了!赶紧下去救人!”
传镣朝着台阶往下一看,见是雪儿夫人,一个箭步冲下去,抱起雪儿便直奔寝室。临走时,雪儿躺在传镣的怀里虚弱地说了一句:“父王,求您别惩罚妹妹,我不怪她……”
“不,不是我……”梅儿恐惧地摇着头。
见二人的反应和对话,钱镠便知道雪儿说的别惩罚妹妹是什么意思了。
传瓘见此情景忍不住问道:“梅儿,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受了什么惊吓?”
惊吓过度的恭顺夫人见是最信任的传瓘,直接扑进他的怀里,嘴里一直念叨着:“传瓘!你终于来了!不是我推的,真的不是我推她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传瓘怔了怔,赶紧将她从怀里扶起来按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是说,六嫂?”
“嗯!你愿意相信我吗?”恭顺夫人含着眼泪十分无助地问。
“我当然信你!”传瓘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父王,这件事情也许只是个意外,小梅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传瓘转过头来对钱镠说。
小梅就是恭顺夫人的乳名,自从二人成亲后,传瓘一直是这么称呼她的,这是他对她的爱称。
“好了!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父王就暂且相信你,现在要紧的是雪儿肚子里的孩子给保住了!其他的等改日再说吧!”钱镠十分冷静。
“哎!你这孩子就是不长点儿心眼,雪儿怀了身孕,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你怎么能带她来这儿溜达呢?”戴芙蓉叹了口气说。
“大夫人,我……”恭顺夫人又惊又吓又委屈,这时候的她除了能跟传瓘交流,跟别人真是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孩子,以后一定要长点儿心啊!可不能由着性子瞎胡闹!外头凉,回房休息去吧!”戴芙蓉轻轻拍了拍恭顺夫人的肩膀说。
“是,多谢大夫人提点,孩儿记住了!”恭顺夫人柔声说道。
在外面不便多问,回房后,传瓘便准备将刚才之事向妻子小梅了解个清楚。
他将女婢支出去后将房门关紧,扶着小梅坐到床沿上,声音尽可能地轻柔一些,他说:“梅儿,别怕,有为夫在没有人能伤害你,但是,为夫需要了解事情的真相才能帮到你,你愿意把真相告诉我吗?”
恭顺夫人看着他英俊的脸庞,点了点头说:“嗯!”
“那好,你告诉我,六嫂她是如何摔下台阶的?按说她快生产了,身边应该有女婢随身伺候的,女婢呢?”传瓘直截了当地问。
其实,他刚刚在外面就已经发现这一问题了,不过当着六哥的面不好说,他了解自己妻子的为人,她善良敦厚没有一点儿坏心眼儿,是绝对不会将她推下去的。
但是,刚才为什么小梅会如此恐惧?她又为何会一直在说不是她推的?
按照常理来判断,如果没有人冤枉她,她当时的反应应该是第一时间跑下去救人才对!而不是吓得直哆嗦,所以,答案只有一个,有人冤枉她!
当时,除了父王和大夫人之外,只有六嫂了,父王和戴夫人一看就是事后赶到的,否则也不会站在台阶上袖口旁观,而且从戴芙蓉刚才对梅儿的态度来看,一点儿都没有怀疑她的意思。
父王更不可能,他向来是用事实说话的人,除非有证据,否则他是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的。
那剩下的便是六嫂了。
莫非,是六嫂冤枉了小梅?
按说,一个马上就要生产的孕妇行事都会分外小心的,尤其是外面积雪尚未融化的天气,她为何会不带女婢出门而偏偏是与自己的妻子小梅在一起呢?女婢呢?
传瓘想的很多,但想得再多,他也百分百的相信一件事,小梅是无辜的。所以她要弄清楚,免得她遭受牵连。
“六嫂是自己把自己摔下去的!”梅儿紧紧地抓住传瓘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眼神带着一丝恐惧说,“女婢被六嫂支开了,她说我在身边会照应她,不让两个女婢跟着来!”
“自己把自己摔下去的?”传瓘听到这儿觉得这事情有点儿曲折了,于是眉头微微一皱道,“你的意思是,她是故意摔下去的?”
“没错!”梅儿眼神飘忽迷离,思绪再一次将她拉回到刚刚那可怕的场景,一想到六嫂那狠毒的眼神便吓得浑身发抖。
“当时,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传瓘问。
她使劲儿地甩了一下头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挣脱出来,颤抖着说:“六嫂的眼神好可怕,她说就算不是我干的,也没有人会相信我说的话!传瓘,我好害怕,我该怎么办?”
“没事,有我在,你别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这么做的动机,我们跟她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传瓘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他完全没有想到是自己太过优秀而招惹的祸害!
梅儿迷离着眼神紧皱着眉头极力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突然,她猛地一抬头说:“我想起来了!六嫂说是你逼她这么做的!”
“我逼她这么做的?这是什么意思?我跟她无冤无仇的,连话都没单独讲过一句,怎么会逼迫她去滚台阶呢?”传瓘不解道。
两人正在谈论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忙乱的脚步声。
传瓘起身轻轻将门打开一道缝儿,顺着缝隙往外看,只见一群女婢在匆忙地朝着六哥的寝室赶去。
“雪儿夫人命可真好,从台阶上滚下来都没事,还能顺顺利利地诞下一位小公子!”一个女婢说。
“可不是嘛!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另外一个女婢说。
“哎你们快点儿快点儿!瞎墨迹什么呢!”领头的催促道。
“来了来了!快走!”
……
听到这儿,传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不管怎样,六嫂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平安无事就好,否则,梅儿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他缓缓踱到梅儿身边安慰道:“没事了!六嫂和孩子都平安无事,看来,老天爷还是对咱们不薄,我们还有机会将这事儿查个水落石出的!”
“嗯!”听说母子平安,梅儿的瞬间宽了心。
再说钱镠那边,与戴芙蓉一起回房后,便一直紧锁着眉头,思忖着刚才的事。
如果从父辈的德行来看,梅儿是马绰的女儿,马绰的为人他是了如指掌的,不仅聪明而且忠厚善良,两人 相交数十年从未见过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
但是,雪儿就不一样了,她是杨行密的女儿,杨行密那家伙老奸巨猾的,生出来的女儿可就没准了。
所以,他还是比较倾向于相信七王子的媳妇恭顺夫人,也就是梅儿的。
而且依照他的看法,梅儿当时那神态,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但是让他想不通的是,如果真的不是梅儿推下去的话,那雪儿是如何摔下去的呢?
当时没有人在场,而且从雪儿被传瓘抱走时撂下的那句话来看,她的意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是梅儿将她推下去的,但是她不怪她,还在替她求情,听起来十分善解人意。
如果当时换了别人,也许钱镠真的会相信,但是,他怎么都不相信马绰生出来的女儿会如此歹毒,毕竟,马绰的夫人也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妹妹的为人他能不了解吗?
绝对的善良!
想到这儿,钱镠忍不住打了一个机灵,莫非,是雪儿自己摔下去然后嫁祸给梅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女人就太可怕了!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豁出自己和孩子两条性命去冒险?
钱镠越想头越大,这时,有人来报:“恭喜大王!贺喜大王!雪儿夫人为大王生了一个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