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艄公扫了康为民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摆手示意康为民赶快走，他接着挥舞着搞头继续刨坑。康为民很执著，围着铁艄公唠唠叨叨，一直说到日头偏西，铁艄公扛起搞头走了，他才算死心，不由得心里恼火，真想上去给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两拳。

胖千秋拉着康为民一边往回走一边道：“这回知道了吧，铁艄公倔着呢，谁的话也不会听。不过啊，你也够倔的了，罗里啰嗦的说了那么多，换成我，问一声不行就回了！”

康为民一路上没说话，他的心情很低落，倒不是因为铁艄公没帮忙，而是因为看到了那些白骨。一个自幼没了爹娘的孩子，注定一生都是孤单的、可怜的。他还隐约的记得父亲小时候把他扛在肩膀上的情景，父亲很是高大强壮，笑起来非常爽朗，可是他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模样了。

进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胖千秋见康为民心情不好，拉着他一起喝了两杯酒，听康为民说起父亲，他这才明白为何康为民心情低落了。

胖千秋劝慰道：“康大人，你就别难过了，你家老爷子也算是英雄了，为吏城县干了件好事。巫阴山那群匪徒剿灭之后，咱老百姓太平多了，这些年，再也没出过什么大的乱子，你应该高兴，有位英雄父亲！”

康为民抿嘴苦笑，点头道：“是啊，老爷子是个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的名字就是他取的，你知道什么意思么？”

胖千秋书读的不多，也就勉强认识几个字，惭愧的笑道：“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你爹！”

康为民哈哈笑了起来，锤了胖千秋一拳，道：“司马公曰：因民之欲，西向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为民请命，为民除害！”康为民说的铿锵有力，听得胖千秋热血沸腾，赞叹连连。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喝得酩酊大醉，康为民好久没有这么醉过了，和胖千秋两个人相互搀扶着回到了警察所。

第二天一早，康为民饭也没顾得上吃，急匆匆的来到张家大院，和张百岁把事情一说，老人家欣然答应，从里屋拿出一只腰牌，金边黄字很是好看，刚要递给康为民，却被唐小七一把夺了过去。

唐小七嬉笑着冲张百岁道：“干爹，

什么好东西，给康大人不给我？”

张百岁一把想夺回来，却被唐小七躲了过去，他只好佯装生气，道：“你别闹，这是正经事，为民在月霜湖上发现了死尸，得让铁艄公帮忙打捞上来，那老头脾气怪，谁的话也不听，好在我这么多年柴米油盐的供给着他，想必会给我个面子，快让为民拿着我的腰牌去找他！”

“那我也要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连康大人的话都不听！”唐小七将腰牌塞进怀里，冲着康为民一挥手，道：“走，咱们去收拾收拾他！”

“哎！”张百岁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冲康为民道：“这孩子让我宠坏了，你就带她一块儿去吧。”

康为民笑着点头答应，从后面追了出来。

一路上，唐小七不阴不阳的奚落着康为民，康为民充耳不闻，只顾大踏步的向前走，唐小七身材娇小，跟不上康为民的步子，不得不小跑着，没一会儿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哼，我还不去了呢！”唐小七看出康为民在故意戏弄她，拿出大小姐的脾气耍了起来。

康为民为了那块腰牌，不得不停下脚步，“怎么了七小姐？不是你要去的么，你要是不想去了，麻烦你把腰牌给我，我自己去！”

“不给！”唐小七气道。

“你这就不讲道理了，你自己不去，还不让别人去，万一耽误了大事，可怎么办？”

“大事，什么大事？一具死尸能有什么大事，月霜湖里有成千上万具死尸呢！”唐小七反问道。

“月霜湖里大部分都是白骨，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浮尸？”康为民道。

唐小七一听，还真有那么点理，于是她撅着嘴，跟在康为民身后继续小跑着。

等他们赶到码头，胖千秋和大头等人已经焦急的等在哪儿了，一见康为民来了，胖千秋跑上前去，急道：“康大人，你可来了，快点吧，铁艄公要进湖了！”

康为民抬眼一看，只见铁艄公已经跳上了小船，他慌忙快步跑了过去，“老人家，等等！”

铁艄公像是没听见一样，慢悠悠的摇起船来。

“七小姐，我的祖宗，快把腰牌给我！”

唐小七慌忙从怀里掏出腰牌丢给康为民，码头上乱七八糟横着白骨让她一阵紧张，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白骨。

康为民冲铁艄公一边喊，一边晃动着腰牌，铁艄公的小船越摇越快，不一会儿便消失在湖面上。

众人一阵叹气，有的抱怨来晚了，也有的怀疑是不是张百岁的腰牌不灵了，还有的说，只有请张百岁亲自来才行。

康为民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挠着头，这该如何是好？会不会是铁艄公没看见腰牌呢？他心里一阵冲动，真想自己跳下去算了，何必这么麻烦。

“大人，你看……”胖千秋问道。

“等着吧，等这位爷回来再说，他要是不认腰牌，我就自己跳下去，管他呢！”康为民生气的说道。

十几个人坐在码头边上，一直等到快晌午，才看见铁艄公的小船慢悠悠的划了回来。

大头眼尖，叫道：“回来了，回来了！”

康为民连忙起身，迎了过去。铁艄公的船上白花花一堆白骨，差一点就把小船压翻了。

铁艄公像是没看见众人一样，一点儿一点儿的将白骨丢到岸上。康为民凑过去，拿起腰牌在铁艄公眼前晃了晃，道：“老人家，我去找过张百岁，他老人家让我拿着腰牌来请你帮忙，你看……”

康为民的话还没说完，忽见铁艄公的船上露出一具尸体，他不紧不慢的将上面的几根白骨扔到岸上，这才拖起死尸扔到了康为民的脚下。

大伙立刻围了过来，胖千秋扫了一眼，惊呼道：“王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