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心腹回去便把安仁义的话带给了田頵。
田頵见有了帮手,于是,在903年的8月,两人同时造了反。
田頵知道,除了自己跟安仁义之外,杨行密还有一员大将很难对付,此人就是李神福。李神福有勇有谋有决断,跟他开战无疑会损兵折将十分不划算,最好的办法是化敌为友,将他忽悠到同一条船上。
但是,他知道李神福那脾气倔地很,不爱财不好女色不爱听好话,属于油盐不进的主,最后,徐綰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既然商量不来那就硬来。
徐綰的意思田頵明白,是想抓住他的软肋胁迫他跟自己一起反。
他琢磨了一会儿,发现李神福除了老婆孩子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软肋,于是,趁着李神福不在,便派人攻下升州,俘虏了李神福的妻子,然后,亲自给李神福写了一封信派使者送去。
信中的内容十分简单:“你的城池在我手里,你的夫人也在我手里,识相的就跟我混,我不仅可以保你一家安全,到时候还会分地封王,你若是不从,那你的一家老小的性命我可就顾不了了!”
这信写得简单直接,先用分地封王诱惑,再用杀你全家做威胁。
这要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被迫选择前者,毕竟,不为分地封王,也得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吧?
但李神福是忠义之士,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背信弃义?
李神福看完信后狂怒,当下便抽刀斩杀了信使,狂怒道:“田頵!你若敢动我家人一根毫毛,我定将让你尸骨无存!”
随后,气愤至极的李神福便向杨行密请命,要求亲自讨伐叛贼田頵。
杨行密对田頵的反叛并不意外,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早晚都得发生。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对于杨行密来说,田頵无疑就是那个天天惦记着他多年来好不容易拼杀得来的地盘的贼。以往,因为田頵有功又没有实际行动,所以他得天天提防感觉很累。
如今,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除掉多年来的心腹大患了,杨行密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他同意了李神福的请求,让他亲自带兵平叛,李神福带人迅速攻破了曷山。
再说安仁义那边,起兵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火烧毁了杨行密停靠在扬州东塘的战舰,随后举兵袭击常州。
常州此时李遇出来迎战,一出来便对安仁义破口大骂道:“安仁义!真是白瞎了这么个好名字,老子觉得你半点儿都不仁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吴王一手提拔,你能有今日的荣耀吗?想不到你竟然造反!真是活腻歪了!”
“大人!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在骂你,让末将前去会会他!”此时,旁边的一位部将手提钢刀,愤愤不平道。
“慢!”安仁义说道,“我总觉得情况好像有点儿不对!”
“哪儿不对了?两军打仗不都这样吗?能骂的动他们的嘴刀子,能打的动真刀子!”那部将说道。
“不,以我的名声,李遇这种小将见了我应该双腿发软才对,但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骂我,一定是有什么蹊跷!”
安仁义自信满满地说,其实他说得没错,他的名号在淮南军里还是足以让人胆战心惊的。
“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会使诈?”部将不解地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是有伏兵!”安仁义说道。
“那若是没有呢?”部将问。
“你派人先去打探一下,随后回来禀告!”安仁义吩咐道。
“是!”随后,部将便派人前去打探了一番。
果然,探子回来禀报说,李遇在路旁设下了伏兵。
“怎么办大人?”部将问。
“什么怎么办?杀过去!我安仁义什么时候怯过场?别说他一个小小的李遇,就算现在挡在面前的是他杨行密,咱也不惧他!”安仁义摆出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派头。
“是!”
“兄弟们听令!李遇已经在路旁设下了伏兵,你们怕不怕?”安仁义高声问道。
“不怕!不怕!不怕!”将士们挥舞着手臂齐声高呼道。
“好!有骨气!大家跟我杀过去!”安仁义举起大刀振臂一挥,便驾马带头冲了过去。
等安仁义的人马一过来,埋伏在道路两旁的伏兵趁其不备提着长矛蜂拥而上,对准安仁义的人马一阵狂刺乱扎。
安仁义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他刚才只让人去打探有没有伏兵,但是却忘了打探有多少伏兵!
安仁义没想到对方的人马比赶庙会还多!乌压压地跟苍蝇一般团团围上来,安仁义的人很快便处于弱势。
武功再高,也怕人少。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厮杀,最终,安仁义的部队被打败。安仁义见情况不妙,再不撤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于是,带着将士们一路撤退到了夹冈。
刚才的一场激战加上刚才的逃命式奔跑,让将士们累得气喘吁吁体能已经到达了极限,后面已经有一些体力不济的士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一位部将十分着急地问道:“大人,咱们的好多兄弟都累得爬不起来了怎么办?要不要把他们……”
部将说着,右手用力地往下一沉,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这若是在平日里,安仁义一定会手起刀落将那些落下队伍的士兵宰了以儆效尤。
但是,今日与以往不同。
他朝后面看了看,追兵暂时还没影儿,于是说道:“万万不可!”
那部将十分不解:“为什么?难道让他们带头坐在这儿等着敌人来追杀我们吗?”
安仁义说道:“一来,兄弟们愿意舍命跟我判离杨行密,这是忠。二来,刚才没有让人打探道路两旁到底藏了多少伏兵,这是我的失误。此时若是对他们动了手,恐怕会寒了其他将士们的心!”
“那我们怎么办?陪着他们坐在这儿等死吗?”部将不情愿地嘀咕道。
“这样,让兄弟们脱去盔甲就地休息,另外,你再派人在后面竖起两面大旗!快去!”安仁义吩咐道。
“让兄弟们脱去盔甲就地休息?那万一追兵追来咱们岂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了?”部将对此十分不解。
“我自有我的道理,抓紧时间去办吧!这是命令!”安仁义语气强硬地说。
部将见安仁义此时油盐不进,说啥都听不进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按照安仁义的吩咐,让将士们把盔甲都脱掉,躺在地上好好休息一番。
另外,还命人在道路的两旁竖起了两面大旗,将士们刚才累得筋疲力尽,听说可以休息,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盔甲直接就躺在了草地上。
有的甚至因为太累还打起了盹儿。
此时,李遇带着大队伍马不停蹄地追来了,副将指着远处的安仁义的人马对李遇说:“将军!您看!”
李遇定睛一看,好家伙!只见安仁义的人直接在道路上大摇大摆地休息起来,躺着的,坐着的,还有在玩纸牌的,再看看道路两旁竖着两杆大旗,看样子一点儿不害怕他来追。
“将军,他们连盔甲都卸了,如果咱们此刻杀过去,定能让他们全军覆没!”副将说着,便从腰间抽出钢刀,作出了随时冲过去的准备。
“慢!”李遇说,“此人阴险狡诈,鬼点子甚多,本将军怀疑,他是故意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引诱咱们过去偷袭,倘若咱们贸然前去,恐怕就会上了他的当!”
“将军的意思是,”副将说,“安仁义的人马不止这么多,很可能还有伏兵?”
“没错!他跟田頵一起谋反,我怀疑田頵可能已经派人来援助他了!”李遇十分担忧地说。
“万一他是故意做出样子吓唬咱们呢?”副将说,“那咱们岂不是上当了?”
“安仁义和田頵多年来一直都是吴王的左膀右臂,俩人又同样长着一颗永不知足的狼子野心,二人臭味相投关系很铁,这次反叛两人也是事先商量过的,我估计田頵前来援助的可能性很大!”李遇说道。
“将军,照您这么一说,卑职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儿!那咱们怎么办?”副将一直注视着杨行密,见他正背靠在一棵大树上眯着眼,看起来十分悠闲的样子,丝毫不害怕会追兵偷袭。
以他多年的作战经验来分析,他敢这么有恃无恐肯定是有人在暗处替他们把手。
在加上将军李遇这么一说,副将也觉得这仗打不得。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声势浩荡地追来,又悄无声息地撤了。
“大人!您真是神人啊!追兵已经撤了!”部将难掩心中的喜悦,说话的时候两个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扬。
“好!兄弟们!休息好了没有?”安仁义从地上站起来,大声问道。
“回禀大人,休息好了!”办个时辰的时间,士兵们疲惫早已一扫而光,说话的底气已经很足了。
“休息好了那就穿戴整齐,继续赶路!”安仁义说道。
“是!”
士兵们迅速穿戴好盔甲,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安然返回了润州。
不得不说,安仁义的这一招空城计用得神妙,要是李遇知道实情估计得悔断了肠子。
田頵得知安仁义打败,便率领军师攻击芜湖准备前往救助。
再说杨行密那边,得知安仁义与田頵一起兵变,立刻派大将王茂章为人周行营招讨使,前往攻打润州。
安仁义不闪不躲,每次一王茂章来叫阵,便开门出战,与王茂章对敌。但是,王茂章却几乎没有战胜的时候,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
杨行密见润州久攻不克,又派徐温前去支援。
徐温作为杨行密的大将,自然知道安仁义的厉害,他认为要想攻克润州,除非他马虎大意,否则很难取胜。
所以,快要到润州之时,他命令自己军队的将士们全部将军服脱下,换上王茂章军队的军服和旗帜。
随从十分不解地问道:“将军,咱们是吴王派来支援他王茂章的,又不是来给他跑腿的!至于连军装和旗帜都换成他的吗?”
徐温微微一笑道:“真是没见识!”
随从一怔道:“难道将军这样做还有什么阴谋,哦不意图吗?”
徐温说:“倘若安仁义知道来了援军,他势必会增加人马,或者干脆闭门不战,而如果他把咱们当成了王茂章的人,肯定会轻率出兵,如此一来,咱们才有胜算!”
随从顿时恍然大悟道:“属下明白了!因为王茂章之前屡战屡败,所以安仁义根本没把他的人放在眼里,将军,这招果然妙啊!”
徐温笑而不语。
徐温的部队到了润州后直接到城门外叫阵,安仁义并不知道对方已经来了援军,说了一句不知死活的东西,便草草地带了几队人马出城迎战。
出了城门后见到来者是徐温,方才知道上了当,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
朱温是有备而来,自然是人多马壮,双方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最终,安仁义被徐温杀得一败涂地,逃回城中从此任凭尔等如何骂阵,都置若罔闻死守不出城。
安仁义的人不出来,朱温等人进又进不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进入冷战状态。
上面说到,田頵和朱延寿图谋造反的事儿被杨行密知道后,杨便谋划着如何才能想个办法除掉他。
田頵已经造反,他自然是没办法耍心眼动心计了,只能明刀明枪地硬干,而朱延寿不一样,因为他此时只有造反之意,暂时还没有造反的行动,等于说两人还没彻底撕破脸,杨行密决定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他。
要不说杨行密真的很悲哀,戎马一生节俭一生,但作为一个领导真的很失败,田頵和安仁义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今双双判离,就连他的小舅子如今也要密谋造反。
虽然做领导失败,但是他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在得知二人图谋造反之后,杨行密第一反应便是稳住稳住,千万别自乱阵脚。他决定假装患上了眼疾,看不见东西。为了让这出戏演得逼真一点,他可谓是豁了出去。
夫人派丫鬟来给他送人参鸡汤,他假装看不见不小心将汤碗碰到了地上。下人送来的热茶,他直接将手伸进了茶水里,结果把手都烫出了水泡。
而此时朱延寿打算举兵,便多次写信向姐姐打听杨行密的情况。杨夫人不知二人之间的恩怨,便将杨行密患有眼疾之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弟弟。
朱延寿得知后大喜,便决定动兵,但是,他的谋士则劝他说:“此事不知真假,还是想探个虚实再做决定!”
朱延寿觉得谋士说得有理,便派使者前去探望。
杨行密得知朱延寿的使者来了,演技更胜从前一筹,错把使者当成朱延寿,一口一个延寿地叫,那使者一见,杨行密果然病得不轻,便起身告辞。
杨行密送他离开之时,故意撞到了柱子上,结果把额头撞出了一个拳头大的包。
使者暗暗一笑,回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