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水泡的已经浮肿起来，不过衣服还算好，没有烂掉多少，胖千秋一眼认出，死者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王瘸子。
尸体的五官已经不能完全辨认了，康为民特意查看了一下他的双腿，左腿果然有伤，他更加肯定这就是王瘸子。
胖千秋张罗着将王瘸子的尸体抬到一片空地处，他立刻开始查验尸体。
王瘸子死了有十几天了，全身浮肿，皮肤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破，五官还算完整，隐约能看出来，和画像上的人极为相似。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胖千秋已经查完了，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胖子，王瘸子怎么死的？”康为民迫不及待的问道，唐小七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胖千秋。
“被人杀了！”胖千秋说着，指了指王瘸子的后脖颈，“有人在这儿砍了一刀，力度拿捏的恰到好处，头没砍下来，还剩了一层皮连着。”
众人仔细看去，果然，王瘸子的脖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刀口，血似乎都流干了，光剩下暗黑色的肉向外翻翻着。
“杀人灭口！”康为民嘟囔道。
胖千秋点了点头，还真让他猜对了。
“这么精致的刀法，不是一般人干的吧？”唐小七在一旁问道。
胖千秋看了一眼康为民，“大人，据我所知，这种刀法，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谁？”
“秦二婶！”胖千秋很肯定的说道。
“什么？”众人皆是一惊，唐小七立刻道：“我说什么来着，秦二婶就是杀害玲花的凶手！王瘸子盗卖了玲花的尸首之后，秦二婶杀了他，把他弃尸在月霜湖。这才是真正的杀人灭口！”
“胖子，你敢肯定，是秦二婶的刀法？”康为民怀疑道。
“大人，确是秦二婶的刀法，吏城县，没有第二个人会。”胖千秋说着，走到王瘸子跟前，抬起他的头，指着仅剩一点儿的皮肉道：“砍头留皮是为了留个全尸，这在砍头刽子手的行当里，是个发财的本事。刽子手是个技术活，不是马马虎虎想当就能当上的。他们也要练习，白昼砍冬瓜，在冬瓜上画线，然后沿着线将冬瓜砍成两半，下刀处与划线处丝毫不差才算练到家。
晚上砍香头，要看准香的火星，一刀下去，不上不下刚好把火星切下来。假如刀法不好，这行也就没法干。
老百姓都讲究死后留全尸，而被砍头的犯人就没有全尸，但是秦二婶可以做到留全尸。死者家属如果不想让死者身首异处，就偷偷给秦二婶塞些钱，秦二婶会在犯人的脖子上断筋留皮。因为这活儿对技术要求更高，即要把头砍下，又得连着皮，还不能让监斩官看出来，这刀法得拿捏得恰到好处。这是秦二婶的绝活，整个济南府也没几个人会。”
康为民没想到砍头还有这么多讲究，但是看着王瘸子脖子上残留的那点儿肉皮，仔细想想的确很难做到。
大头带人抬着王瘸子的尸体回了警察所，找到了王瘸子，康为民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有点儿担心。
唐小七不依不饶的对康为民道：“康大人，现在证据确凿了吧，就是秦二婶杀的玲花，他还杀了王瘸子，我赢了！”
康为民并不这么想，“七小姐，结论不要下的这么早，你不觉得可疑么，要是秦二婶杀人灭口，他何必砍头呢，还留下了独门绝技？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陷害秦二婶！”
“你真是冥顽不化，看来你是不会认输了！”唐小七说完，生气的离开了警察所。
康为民本想坐下来歇会儿，可是屁股还没坐热呢，县长张成天就来了。
“听说找到了王瘸子的尸体？”张成天打着官腔问道。
康为民猜到了张成天的来意，一定是唐小七打了小报告。
“找到了。”
“谁杀的王瘸子？”
“这个……”康为民有些为难，他并不认为是秦二婶下的手，可是自己又没有证明，“这个还得再调查一下！”
“啪！”张成天将桌子一拍，吼道：“还要调查什么？他头上的刀口不是证据么？”
康为民一惊，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张成天发火，“张大人，从刀口来看，很可能是秦二婶下的手，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立即结案！”张成天命令道，见康为民不动弹，扭头喊道：“邹匣子，去把秦二婶带走，关入死囚牢！后天午时三刻，菜市口枪决！”
“张大人……”康为民连忙上前阻拦，可是张成天根本不理会，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对了，明天一早，将王瘸子的尸首游街，我倒要看看，谁还敢盗尸！”
张成天带走了秦二婶，康为民颓废的倒在椅子上，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很清楚，这很可能是个冤案。
“不行，绝不能让秦二婶冤死，不是后天枪决么，还有时间！”康为民想着，困意全无，趴在桌子上，将玲花案的全部疑点写了下来，对着孤灯，愣愣的看着。
康为民想得头疼也没能找出新的线索，想了想决定再去一趟秦二婶家，毕竟那里是案发现场，他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秦二婶住在城西的四间老房子里，院子不大，此刻空荡荡的。
康为民点燃了油灯，秦二婶的家破破烂烂的，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倒是卧室收拾的还算干净，床上的红纱帐和床前的大红喜字还在。他忽然看到卧室的南墙上挂着玲花画的那副《巫霜梦影》图，康为民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玲花。他想起张百岁寿宴时，张百岁看到山水画时惊恐的眼神，似乎从那一刻开始玲花的命运就已经改变，玲花究竟是谁？这副画有什么玄机？
康为民盯着《巫霜梦影图》呆呆的看了半个多时辰，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小心翼翼的将画取下，收在怀里。
康为民离开秦二婶家，直接来到怡红院，他要查一查玲花的来历。不查还好，这一查，康为民才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