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没有十里红妆,也不闻锣鼓喧天,萧玥只带了卫队便纵马出了王城。
清晨,洋洋洒洒的下起了雪,更映衬着她此刻的心情。萧玥仰着脸,任凭温热的雪融化在她不施脂粉的脸上。她破天荒的没有穿着那副铠甲。飞雪袭来,已落满貂裘。
银装素裹,雪地上只留下一串串凌乱的马蹄印记……
噗噗噗……
萧玥突然听到非马蹄之类所发出的声响,而更像是狮虎踩在雪地上所发出的声音。她蓦然回头,泪水瞬间盈湿了眼眶,却又被她硬生生的逼回了眼眶。
队伍的末端,闵画扇骑着辟邪兽紧紧地跟随,落雪已染白了他的青绾。
她装作视而不见,继续催促队伍快行。
队伍行至忘情森林,却被一队士兵拦住了去路。士兵的战甲已辨不出原来的样子,只因上面附着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萧玥抬眼往大纛旗上望去,只见大纛高擎迎风招展,上面赫然镶嵌两个大字——赤乌!
大纛旗下,一人须发皆白,正是端木清。
端木清来到萧玥面前,撩袍跪拜施礼,全军也随之尽皆拜伏在地。萧玥骑在马背上,道:“端木先生,这是何意?”
端木清道:“城主,千耕阴谋加害,城主切莫上当啊!”
“我若不去,王上性命堪忧。”
“城主前去,必为他们所囚,若他们不肯兑现承诺,那又该如何?城主被囚,王上不醒,莒国该如何是好?”
“我已心乱如麻,只一心救得王上性命,其余诸事日后将计就计便是,端木先生不要阻拦了。”
“城主,您若执意要去,那就请允许我们脱离莒国,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随你吧。”萧玥斩钉截铁的道。
端木清无奈,只得让出一条道路。
萧玥带领队伍又行数里,便写了手札交予贴身的随从。随从领命,策马来到队伍的末端,来到闵画扇的马前,“前面便是千耕的地界了,公主要我把这个给你。”
闵画扇接过手札,只见上面书写几个清秀的大字,——且送到这里吧,珍重万千。
行云流水洋洋洒洒的几个大字,使得闵画扇一阵恍惚,一阵风儿吹来,不解风情的吹走了他手中的手札。他恍然梦醒,想伸手抓住,却为时已晚。
闵画扇执剑在手,跳下身躯迎风傲立于皑皑白雪间。他执剑而舞,啸啸剑气犹如龙吟;衣袂飘飞,身形如盛开的雪莲。
身形时而快如闪电,时而步履蹒跚,犹如醉酒之人,秋鸣剑紫气环绕,龙鸣之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恸至极处,闵画扇剑舞当歌:“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曲终了,闵画扇剑指苍天,一道浑厚的金色真气破体而出,紫色剑气与金色真气相互缠绕着直冲九霄。白雪在身边环绕,随着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啸,雪花四散飞溅,闵画扇傲立其间巍然不动,像极了一尊冰雕。
发已如雪,鬓已凝霜,萧玥无语凝噎。“我离开后,你的世界依旧会绚丽多彩,而我的世界却变得一成不变,宛如一弯死水,只求上苍待你万般皆好,莫使我放魂牵梦绕。”
雪越下越大,已染白了绿绦,覆盖了万里江山。
“走!”萧玥大吼一声,眼泪也因此而簌簌坠落。
泪眼看着萧玥的身影消失在忘情森林,闵画扇忍不住仰天怒吼,弹指一挥间,已刻骨铭心!
唯有一醉可解千愁,可酒到浓时,却愁煞了年少。
客栈里,流苏终于找到了烂醉如泥的闵画扇。看到他酩酊大醉的窘态,她的眸中满是苍凉。
“六界即将毁灭,而你却变成这副模样。”
安排了一间客房住下,流苏千里传讯给叶未央,并告知栖身之处。收到讯息,叶未央带着小蝉疾奔着客栈而来。
见到流苏,叶未央毕恭毕敬道:“君上,弟子不负所望,将小蝉姑娘请来了。”
小蝉嘟着嘴巴,道:“哼,若不是因为未央哥哥,小蝉才不会来呢。”
流苏道:“小蝉姑娘,满烦你先让他醒酒。”
“这个好办。”小蝉念动咒语,一双白嫩的小手在闵画扇的面前挥舞。片刻间,闵画扇竟真的醒了过来,而小蝉却满面红润,似喝醉了酒。
流苏不安道:“小蝉姑娘,你没事吧。”
“嘻嘻,我没事,就是……就是……”叶未央见她脚步踉跄,遂抢身上前扶住了她,她笑嘻嘻的倚靠在叶未央的怀中,满脸的酒气的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飘,嘿嘿嘿……呃……”
叶未央道:“小蝉姑娘,你眼下醉成这样,这如何是好?”
“没事,区区蛊毒,怎么能难倒小蝉呢,未央哥哥,你就放心好了。”
“什么!”听到小蝉的话,闵画扇欣喜若狂,瞬间来了精神,他蓦地跳下床,捉住了小蝉的双臂,道:“你说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弄疼我了。”
闵画扇赶忙松开了手,急切的道:“你快说,你真的能解蛊毒么?”
“当然,世间还没有我解不了的毒,你若是不信就算了。”
“我信,我信。”小蝉的本领他领教过多次,对于她的医术他自然不会怀疑,但兹事体大,来不得半点闪失,心中终究有些踌躇。
“嘿嘿。”小蝉一脸坏笑的指着焦急的闵画扇,道:“看你那么着急,我想我要什么你都不会拒绝吧?”
“怎么都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小蝉见他酒醉时还抱着一支药壶,随手一指,道:“我要你手中的药壶,你给我么,嘿嘿。”
“给你,给。”闵画扇将玉顶壶塞到她的怀中,又将她自叶未央的怀中夺了出来,“我们快去王宫,不然就来不及了。”闵画扇牵了她手便往外跑。
“小扇,关心则乱,我们务必谨慎。”流苏道:“只怕莒国王城内隐藏着千耕的探马,我们如此大张旗鼓的前去,恐怕对萧玥不利,我们须慎重行事。”
“是是。”闵画扇焦灼的站在当地,一副病急乱投医的表情。
“每日寅时,皇城会有运水车进入,我们可混迹其中进入,如何?”叶未央道。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闵画扇急道。
“这样吧。”流苏道:“王宫中所需要的蔬菜都由几家专门供应,我和未央前去想办法,你和小蝉姑娘在此等候。”
“好好。”闵画扇道:“师父,你要快些。”
“嗯。”流苏和叶未央走出了房门,流苏始终不放心,又叮嘱道:“不要乱跑,知道吗?”
“我知道,师父你要快去快回。”
“嗯。”
目送流苏和叶未央远去,闵画扇喜忧交集,他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醉意深沉的小蝉面前,道:“你有什么办法解除萧荣身上的蛊毒?听聆心说,萧荣所中蛊毒由上百种毒虫炼制,少了一味药材都会令其毙命,就连白部的碧游宫主沐雨晴都束手无策,你要如何救他?”
“我当然有办法,嘿嘿。”小蝉满脸通红,醉意朦胧的说道:“他们都是笨蛋。”
“小蝉,人命关天,你可不能儿戏。”闵画扇道:“你有什么办法就告诉我好么。”
“不告诉你,你若是信不过我,我就要回去了,我偷偷跑出来虞裘姐姐还不知道呢。”
“我信你,我信你,只是怕万一失手,萧玥会恨死我了。”
“呃……”
看着小蝉打着酒嗝睡了过去,一时间闵画扇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