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寒晶池,宫之患已带领数十位将军在此等候。
“拜见公主!”
“拜见公主。”
“免礼吧。”萧玥面无表情的道:“传令下去,即可返回王城。”
“公主玉体刚刚恢复,不宜舟车劳顿,不如歇息几天再走。”
萧玥面色蜡黄,看上起弱不禁风,“我没事,宫将军去传令吧。”
“是。”
烈烈风中,旌旗迎风招展,萧玥骑在独角兽上频频回望,人群中始终不见闵画扇的身影。她仰首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腿一磕马镫,独角兽嘶鸣一声,遂扬蹄绝尘而去。
莒国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支离山。
大军开拔,尘土冲天,烟尘中,似乎听到了一人心碎的声音。
萧玥策马疾驰,不觉间眼泪横流,为了避免让别人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她手中的马鞭频频落在独角兽的身上,独角兽吃痛,声如龙鸣,健步如飞。
支离山,紫微殿上……
闵画扇跪在浅风熏的门外,流苏面沉如水的陪在他的身边。许久,流苏才道:“君上也没有办法,小扇,你不要再难为她了。”
“君上是世间最强的仙,区区蛊术焉能奈何的了她。”
流苏道:“若是浩然正气长存,即便是普通人也会无敌于天下,若是心术不正,贪图一己私欲,即便是最强的神魔也终会覆灭的。”
“去化解一个人的痛苦,难道是什么邪恶的事么?若不是,我们为何袖手旁观?”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经历的一切,这些需要他自己去面对,仙神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闵画扇跪在当地,高声喊道:“千耕国利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去挟持莒国,君上明知真相,却坐视不理么?”
凌霜阁的门砰然一声顿开,露出浅风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颊,“紫微殿中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求君上救救萧玥,君上若不肯,我便长跪不起。”
“那你就跪着吧。”浅风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欲走。流苏急忙道:“君上……”
浅风熏原本冰冷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严霜,“萧玥诛杀舞歇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秦始皇灭东周之时,刘邦便出生了;后羿娶纯狐为妻之时,祸根就早已种下,寒浞与纯狐合谋杀死后羿篡夺君位之后,可曾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死于少康之手?曹魏身为权臣,欺凌汉室孤儿寡母,夺人江山,到头来自己的天下不过区区数十载,其孤儿寡母亦被司马氏所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千年来天道不坠,岂能因你而于天道不顾!”
“君上!”闵画扇声嘶力竭道:“我此刻的绝望,便是你口中的天道么?若天道如此,我便誓死毁了这天道!”
“住口!”浅风熏道:“若神魔之战又起,只有你一死方能解救天下苍生,你会怎么做?”
“若如此,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萧玥和你想的一样。”浅风熏淡淡的道:“有些时候,并不是不重要,而是这世间比之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多到不胜枚举。”浅风熏说完,便走进了凌霜阁不再出来。
看着呆愣愣的闵画扇,流苏不安的道:“小扇,你没事吧?”
他脑中空白,至于是如何回到房间的,他都不记得了。
来到萧玥曾住过的客殿,室内似乎依旧弥漫着她的芬芳,来到床榻前,只见玉顶壶依旧静静的躺在床榻的内侧,他坐在床沿,顺手拿起了玉顶壶,“她真的有那么急么?她曾对它爱不释手,最终却还是遗落了它,和我一样。”他抚摸着它,一股心酸的滋味涌上喉头,“我们都被她弄丢了。”
萧玥星夜兼程终于回到了莒国王城,子车菽早就收到消息,已带领文武百官恭候在皇宫外。
见到疲惫不堪的萧玥,子车菽愧疚难当,“公主殿下,属下该死,用尽了千万种方法始终不能解除王上身上的蛊术。”
“碧游宫去过了么?”萧玥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丢给士兵,由百官簇拥着走进了王宫。
“去过了,聆心公主已将沐雨晴上仙请到了王城。”
“她怎么说?”
“王上中的蛊术为黑部蛊毒,与她们白部虽有关联却大相径庭。如她所言,王上所中蛊术由成百上千种毒物所炼制,若判断错一例便会暴毙身亡,因此臣下不敢乱为。”
“那王兄现在怎么样了?”
“王上一直处于昏迷之中。”
说话间,萧玥与文武百官已来到萧荣的寝宫,文武百官在门外止步,只有子车菽陪同进入。
萧荣的床前还有三人在侧,萧聆心、沐雨晴和一个站在她身后的陌生人。萧聆心见萧玥推门进来,赶忙起身相迎,相顾之间,萧聆心不由得双眸隐约浮现流光,萧玥只是微微冲她一笑,却走近沐雨晴的身前,毕恭毕敬的躬身施礼道:“有劳上仙。”
沐雨晴赶忙起身还礼,道:“公主你言重了,我其实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的很。”
“姑姑,原来是她。”站在沐雨晴身后的陌生人见到萧玥颇有些惊讶的道。
“雀舞,不得无礼。”沐雨晴温斥道。
沐雨晴身后之人正是楚雀舞。
那日,楚雀舞与沐雨晴将昏迷不醒的萧玥送往支离山救治,许多时日以来不见好转,又苦于宫中事务缠身,于是沐雨晴只好辞别三君,回到了碧游宫。临行时,见楚雀舞依依不舍,问其是否愿意拜在支离山门下,她却摇了摇头。其中缘由沐雨晴也不好细问。迫于无奈之下,没有等到闵画扇回到支离山,楚雀舞便跟随沐雨晴回到了碧游宫。
萧玥见她惊讶的模样,遂问道:“怎么?你见过我么?”
“当然见过,你昏倒在千里大荒,是姑姑和我把你送去支离山的。”楚雀舞笑笑,道:“你现在都好了么?”
“好多了,谢谢。”
“支离山真不愧是仙山,真是太厉害了。” 楚雀舞又道:“公主你是自支离山而来么?”
“正是。”
“那闵大哥回到支离山了么?”楚雀舞一脸希冀的望着她,一副天真无暇的样子。
“他……”想到闵画扇,萧玥心中悲苦万分,却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回去了,只是……他很忙。”想到临别之际他竟不来送她,心底不由得心生怨恨。与其说是怨恨倒不如说是失落。为了安抚自己的那份遗憾,自己找借口说他很忙,要不然呢?“他一定很忙吧,不然,怎么会不来见我最后一面。”
萧聆心注视着萧玥,知道她在极力的掩饰自己。那份悲苦虽然掩饰的天衣无缝,却如何能逃不过萧聆心的眼睛。待楚雀舞兴致勃勃的还要相问,萧聆心却打断楚雀舞的话,道:“姐姐连日奔波定然累了,不如先去休息吧。”
“聆心,我没事,你放心吧。”萧玥笑笑,又问沐雨晴,道:“敢问上仙,王兄所中的黑部蛊术是何人所为,你看能否利诱?”
“唉。”沐雨晴轻叹一声,只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萧玥一声苦笑,“我若真的嫁到千耕去,必会将下蛊之人碎尸万段,于他也没什么好处,利诱不行,那便威逼利诱双管齐下。”
沐雨晴道:“昇平已经将炼蛊之人杀了。”
“六界之大,难道竟没有解蛊之人么?”
“公主有所不知,蛊毒成千上万,却种种不同,这蛊毒只有炼制之人方知怎样炼制解药。这沉睡蛊集上百种毒虫,由蜡包裹其中,只有蜡被融化之后毒虫才会苏醒,所谓解药,便是将包裹蜡腐蚀之后,毒虫还未苏醒之前,便已经将毒虫药死,若是少了一味配方,哪怕只剩一只毒虫,也定会使得受蛊之人肠穿肚烂。”
“没有办法了吗?”
沐雨晴无奈的摇了摇头。
殿内一片死寂,须臾,萧玥道:“传令千耕使者前去大殿。”
“是。”
不多时,千耕使者便来到了大殿,站在了萧玥的面前,萧玥审视他许久,道:“回去告诉昇平,我明日便嫁到千耕去,但是我没有嫁妆。”
“流云太子曾言,玥公主便是莒国的无价之宝,只要玥公主肯嫁到千耕去,便是我们的福分了,多谢公主。”
“姐姐!”
萧聆心待要言语,却被萧玥制止,“不要说了,我意已决。”
这一夜,她独坐在步芳阁窗前,月光匝地,明月未醒。萧聆心来到了她的身后,“姐姐。”
“聆心,你什么也不要说,只静静的陪陪我聊聊天,好么?”
“嗯。”
萧玥挽着萧聆心的手,道:“姜号凡待你好么?”
“万般的好。”
“那就好,若是他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姐便带着千耕的人马,王兄带着咱们的人马一起去攻打他,问他怕不怕。”
萧聆心看着萧玥的侧脸,月光洒在她的脸上,更显得憔悴无助,“姐姐,我……我……”话未出口却以泪如雨下,泪珠儿滴在碧潭之上,溅起阵阵涟漪。
“姐姐知道你喜欢那个混蛋,若是你还没有嫁人……”
萧聆心打断了她的话,道:“姐姐不要说了。”
“聆心,父王、母后还有王兄,就交给你了。”
“姐姐,我知道,你放心吧。”萧聆心抬手拭去萧玥脸颊的泪水,道:“姐姐,我从没见你哭过,这是第一次。”
“啊!啊……啊!”萧玥终忍不住哭的一塌糊涂,她站在栏杆之上,撕心裂肺的大喊着,仿佛要将这心中的愤懑一并抛到九霄云外。
“啊……”萧聆心也一起站在了栏杆之上。
夜色渐冷,春寒料峭,月影下银光泄地,凄凉了整个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