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奴才此来,还给您带礼物来了。你们,过来跪下……”高国忠指着那十个宫女,忽然说道。
没想到那十个宫女居然面面相觑,在那里好半天也没挪动半分脚步!
高国忠从地上起来,笑道:“我忘了这回事儿了!”
他居然向宫女们连连比划,手舞足蹈,也真有趣。
那些宫女见了如此动作,这才赶紧跑过来,跪地向太上皇叩首。
太上皇见了,冷笑道:“这些宫女,都是聋哑人吗?”
高国忠笑道:“回禀陛下,正是如此,太上皇后身边不能没人侍奉,她们身体有缺陷,却不妨碍做些粗活。也好,南宫里最重要的规矩便是,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派这些宫女来,却是最保险的。”
太上皇冷笑,道:“你们倒真细心!”
突然,屋子里面传来几个太监公鸭嗓子的喊叫:“总管,指挥使,有……有情况!!”
高国忠和陈立波闻得声音,展动身形,冲进寝殿!!
不多时,两人慢慢走了出来,脸色铁青,目光却极具愤怒!!
高国忠死死盯住太上皇,冷笑道:“太上皇做得好大事!!”
陈立波道:“殿顶开洞,亏陛下想得出来!!”
董卓在寝宫殿顶开的小洞,尽管掩蔽的很是不错,但终于还是被这些人发现了。
其实这也是早晚的事,即便高国忠不来,也早晚会有细心的太监发现这个秘密,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
太上皇冷笑道:“什么殿顶开洞?!”
高国忠大声道:“陛下还在狡辩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太上皇突然大怒,道:“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这些猪狗,如此多行不义,欺辱君父,大逆纲常,会有好下场吗?!”
“微臣守的是当今皇帝的纲常!!”陈立波恨声道:“既然太上皇已经承认了做下此等卑劣之事,那微臣也没什么好说的!来人!!”
太上皇冷笑道:“怎么,你们还敢弑君不成吗?!”
陈立波冷笑道:“弑君自然不敢!侍奉奴才如此疏忽大意,却是不争的事实!!来人,将南宫里面执勤的所有太监,锦衣卫拿下!!”
立刻一片哭喊声响起来!!
二百锦衣卫,毫不留情的拿下了南宫内的十几名侍奉太监,还有十几个他们的同事。
只有一个例外,一名锦衣卫轻功不错,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突然纵身而起,脚踏墙壁,眼看就要攀上宫墙,跃身出去!!
高国忠大笑,突然一拍身边一个锦衣卫的刀鞘,里面的绣春刀便自己跳了出来,高国忠一脚踢上去,绣春刀拖着一道冰冷的刀光,划过空中!!
那锦衣卫竟被钉在了宫墙之上!!
鲜血蜿蜒,染红了大片宫墙!!
在场所有人都已经被这个太监的神秘武功所震慑,就连那些被捕捉的太监锦衣卫,都已心甘情愿,束手就擒,只因为他们突然明白,在这个太监面前,一切抵抗都是无意义的。
十个聋哑宫女也都吓得瑟瑟发抖,有一两个,还用手捂住了眼睛!
那南宫总管太监陈元,却是皇帝的心腹,他也被拿住按倒在地,却竭力抬起头来,向着陈高两人大喊道:“两位大人,容奴才见过皇帝!!”
高国忠冷笑,道:“看守看守,看不住,守不牢,这大殿都让你看得缺了一块,你还有脸见皇上吗?!你说我们两个,能让你在皇上面前乱说一气吗?!来人,将这些玩忽职守的狗奴才都杖毙了!!”
陈立波道:“且慢!高公公,这些人,不用审吗?这个洞……”
高国忠冷笑,道:“指挥使大人!这些人都是你的手下,他们的底细你很了解,钉在墙上那位,是他们里面武功最高的一位,却也是那个怂样。你觉得就凭他们,有本事在大殿顶上开出这个小洞吗?!”
陈立波点头,高国忠说得不错,看守太上皇的太监和锦衣卫都是他和李保一个一个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可靠,而且这些人的家属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绝无背叛可能。
所以这些人绝不会吃里扒外,这些人只是无能。他忽然想明白了,这些人也决然审问不得,毕竟他和李保是南宫监管的最高负责人,现在李保已死,审问当中,万一这些人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一口咬定是他平日疏于监管,酿此漏洞,自己岂不也要跟着吃瓜烙惹上麻烦吗?!
细想之下,高国忠的做法虽然狠毒,却实在是最佳选择,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绝不能让这些人见到皇帝。
所以他突然大喝一声:“打,给我打,都打死!!”
大棍抡起,惨叫声不断!!
锦衣卫下手有多么狠毒,这些被打者都是他们自己人,自然是知道的。
片刻之间,已经遍地鲜血,被大棍狠狠打击之下的太监和锦衣卫们,在地上痛苦的爬行,他们的手指,都抠进了地砖缝隙,很多人痛苦之下,用牙狠狠咬折了自己的舌头。
他们都是行家,知道只要咬断了舌头,无比强烈的疼痛很快便能造成昏厥,断舌后的舌根后坠,很快便能阻塞气管引起窒息,接下来的事情,自己就不用管了。
这样的死法,总比这样被人一棍子一棍子的活活打到内脏破裂出血,脊椎和四肢每根骨头都被打得粉碎,要舒服多了……
太上皇忽然抱紧了太上皇后,太上皇后闭上眼睛,伏在太上皇肩上,颤抖不止,脸上热泪横流;而太上皇,却对面前这样的血腥场面,看得津津有味,好像在欣赏着什么特别精彩的戏剧……
生活在这个年代,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变得如此变态?!或者,更变态?!
没人能够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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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寝宫。
陈高两人跪在皇帝面前,将南宫事件来龙去脉详细汇报,皇帝打了好几个哈欠,显然困乏已极,却没有制止他们,让他们继续说下去,只因为,这已经是最最严重的事态了。
等两人先后说完,皇帝才终于点头,笑道:“你们办的很好,那些狗奴才杀了便杀了,何必来见朕?见朕也是一样结果!你们杀了,也替朕挡了‘好杀’之名。做事情,关键就是要果断!你们再给这些人的家属赏些银子,他们只是无能,而不是不忠。”
他看着陈立波,道:“修补漏洞的工匠,安排好了吗?”
陈立波道:“官家放心,都是锦衣卫自己人,那个洞不大,一天之内就能修好。臣和高总管选了新的看守和服侍太监,人数增加了三倍,而且配备了火铳,只要有来访的不速之客,火铳一响,几千御林军立刻就能将他围住,他插翅也难逃的。”
“安排得不错。可惜的是,房洞好补,心洞难补。”皇帝冷笑道:“此人贼心不死,还说不定还要搞什么旁门左道呢。”
陈立波道:“官家圣明!微臣看了现场,真是触目惊心!那个洞就在殿顶,离地将近两丈,南宫又没有半架梯子,什么人能够掏出来?而且掩盖的极为隐蔽,来人必然精通奇门之术。要不是那几个太监眼尖,根本发现不了。”
“是吗?”皇帝的眼光扫过高国忠,笑道:“据朕所知,他们都是你的狱友,为何却有这等本事?”
高国忠笑着鞠躬道:“回禀万岁,奴才等被关在内廷狱中,整日无事可做,唯有举头看着屋顶,打发时间。时间一长,便连屋顶房梁上几只老鼠打架,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说南宫殿顶那么大个洞了。”
皇帝笑着点头,然后又说道:“这次朕给他送去十个宫女,聊解寂寞,也让他能陷入温柔乡里,少些歪门邪道。”
陈立波立刻谄媚笑道:“官家真是宅心仁厚,对他,可算恩厚。”
皇帝微笑,显然这样的奉承让他很是受用。
高国忠却跪地道:“官家!您对奴才有再生之德,天高地厚,奴才粉身碎骨,无以报答!唯有,唯有……”
“唯有什么?!”皇帝的目光紧紧盯住高国忠,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却无比期待他自己说出来。
“唯有替皇上,行此难行之事!!”高国忠慷慨说道。
他的意思已经很直接,他要亲自动手干掉太上皇!
皇帝冷笑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动手杀了太上皇,朕就要治你谋逆之罪,不但你要绑缚刑场千刀万剐,还要灭你九族,即便你恨他,也没必要搭上这么多人的性命吧?!”
他这招欲擒故纵,在两条老狐狸面前使用,有点儿班门弄斧的味道。
高国忠居然哭了,眼泪在脸上纵横,他慢慢说道:“皇上,您不知道奴才在内廷狱里过的什么日子!!我在狱中发誓,如果能出来,即便是出来一个时辰,也要干掉他!皇上给了我第二条命,我便一定要为皇上做些事情,来报答您!何况,奴才根本没有任何亲属了,奴才与他不共戴天,还怕什么千刀万剐吗?!”
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人变得如此变态疯狂?!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皇上却颇为满意,太上皇在他手中,他想杀他,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但杀了他便会引起天下大乱,却也是个不争的事实,更何况,史书上的千秋骂名,他是逃不过的。
但如果一个与太上皇有私仇的太监杀了他,就与他这个现任皇帝无关了,到时候将高国忠绑缚刑场,千刀万剐,让京师百姓人人目睹,谁也说不出他这个现任皇帝什么来。
史书上也不会有异议,因为太监谋杀皇帝,并不是没有先例,更何况杀的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太上皇而已。
不过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他需要等,等双龙会联军灭了太上皇在外面最重要的支持力量,一山阁。
于是皇帝微笑道:“好,你有这份忠心,朕很欣慰。你放心,朕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不过你还要等上几个月。”
高国忠喃喃自语,道:“还要几个月吗……”
“不错,你知道,报仇,有时候是需要时间的。”皇帝微笑道:“所以这几个月,你想怎么享受,便怎么样享受,这都算是朕,报答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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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波宅邸,密室。
陈立波坐在红木书桌后面,面前站着三个人,陈玉强,陈玉倩,还有一个他的绝对心腹,锦衣卫镇抚使戴宗奎。
这个人是锦衣卫里的厉害角色,又是多年跟随陈立波,虽无明说,其实就是陈立波的徒弟,方才有资格入此密室,商量大事。
锦衣卫的人都知道,陈立波的很多重大决策,都是在这密室里做出的。
当然这密室,自然是防御严密,凡人莫入了。
陈立波道:“真可怕,太上皇被囚禁在南宫,居然还能与外界频繁联络。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董卓那厮在负责这件勾当,难怪一山阁行事会这样疯狂,原来都是太上皇在后面指使。”
陈玉倩忽然扑哧一笑,陈立波挑起眉毛,道:“玉倩,正在议事,你别这样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陈玉倩嫣然一笑,道:“父亲,这是在咱们自己家,戴大哥又是咱自己人,那么严肃干嘛呀?”
陈立波笑了,他的女儿果然聪明,看似撒娇弄痴,实际上无形当中,却多了几分对戴宗奎的“奖赏”,美人一笑,却胜过一万两银子,足够让戴宗奎更加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家效力了。
陈立波道:“你这傻丫头一说,我才想起来,咱们是在自己家里说话!对了,玉倩你刚才到底笑什么?”
玉倩笑道:“我笑一山阁的人都是大傻瓜!”
陈玉强道:“疯丫头,别说胡话!一山阁的人何等厉害,你又不是没见过,年前如果我们和李保总管一同回京,现在就不能在这里讲话了。”
“哈,我倒挺同情李总管的,他的武功何等惊世骇俗,却死在小人围攻之手,真是死不甘心呀!”玉倩笑道:“哥哥,你也不用替一山阁的人张目。你想想,他们有本事在南宫殿顶上掏洞,必然武功超绝,轻功绝世,有这样的功夫,直接将那太上皇接出来,到一山阁之后发号施令,岂不省事,又何必如此费事,尽做这些鸡鸣狗盗之举?”
她说完之后,颇有得色,自以为分析得很有道理。
陈立波却笑道:“你这小丫头,到底还是嫩啊!”
陈玉倩并不服气,向父亲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陈立波笑道:“当然不对,你能想到的,难道李卓然想不到?他是何等英雄豪杰,你想到的,自然也在他的考虑当中。你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位太上皇,在南宫里,他是太上皇,虽是囚犯,却依然称朕自居,高高在上;可是他一旦出了南宫,流入民间,他便一下子成了所谓六无之人,即便到了一山阁,也一样无能为力。”
“什么叫六无之人?”陈玉倩问道,看得出来,她已经被父亲的睿智所折服了。
“所谓六无之人,便是太上皇逃出南宫之后,便无身份,无玉玺,无服饰,无銮仪,无近人,无大臣。”陈立波笑道:“没人没物件能够证明他便是太上皇。这就好比你随便到大街上找一个人来,对大家说,这个人便是太上皇一般,又有谁会相信?谁会跟着你们一同举兵造反?!”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太上皇是能逃而不逃,不是为了保命,而是为了恢复帝王之尊,他是不惜性命,也要和皇上周旋到底了。”玉倩道:“我倒真的有些佩服他了!所谓君子死,冠不免,宁折不弯,太上皇果然有帝王之范!”
她这话一出口,让在场三个男人好不尴尬,虽然,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在场三个男人自思,如果易人而处,自己是太上皇,绝对会选择逃出囚笼,甚至连一山阁都不会投靠,而是找一个山清水秀的隐秘地方,自由自在,了此残生。
本朝开国的时候,皇权斗争血雨腥风,确实有过一位这样的年轻皇帝,在与自己叔父的斗争中失利,而选择逃避山林,避世为僧。
后来他的叔父大派高手,走遍神州,历经十几年时间,才终于找到了他,却没有再下杀手,只因为,他已经失去了杀掉的必要。
太上皇却不是这样的人,他选择了战斗,即便随时都会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