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全武微微一笑道:“没错,好戏就要登场了,你们就睁大了眼睛仔细看吧!”
“放箭!”秦裴见顾全武笑得那么邪乎,心中很是不爽,顿时将将脸一沉下令弓箭手放箭。
话音刚落,便有无数支利箭如同飞蝗一般朝着钱军飞了过来。只见钱军刚上场的那数十名精兵迅速将手里的圈往半空中一扬,顿时,那圈儿便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呼啦啦变成了一个如同铁皮做成的大袋子,所有射过来的箭都直接被装入了袋子里。
“将军,弓箭攒得差不多了!”副将对顾全武说。
“好,弓箭手准备还击!”顾全武下令。
命令一下,数百名弓箭手纷纷出列,用敌人从对面上射过来的箭再射到战场上的骑兵和步兵身上。
秦裴万万没有想到顾全武会出这一招,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忍不住心痛不已。他知道,再打下去毫无意义,不仅伤不到顾全武的人,还等于给顾全武送了免费的武器来伤害自己的兄弟。
精明如他怎么会做这样的赔本买卖?及时止损便是赚到,秦裴赶紧下令撤退。
经过这一场战斗,秦裴的人马伤亡惨重,虽然说前几次他们的伤亡并不多,但也并不是每一次都是全身而退,多多少少总会牺牲一些。他们总共只有三千人,一场战争下来死个几十上百人那都不叫事,主要是时间久了,双方交战的次数多了,剩下的人自然也就不多了。
顾全武打心眼里钦佩秦裴这个人,觉得他有勇有谋便想让他投降。他派了个能言善辩之人去摆事实讲道理,从方方面面述说着投降的好处。
那劝降使者果然是一枚合格的说客,伶牙俐齿句句入心,不急不躁地把秦裴不投降的后果提醒了一遍:你看我们钱军外面有一万人马,而你们本来就只有三千,这几次交手你们死伤也不少,现在应该也就剩下个两千多人了吧?你要还是硬着头皮硬上这不就是以卵击石吗?能落到个什么好?到头来打几盘你的人都死光了不照样还得降?主动降和被打趴下再降能一样吗?
说完这些后,然后又话锋一转,将投降的好处述说了一遍:你要投降就不一样了,我们主公向来爱惜人才,你这么有能耐他绝不会亏待了你,到时候既保住了官位,又保住了你手下这两千多个兄弟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吧啦吧啦……
秦裴倒也配合,不争也不辩不恼也不怒,从头到尾都面带微笑地听完了劝降使者的利弊分析,等劝降使者说得口干舌燥把能想到的都一股脑地吐出来之后,秦裴将一个红色的方形木箱子交到劝降使者手中,用一副万事好商量的语气说道:“你刚才说的我都听明白了,有劳你帮我将这个箱子交给顾将军,此事重大,请务必让他亲自开启啊!”
劝降使者也是有经验的主,通常劝说时对方若是不降的话,大都会大动肝火,最后骂骂咧咧地将劝降之人赶出去,他见秦裴态度这般温和,又赠送了一箱东西,以为这事儿成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木箱子从敌营出来直接回去报喜去了。
“将军!将军!属下回来了!”那劝降使者抱着箱子边跑边喊直奔顾全武的营帐。
顾全武闻言后迅速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怎么样?秦裴答应投降了吗?”
劝降使者故作神秘地将那一木箱子往上一呈,说:“八成是答应了!虽然他嘴上没说得那么直截了当,但他让我把这木箱子交给你,并再三嘱咐一定要将军你亲自开启!”
顾全武低头仔细打量了那个暗红色的箱子,以为秦裴答应了,表情愉悦地说:“搞得这么神秘!去,把众将领们都找来,我们一起打开看看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旁边早有人跑出去召集众将领了。一会儿工夫,部将们呼啦一下全到齐了。
“将军!秦裴给你的木箱子装的什么呀?是不是忏悔书啊?写这么多这得费多少墨呀!啊?哈哈哈!”一位副将说。
“打开看看吧将军!看看这秦裴是如何痛哭流涕地请求你手下留情放他一马的!”另一部将说。
“你们也别太武断了,没准,是贿赂将军的慰问款呢!”有人打着哈哈说。
“慰问款倒是不可能,忏悔书我倒是相信!啊呀,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秦裴也有今天啊!看来,字数不少啊,这么厚一箱子,哈哈!”顾全武说着,随手打开了箱子。
可这一开不要紧,里面装着的东西瞬间让顾全武颜面尽失。
你猜是什么?原来,这里面装的不是什么忏悔书求饶信,更不是什么慰问款,而是满满的一箱经书。
顾全武在年少时曾经做过和尚,这个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有能耐,就算是个盐贩子不也照样可以当吴王吗?钱镠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虽然顾全武在军队里的外号就是顾和尚,他也从来不介意,但是,如今这场合不同,自己人称呼他顾和尚那是昵称,有亲切的成分。
而秦裴今天让人送来的这箱经书,却带着羞辱的成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一个敲过木鱼撞过钟的秃头和尚有什么资格让我投降?
这要是单独给他一个人看的也就罢了,可当着那么多部将的面,这让顾全武如何下的了台?
顾全武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一摞经书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地咆哮道:“秦裴!你好大的胆子!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有心思来戏弄你顾爷爷!哼!”说着,将经书往半空中一扬,随即拔出背后的钢刀刷刷刷挥舞了几下,瞬间,便如秋叶一般落满一地。
旁边等着看好戏的部将趁机说道:“将军,既然秦裴这么狂妄自大不知好歹,直接把他拿下不就完了吗?还跟他客气什么?”
另一部将紧接着说:“没错!这种人就是典型的不见黄河心不死!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往死里打,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看他到时候还嘴硬不硬得起来?”
“不见黄河心不死?那就让他见一见黄河吧!”正在顾全武烦躁之际,只听到一个嘶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众人抬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吴王钱镠。
“主公!”众将领纷纷行礼。
“主公,您的意思是?”余怒未消的顾全武见到钱镠后顿时没了脾气。
“我的意思是,引水灌城!” 钱镠大步流星地走到桌子前将衣服一撩,顺势坐在了椅子上。
“引水灌城?好主意!”顾全武脸上的神情瞬间由怒转喜。
“这事需要秘密进行,不能让敌人有任何防备,顾和尚,你增加人手继续跟他打!钟明钟亮你们负责挖掘沟渠,多挖几道,到时候一起将水引至城下,放水淹城!”钱镠目光炯炯,深邃的眸子里放着寒光。
“遵命!”顾全武和钟氏兄弟齐声应道。
钱镠原本是听说秦裴要归降,而且给顾全武送来了一箱子慰问款,一高兴便准备来凑凑热闹顺便嘉奖顾全武两句,给顾和尚涨涨面子,想不到走到门口听到的却是自己的爱将顾全武受到了羞辱,这才怒气冲冲地闯进来出主意。
钱镠向来是个暴脾气,他本来就对杨行密穿钱眼羞辱他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见到连自己的爱将顾和尚也遭到了羞辱,怎能不气?这一次,他决定出一个狠招,出了这口恶气。
接下来,钱镠便同时安排了几队人马,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挖掘沟渠,总共掘沟四道。而顾全武则率领一万大军同时攻城。
数日后,负责四个方位的几位部将纷纷前来报道,沟渠已经挖好,都已将至城下,最迟后天便可以放水淹城了。
两天后,钱镠一声令下,四条沟渠里的水一起涌入昆山城内,滔滔江水汹涌而来。秦裴没想到钱镠会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对付他,眼看着江水久久不退,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只能望水兴叹。
大水接连跑了半个多月,最终粮尽城坏既无法防御也无力再战,只好投降。
钱镠以为有大批军队要投降,当即传令道:“既然他们投了降,那就是我们的人了,既是我们的人了,那我们要优待他们!别让他们觉得是掉到了后娘的手里后悔降了我们!”
“主公说得是!”顾全武附和道。
“他们现在大约还剩多少人?”钱镠问。
“原本守城者有三千人,经过多次的恶斗死伤最起码要过半,如今,再加上这主公这一招引水灌城,恐怕饿死的也有数百人,估计现在顶多也就千把人了!”顾全武粗略地算了算说。
“嗯!想必,这阵子他们没吃没喝的受了不少苦挨了不少饿,传令下去,准备一千人的饭菜,好好让他们吃顿饱饭!”钱镠说。
命令一下,立刻有人跑去吩咐后厨,多准备了一千余人的饭菜。
谁料想,城门打开之际,从里面三三两两地走出了一百多人,钱镠抬头一看,百余人全是老弱残兵,个个都是面黄肌瘦头发凌乱,看起来十分狼狈,也十分疲惫。
顾全武见秦裴带着一百人竟然与自己周旋了这么久,心中暗暗佩服,连之前羞辱自己的事儿他都觉得那是秦裴的有骨气。于是,并没有为难他,直接带他去见了钱镠。
钱镠见城里只有一百多人十分吃惊,便问秦裴:“你们的军队如此之弱,竟然还敢跟我们的大部队抵抗如此之久?”
秦裴把头一昂,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我多年来追随我们家主公,他既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应当以命相报,我没有别的能耐,只有这一身硬骨头,所以,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为他守住这座城!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并不是真心想投降的,现在是实在扛不住了,不得已才投降的!所以,你也别得意,就算是降了你,我的心里还是效忠我们家主公的!”
钱镠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那杨柳条子竟然还有如此忠心的良将!真是难得啊!可惜啊,你是敌人的猛将,便是我钱镠的劲敌,我今日若不杀你,就等于留下一个隐患啊!”
说着,目光如剑一般迸射寒光,异常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