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走后,杨行密对夫人说:“哎!如今我已经成了半个瞎子了,几个孩子还小,处理不了军务,还是麻烦他们的三舅来主持吧!”
朱延寿听完使者的禀告后哈哈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看来我妹妹没有骗我!咱们举兵的日子到了!”
但是,还没等朱延寿动手,妹妹的来信后脚就到了,杨夫人将杨行密让他代管军务之事传达给弟弟朱延寿。
起初,朱延寿还以为这可能是个阴谋,不敢贸然前去,但是,此后,又多次收到妹妹的来信,杨夫人在信中说:“你姐夫的眼睛越来越严重了,如今已经成了半个瞎子了,你的几个侄儿还小,你不来帮他谁来帮他?”
言语中说得是情真意切,让人看了不由动容。
正在朱延寿在动兵还是去府上料理军务之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之际,杨行密又派使者到府上来召见他。
朱延寿与参谋商议了一下,两人一合计,觉得如果能掌管了他的军务,到时候反起来更加容易。
“棋姑娘来信了吗?”朱延寿问。
“来了!棋姑娘在信中说,姓杨的那老家伙眼睛八成是废了,她故意试探了几回,觉得他现在就是个没用的睁眼瞎!”参谋回道。
“很好!看来,咱们安插的这枚棋子还是蛮有用处的!到时候一旦本大人掌了权,一定不会亏待她的!”说这话的时候,朱延寿的嘴角轻蔑地往上一撇,满脸的不屑。
“只要能够如愿掌了权,到时大人便可随心所欲了!”参谋眉飞色舞地说道。
他们口中所说的棋姑娘,其实是朱延寿安插在杨行密和杨夫人身边的一个女婢。注意是参谋帮他出的。
自从杨行密当着人责骂朱延寿之后,其实他就有了反叛之心,于是便将杨夫人身边的一名唤作落落的女婢发展成了自己的人。
因为是棋子,所以俩人习惯戏称她为棋姑娘。
方才二人所说的棋姑娘来信,便是落落偷偷用信鸽捎来的,信中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杨行密的眼睛已经半瞎了,可以动手了。
这棋姑娘还在做着有朝一日翻身做主子的美梦。
因为朱延寿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曾经允诺过只要造反成功便会娶她当妾,从此无需再干粗活糙活无需再看人脸色,只需要伺候他一个人即可。
其实,朱延寿早已经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情成功,第一个要灭口的人便是她。
哎,所以说女人啊!最怕的就是背信弃义痴心妄想了。
好像说得有点儿多,言归正传。
刚才说到朱延寿接连收到妹妹,杨行密以及棋姑娘三个人的来信,断定杨行密必瞎无疑了。于是,便卸下防备之心,直奔广陵。
到了杨行密的府上之后,府上的人对他异常热情尊重,朱延寿顿时觉得自己这趟广陵算是来对了。顿时有了一种已经代替了杨行密掌管了府衙的优越感,走起路来都开始摇摆起来。
刚走进杨府的大门,便有下人前来迎接,此人先是口里喊着朱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弓着腰带着他直奔杨行密的寝室。
“吴王!吴王!朱大人已经到咱府上来了!”刚刚走到客厅门外的院子处,那下人的声音便已经穿过了厚厚的墙壁,传到了杨行密的耳朵里。
杨行密赶紧起身摸索着来到寝室门外迎接。
等他走到寝室门口时,朱延寿已经在下人的指引下走来了。
“卑职参见吴王!”朱延寿嘴里说着,眼睛却一刻没离开过杨行密的眼睛。
“延寿不必多礼!本王这眼睛越来越不济了,你有勇有谋又是我的小舅子,以后,府上和军中的的大事小事都得麻烦你来操持了!”杨行密说着,便将右手往前一伸,做了一个进来说话的动作。
朱延寿迈开步子便准备往里走,杨行密在他背后顺势用手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右手顺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入喉咙。
而后,用力往外一推,朱延寿踉踉跄跄地跌靠在寝室的墙壁上。
“你!你……原来,你的眼睛没瞎……”朱延寿左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脖子,右手伸出食指指着杨行密断断续续地质问道。
杨行密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块抹布擦了擦满是鲜血的匕首说:“本王之前是瞎了,看错了你和田頵安仁义这群吃里扒外狼心狗肺整天想着反叛我的东西!”
“吴王,说话得,得讲证据吧?你说我跟田頵密谋造反,证,证据呢?”此时的朱延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杨行密点了点头说:“你要证据是吧?我现在就给你看证据!出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从旁边走来一个下人,朱延寿定睛一看,顿时气得想骂娘,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府上走失了多日的下人。
他撑着因失血而变得软绵绵的身子,忍住剧烈的疼痛,有气无力地怒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狗杂种!居然,居然敢出卖我?”
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脖子处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那下人走到朱延寿面前阴阳怪调地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节度使大人!你做梦都没想到你跟田頵密谋造反之事会被我听到吧?你更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会跑来向吴王告密!我说得没错吧?”
被一个下人给出卖了,朱延寿哪儿受得了这样的背叛?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得,此时的他浑身发抖,他指着那下人说:“你个,叛徒!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随着失血越来越多,他说话的语气也显然越来越微弱。
那下人不屑的嘴角一撇,冷冷笑道:“那你就先去做鬼再来找我算账!”
杨行密说:“朱延寿,现在你该无话可说了吧?”
朱延寿顿时将仇恨的目光从下人的身上一下子转到了杨行密的身上,他怒目圆瞪地盯着杨行密足足有数秒钟后说:“你的眼睛根本就没瞎!你是假装的!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是骗我来自投罗网的圈套!卑鄙!你们好卑鄙!”
杨行密哈哈大笑道:“我若是不装你会前来自投罗网吗?小舅子,怪不得别人,要怪就怪自己道行浅了!哈哈哈哈!”
“卑鄙!无耻!”朱延寿被气得再也想不到其他的词语可以表达他此时的愤怒了。
“那你就到地府去喊冤去吧!”杨行密脸色一沉,满眼带着令人心惊胆战的腾腾杀气。
杨行密将匕首往怀里一揣,慢慢踱到朱延寿面前,左手放在他的头顶,右手用力将他的脖子一拧,随着咔嚓一声响,朱延寿脖子一歪,倒地身亡。
“把他的尸体给我拖出去!”终于铲除了一个叛贼,杨行密的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轻松。
“是!”
“处理得利索点儿!不要让人看到血迹!”杨行密吩咐道。
“小的遵命!”
几名侍卫领命后说罢,便将一件破衣服蒙在他投身,然后将他直接装进麻袋里,径直拖着朱延寿的尸体往外走。
此时,杨夫人正在寝室里梳洗打扮,等待着迎接弟弟的到来。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外面有断断续续的吵闹声,因为隔着房门,府上的院子又太大,听不太真切。
杨夫人便将目光从镜子里挪开,扭头问身后的丫鬟:“落落,我怎么听着外面好像有吵闹声?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此落落正是朱延寿和参谋二人口口声声提到的棋姑娘,前番多次试探杨行密并将试探结果用信鸽捎给朱延寿的正是她。
“是!”落落娴熟地将一根银钗插入杨夫人的云鬓,便扭头出了杨夫人的寝室,循着声音来到院内。
一只脚刚踏进院子,正好看到两个家丁抬着一个麻袋从院子里神态慌张地经过。她知道,又要有人被斩首了。
看到这一幕时,落落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为避免被人发现,她赶紧将右手的竖在唇边,覆盖住呈O型的嘴巴。
这时,从麻袋里掉出来一块玉佩,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 半晌,才低声地自言自语道:“这不是朱大人的?他不是今日要来府上替吴王处理军务的吗?怎么被捆起来了?不好!我得想办法救他!”
此时的落落,还不知道朱延寿已经被杀了。
一边嘀咕着,便准备追过去,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去了也无济于事,只能白白耽误工夫。
“还是想去赶紧去禀告夫人,让夫人想办法!”想到这儿,女婢拽起长长的裙摆,掉过头来往回跑。
走到夫人的寝室后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的了,咣当一声直接推开了杨夫人的寝室门,神情异常慌乱语气极其焦急地说:“夫人!不好了夫人!”
“什么事啊?大呼小叫的?有话好好说!”杨夫人此时已经换上了一件紫色的罗裙,唇红也自己涂好了,配上刚才落落替她梳的漂亮的发髻,看起来十分庄重。
“夫人!奴婢刚才去院里查看,发现您的弟弟,节度使朱大人被一群人给抓起来了!”才跑了这么几步,落落的额头上已经汗津津的,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什么?你确定没看错吗?”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杨夫人似乎已经感觉不妙,此时已经面露惊恐。
落落带着哭腔说道:“回禀夫人,奴婢看得真真切切,绝对不会有错!求夫人快去救救朱大人吧!恐怕迟了就来不及了……哎!夫人!您等等我!”
落落的话还没说完,杨夫人已经提着罗裙急火急火燎地走出寝室绕到客厅直奔断头台。
刚一赶到,迎头遇到了正在朝这儿走来的杨行密。
这时,跟在杨夫人身后的女婢落落已经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朱延寿的尸体被人拖走了,地上还有点点血迹。估计他妈早就知道他短命,所以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延寿,想不到,取了这样一个长命百岁的姓名到头来还是没能延长他的性命。
杨夫人未曾开口,杨行密便先行说道:“夫人,你这火急火燎的要去哪儿?”
杨行密这一声招呼,让杨夫人顿时愣住了足足数秒,稍候,她停下急匆匆的步子,缓缓地走到杨行密面前,伸出右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杨行密伸手握住了夫人的手,微笑着与之对视。
“夫君,你的眼睛,能看到东西了?”杨夫人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欣喜,也有怀疑。
“夫人,”杨行密说,“其实我的眼睛……”
还没等杨行密把话说完,杨夫人的女婢落落开口了:“其实,吴王的眼睛一直都没瞎,他是在故意演戏骗夫人您和您的弟弟朱大人的!”
“落落?”
听到落落毫无顾忌地指责着杨行密,杨夫人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婢。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侍奉了自己多年的小丫头竟然如此伶牙俐齿胆大泼辣,与平日里那个规规矩矩乖乖巧巧的小丫头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