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谓将对将,兵对兵,此时此刻,站在对面船上的朱郁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盛造,他早已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就在他举起手中的钢刀准备对盛造下手的那一刻,朱郁迅速将拉弦的手轻轻一松,箭头迅速朝着田頵的手臂射过来。
手起刀落几间,利箭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的手臂。
田頵嗷的一声,惊到了正在开船的盛造,他猛一回头,发现盛造手里握着刀,手臂流着血的样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差点儿被暗算了。
“田頵,好好的将军你不当,非得跟着一群反贼瞎起哄凑热闹,我们家主公说了,现在投降的话还不算晚,我们可以饶你不死,乖乖滚回你的地盘呆着,别随便到我们的地盘上来蹦跶!”盛造一边掌着舵,一边连劝带骂地教训田頵。
田頵见偷袭失败正恼羞成怒,如今听到盛造如此羞辱自己,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投降?我田某人的规矩里从没有投降二字!!”
说着,田頵挥舞着钢刀再次照着盛造张牙舞爪地砍过来。
盛造见状,赶紧闪躲,就趁着盛造闪躲之际,田頵迅速窜过来抢夺他手里的船舵。
盛造岂能让他得逞?
于是,两人一个用力往左掰,一个拼命地往右拽,那战舰便在二人你争我夺中如同舞狮子一般,往左扭一下,往右扭一下,摇头晃脑晃悠地不行。
盛造觉得,这样晃悠下去无疑是给对面的朱郁等人增加麻烦,因为射箭需要瞄准啊,这摇来晃去的再好的箭术恐怕也射不中。
他想了想,最后牙一咬,不夺了。
而是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般,发疯的地朝着田頵的其他战舰猛冲过去。
还没等田頵反应过来,随着咣当一声,田頵的另外一艘载满了士兵的战舰被撞得人仰马翻。
在这期间,田頵从未停止过与他的搏斗,而盛造,右手掌舵,左手和左腿与田頵较量,撞了旁边的那艘战舰之后,盛造便开始掌着舵往后退,退出大约有一百米后,又再一次出乎意料地朝着刚才被撞击地战舰猛撞过去。
田頵见状,气得伸手便想去夺他手中的舵,盛造伸出左腿去阻止,结果,被田頵一把抓住他的脚,用力往外一拽然后迅速往后退,盛造便被拖离了船头,一只脚踩在船底上如同加了滑轮一般被拽着一直往后滑根本停不下来。
“大人!盛节度使好像处于下风了,我们怎么办?”朱郁那条船上的一位士兵看盛造吃了亏,焦急地问道。
还没等朱郁回答,另外一名士兵惊呼道:“不好了大人!对面那条船开始放火箭了!怎么办?”
“大家冷静一点!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他能放我们也能!”朱郁十分冷静地说。
“可是大人!我们没有带火!”士兵焦急地说。
“那片芦苇丛里不是有火吗?”朱郁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抵挡着对面敌人的火箭一边说道。
“那片芦苇早烧焦了,估计现在连一点儿火星子都找不到了!”士兵说。
“哦?”朱郁一怔,停下手中的剑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在这时,一支火箭朝着他射过来。
这一次,他没有用手中的剑击落,而是将身子轻轻往旁边一闪,嘴巴微微一张,当火箭顺着他嘴边经过时,他迅速把脖子往前一抻,眼看着火箭就要与他擦嘴而过,他迅速将牙往下用力一咬,便轻轻松松地将火箭咬住了。
朱郁冷冷一笑,伸出手来将火箭接在手里,然后,对身旁的士兵说:“兄弟们!火来了!赶紧点起火把,我们也放火箭!”
士兵们一看有了火,赶紧挑出专人举起火把,其他兄弟则负责放火箭。
就在大家准备点火的时候,突然,一个士兵被射中,顿时浑身燃烧起来。这士兵见无法灭火,迅速跳下水将火浇灭,之后,又在其他士兵的帮助下将他拉上了船。
“兄弟们!射他们的箭!只要他们的箭击落了,就没办法伤害到我们了!”朱郁见状,大声地命令道。
“是!”
这一招果然见效,将士们将火箭对准对面士兵手中的弓箭用力一射,弓箭便落入江水中,很快,那一整条战舰上的人都没有了弓箭,只能拔出腰间的钢刀咬牙切齿地挥舞着。
可是他们根本够不着朱郁,每次加速想要靠近朱郁的战舰,朱郁的船手都会巧妙地躲避开,当跟他们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时候,再将船停下来继续设计。
很快,那一整条船上的人都被朱郁的人射杀,最后,大火熊熊燃烧了船上的最后一根桅杆,彻底沉入江中。
而此时,原本潜伏在江中的水兵也迅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举着斧头咔嚓咔嚓地将田頵的每一艘战船的船底凿碎,水慢慢的往船里渗,随时都有可能沉船。
与此同时,朱郁正在带着人不停地围着自己的战舰射火箭,盛造也早已摆脱了他的掌控,挥舞着大刀刀刀致命地朝他砍来。
三面夹击让田頵的人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田頵觉得再不走恐怕就要全军覆没了,于是,咬着牙说了一声:“撤!”之后,便抬起脚来用力地将盛造踹入江水中,在钱军的一片嘲笑中落荒而逃。
此时,从安仁义的府上逃出来的顾全武带着六王子传镣,已经到达了广陵邘沟,寻到了杨行密府邸。
正准备跟守门的大哥通融一番,让他帮忙传个话,这时,从府内走出一个人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台濛。
台濛见到顾全武后,立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用阴阳怪调地语气嘲讽道:“哟!这不是顾将军吗?哎不对呀!难道是我记错了?你不是刚刚被送回到杭州没多久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觉得在我们这里当俘虏比你回去当将军舒服啊!”
顾全武浑身的战斗细胞此刻都被激醒,他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如同一个将要爆发的火山一般浑身充满了危险因子。
但,就在关键时刻,他想起了钱镠的嘱托,于是,硬生生地把这口气给吞进了肚子里。
全武长长地舒了口,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意双手抱拳道:“久违了!台将军。顾某此番前来是奉我们主公之命前来与你家主公送信的,不知你家主公是否方便?”
台濛正准备回话,却见杨行密身着官服在仆人的簇拥下朝着大门这边走了过来,他的步伐很急,看样子是有急事要出门。
顾全武轻轻将扮作仆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六王子传镣从身后拉过来,跟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我们已经见到杨行密了,现在咱们主仆二人可以调换身份了。
那传镣也是个天生的机灵聪慧之人,自然知道顾全武的用意。
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杨行密,但从院内朝着大门走来的这位派头十足的官爷的衣着,步伐以及神态来看,便一眼就看出了此人便是杨行密。
“顾全武参见吴王!”见杨行密走到大门处,全武慌忙施礼。
杨行密闻言后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地将顾全武打量了一番,神奇极为惊讶地说:“顾和尚?你怎么又回来了?”
台濛不失时机地接茬儿讽刺道:“估计是在咱们这儿没呆够,所以又跑回来了!”
当着杨行密的面,顾全武不便发作,也不能发作,他权当没听见一般微微一笑,不气不恼地继续说道:“全武此次前来,是奉我家主公之命,前来与吴王有大事商议!”
台濛嗤之以鼻道:“喔?不知你们家主公能有什么大事商议?是想要把杭州拱手让给我们呢?还是你们打算主动投降?”
顾全武笑着答道:“都不是!”
台濛继续羞辱道:“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狗屁大事?难不成,你代替你们家主公来认干爹来了?”
台濛的话正好说到了杨行密的心坎里,出于面子考虑,他本人不便冷嘲热讽怕有失身份,不说又觉得不痛快。
而台濛的这夹枪带棒地将钱镠贬得一文不值,也算是替他出了这许多年来积攒的一口又一口恶气。
顾全武耐着性子克制着自己尽量不要看出内心的愤怒,而此时身边的六王子传镣见这名牙尖嘴利的小将对自己的父王如此侮辱,顿时忍不住了。
只见他深深一鞠躬,庄重而又不失礼节地说道:“这位将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心里一定惧怕我们家主公,而且……”
说到这儿,传镣哑然一笑,打住了。
“而且什么?你敢接着说吗?”台濛,怒目圆瞪,咋咋呼呼地质问道。
仗着在自己家门口,有杨行密替他撑腰,台濛此时此刻腰杆子自然十足地硬朗
“而且,你在战场上一定是个常败将军!”面对着台濛的凶神恶煞,传镣并无半点畏惧。
此言一出,杨行密忍不住对面前的这位下人打扮的男子多看了一眼。
只见面前的这位面庞略显稚嫩的男子虽然穿得平淡无奇异常朴素,但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份冷静与淡定,沉着与自信却是令人由衷佩服的。
因为杨行密本身就是从苦难中一路挣扎着摸爬滚打出来的,他本人又是异常节俭,所以,对这种衣着不够光鲜的朴素打扮反而有着一种天然的好感。
有意思!
他在心里对这个年轻人的言行和无畏无惧的气魄又多了一份莫名的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