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密叹息道:“你说的是!只是心机太重反而少了一些真性情!还是秦裴将军实在啊!以往他陪我下棋可没这么多顾虑,能赢拼了老命也要赢,一点儿不跟我耍这些小心眼儿!”
那心腹附和道:“主子说得是!”
“哎,想来上次秦将军陪我下棋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他那人性子直,恐怕在盐贩子那边要受尽委屈啊!”杨行密的语气很是惆怅。
心腹眼珠子一转,讨好地说道:“既然主子惦念秦裴将军,不如就把他换回来!”
杨行密一怔,抬头看了一眼心腹,微微一笑道:“好主意!那秃驴在盐贩子的心目中分量也不浅,既然他如今落在了我们手上,不如用他将我的秦将军换回来!”
心腹说道:“主子英明!”
主意一打定,杨行密便派使者去跟钱镠谈条件,他们用顾全武换取他们的打虎将秦裴。
钱镠其实心中早有此意,但是,如今见对方主动登门来提此事,便跟他们玩起了心理战术,故意摆出一副你们急我不急的姿态。
他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表示:“我们顾将军从小在寺庙里长大,经历过苦修的人无论到哪儿都挨得住!不着急!但就是你们的秦裴将军就不知道挨得住挨不住了!”
使者因为是带着使命前来,必然比钱镠着急,于是便问钱镠:“如何才能答应交换?”
钱镠见对方已然入扣,于是毫不客气地摆出了自己的条件:换人可以,但必须用顾将军和方密两个人来换秦裴。
对方见钱镠态度强硬,便一口答应下来。
当然,使者并没有这个先斩后奏的特权,但是因为秦裴对于杨行密太过重要,所以,临出门时,杨行密特别交代,只要能换回秦裴,关键时刻可以自己做主拿一回主意。
换人时,顾全武与秦裴擦肩而过时,双方忍不住回头凝望了一眼,那是一种惺惺相惜的眼神,遗憾的是各为其主,这辈子都注定了永远无法成为朋友。
一见到钱镠,顾全武满脸愧疚地自责道:“末将失职!求主公责罚!”说着,便准备跪下领罪。
钱镠在他下跪之前一把将他搀起来:“哎~顾和尚!不必自责!谁还能百战百胜?能回来就好!以后打胜仗的机会多着呢!何必计较这一时半会儿的呢?”
顾全武赶紧说道:“多谢主公不怪之恩!”
钱镠见顾和尚还是放不开,于是搭着哈哈说道:“我就说嘛!当初你为何非得拦着不让我杀秦裴,原来你早算好了会有这一天,特意留着他的命换取自由啊!哈哈哈!”
钱镠的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人哈哈大笑,顾全武原本也是个爽快人,见钱镠并未怪罪,便跟着打着哈哈一道回去了。
钱镠下令道:“备好酒好菜!为顾和尚接风洗尘!”
钟亮一下子活跃起来,他拍着顾全武的肩膀说:“顾和尚!你可真是一场难得的及时雨啊!你要是再不回来,恐怕我们这些小花小草小树苗的都要渴死咯!”
顾全武不明白其中道理,便一脸懵逼地问:“啥及时雨?我还西北风呢!”
钟亮调笑着说:“你还别说,你这场及时雨没下之前啊,我们这儿可是真的刮了好大的西北风!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众人纷纷点头;“这倒是没错!”
顾全武好奇道:“真有这回事儿啊?这么说,我还会神机妙算啊!来,让我再算算,是不是还下雪了啊?”
钟亮将顾全武的肩膀用力一拍,顺势将他按在椅子上坐稳,比划着双手绘声绘色地说道:“哎!还真让你给说准了!我告诉你,就在上个月,好家伙!那一场西北风呼啦呼啦地刮来了一场瀑布级的大暴雪,接连下了三天都不停,积雪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
成及顺势说道:“这也不假!”
顾全武问道;“那岂不是成了雪灾了?”
见成及也跟着附和,钟亮更是来了劲儿,绕着顾和尚走了一圈,最后在他面前一站,面色凝重地说道:“哎!又让你说对了!我告你啊,自从那场雪灾咱钱哥从那时起就开始带头过上了粗茶淡饭的苦日子,要不是你回来,我们恐怕还得熬上年半载的才能吃上一口肉!”
顾全武听完后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钟亮要说他是及时雨了,闹半天,钱镠是因为他的回归才特例下令备酒宴的,由此可见钱镠对自己的这份真情实意,想到此,顾全武对钱镠那份至死不渝的的忠诚之心更添一分。
接风宴上,钱镠站在大殿之上对列为将领说;“这一次李神福之所以没能攻下临安城,全仗临安营垒坚固,否则,恐怕现在临安早已沦陷了!由此可见,只有城池牢固了,咱们老百姓的幸福才能更加牢固!”
钱镠话音刚落,部将们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成及更是顺利站起来说道:“主公说得是!城池牢固了,可抵千军万马呀!”
钱镠点了点头说:“嗯!成将军说得是,本王打算七月份亲自去巡查临安城,看看有没有需要整修的地方,有的话要及时修整!免得留下祸患!”
这事儿一定下来,大家才算正式进入吃吃喝喝的主题,将士们熬了那么久没有沾酒水,今日还是沾了顾和尚的光才能开荤,大家自然敞开了肚皮的猛灌。
钱镠勤俭为民的事迹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对此大加赞赏,再加上钱镠之前不费朝廷的一粒粮饷,不费朝廷一兵一将便帮助朝廷平定了刘汉宏、董昌等诸多反贼,维护了唐王朝的权威,这让昭宗对钱镠更加敬重与赏识。
朝廷认为钱镠既有忠义之心,又有重大功勋,再加上901年11月份昭宗被韩泉诲劫持往陕西凤翔,钱镠特意派使者前往慰问,让昭宗极为感动。
所以,在902年5月份,昭宗封钱镠以彭城郡王进爵为越王,加食邑一千户,实封一百户。
并由李怿撰写了《封彭城郡王钱镠为越王制》,赞颂钱镠“武足以安民定乱,文足以佐理经邦”。 对不服朝廷的淮南割据势力能屡屡错遏其气焰,从而使得两浙郡邑永保金汤之固,属部人民永享衽席之乐。
七月份,钱镠按照先前计划亲巡临安衣锦军。
徐綰,顾全武,分立左右,钟明钟亮兄弟和成及等几位部将则紧随其后。
钱镠骑着高头大马,绕着临安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巡视了一番之后,发现衣锦营垒北面有安国山做天然屏障,地势险要,敌人几乎没可能攻进来。
东西南面则是借着三面高耸的地势在其上面筑有夯土城墙,但由于土墙建在高地上,与墙内外高差达道七八米,加上我们衣锦营垒城墙外的沟洫排水不畅,常年有积水。
土墙常年浸泡在积水里,未免会影响土墙的牢固性。
钱镠指着东西南三面的土墙对右侧的武勇都右指挥使徐綰说道:“这土墙虽然当时建的时候十分牢固,但墙外的沟洫常年有积水,这是一大隐患,需要好好修整一番,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徐綰痛快地说道:“属下领命!”
钱镠点头道:“记住,这关系到我们临安城百姓的安危,容不得丝毫马虎!”
那徐綰依然是很爽快地应承道:“主公放心!包在属下身上!绝不会出任何差错!”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徐綰心里却是另有一番小心思,他觉得,钱镠分明是偏心,明明成及顾全武还有钟氏兄弟都在身旁,但钱镠却偏偏选择他来干这出力不讨好的苦力活。
虽然心里极为不爽,但徐綰知道身为属下必须听命于钱镠,便只能在心里埋怨,嘴上丝毫不敢表现出分毫不满。
当时正是农历七月份,是一年当中最热的时间,尤其是杭州的天气,像个大蒸笼一般躲在屋子连气都喘不顺当,更何况还是在烈日下搬石头和泥干苦力。
要是遇到了阴天还好,遇到个艳阳天那被烈日下暴晒过的地面连鞋底子都能直接烫透了,一脚踩下去如同踩到了烧红的铁板一般烫脚。
但既然徐綰接了这差事就得硬着头皮干,徐綰的部下纷纷抱怨:“大人!这哪儿是在修整城墙啊!这分明是在整治我们呢!这大热天的连种庄稼的老汉都躲在屋子里头避暑,却让我们这群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来搬砖?这是想整死我们还是咋地?”
“就是!他手下那么多人,咱们战场上杀的敌人也不比他们少,凭啥他们一个个的都躲在屋子里避暑,单单就挑我们武勇都的人来干这脏活累活?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们是没娘的孩子吗?”
“说得对!同样都是商场杀敌的兵,要干一起干!要歇一起歇!凭啥就我们武勇都在干?他们就是明摆着在欺负我们没人撑腰!”
“这大热天的,坐着都嫌热,还让我们干瓦工活!不是存心折腾人吗?”
“什么时候干不行啊?非得挑这个一年当中最热的七月,我去!这惩罚比挨板子还歹毒!”
“咱武勇都替他卖了十年的命,到头来就换来这下场!”
“没错!咱们现在尚且能打能杀就这般欺辱我们了,等有一天咱老得再也上不了战场没啥用处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直接活埋啊!”
……
这群人原本就是之前曾经活捉的敌军的俘虏,后来因为钱镠赏识他们骁勇善战才不顾杜稜,罗隐等人的苦苦相劝,一门心思的想要重用他们,特意为他们设置了武勇都。
此时的钱镠就如同一个后娘,做得好理所应当,稍有一点儿考虑不周便被认为是在故意找茬,挑刺儿,故意整治。所以说,钱镠一世英名,只有在这件事上有欠考虑。
再像狗的狼它也不会变成狗,再英勇的敌人那也还是个敌人,怎么可能像自己人一样心甘情愿任劳任怨地为你卖命?
打个仗什么的倒还行,因为他们天生喜欢杀戮,那是他们本性,但让他们干这泥瓦工的营生,他们纷纷表示被虐待了!
见部下一片怨声载道,徐綰内心的不满也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埋怨给放大到了最大化。
这时,徐綰的心腹默默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徐綰身边。
他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吧嗒吧嗒往下滴的汗珠子,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老大,你怎么能揽下这么个破差使?咱虽然是降兵,但咱不能别人当孙子耍呀!”
徐綰坐在树荫下依然觉得背部被烤得火烧火燎的,他如同一条没有汗腺的狼狗一样张着干巴巴的嘴巴扭头看了看许再思说:“你也觉得这活儿我们不该干?”
那心腹轻哼了一声:“当初说得倒好听,封咱们为中军,要重用咱们,重视咱们就是让咱们在这大日头低下干这瓦匠活?这跟孙悟空当个弼马温有什么区别?你说是不?”
一句话让徐綰彻底下定了决心,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撂下一句我要去找越王说道说道,便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