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作为一项“百年大计”,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为了让所有人意识到这项工作的艰苦和决心,郑总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就是给张华和郭宁送补给的人,每周除了司机,还要有一名科长陪同,而这身先士卒的第一人,居然是于大春。
因此,当于大春走下车的一瞬间,张华瞪大了眼,郭宁瞪的更大。郭宁自然知道来者是谁,这又不是旧社会。所以,他抢在张华之前喊了一声:“科长。”
张华作为同级别的“领导”,说话则平实多了,“呦,于科长,啥风把您吹来了?”
于大春的笑容绝对对得起他的名字,似乎有一种温暖能够融化积雪:“当然是社会主义的春风啊!”
张华心里哼哼着,但是嘴上还在夸赞着:“不愧是党员觉悟就是比我们这些平民高!”
“张科长谦虚了。”于大春也忍不住那份得意:“早就让你写申请书,我给你当介绍人,你就不听。一个这也写不了?不会写吧,还不会抄?”
张华:“唉,没那觉悟,抄也抄不出感情,就不要给党和国家添负担了。于科长光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到底有啥事啊?”
“一个申请书还用亲自抄?堂堂一个劳资科长,想巴结你的人多的了!是不是?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于大春振振有词,俨然一副讲师的派头,“郑总定的规矩,以后每周一名主管科长过来转一趟,我觉得特别好!不能天天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应该深入一线,下下基层,才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张华觉得,再听下去,胃都要翻出来了,赶紧说:“我还得去村长家,合计合计下一步的扶贫项目。”回头冲郭宁喊:“郭宁!照顾好你自家领导!”
“走呀?再聊会儿呗!”于大春嘴上是这么说,但是眼睛已经转到了郭宁的身上。“咋样,小郭,在这受罪了吧?”看一眼身后的老下属司机老宋,“你把这些吃的喝的都搬到院子里,然后找个地歇歇,我和郭宁进屋坐坐。”说罢,也不管老宋已经是五十岁的人,就像挽着多年不见的兄弟,热情的搂着肩膀,还用力的捏了几下。
郭宁险些糊涂了,究竟谁才是客人?
进了屋,郭宁把于大春往床上让,自己搬了个马扎。于大春见状,就要去抢那个马扎,不住的说:“快,你是主人,你坐床!”
郭宁死死拽住马扎:“科长,尊卑有序,还是您坐床吧。”
于大春的手突然就松了力气,险些把郭宁闪一个大马哈。
随着于大春结结实实的坐在床脚,郭宁也稳稳的在跟前像个小学生一样坐下,或者说,更像是蹲下。
于大春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自然得抽出两根,刚要抬手甩给郭宁,郭宁急忙大喊:“科长,不会!”
于大春笑了,那支快到空中的烟,被他神奇的收进了烟盒,自己点上一根:“小郭啊,人生在世,要敢于尝试!烟不抽,酒不喝,活得有个滋味儿?娶媳妇没?改天哥给你介绍介绍。”
郭宁微笑着摇摇头,他拒绝的不单单是于大春的烟,更有这乱七八糟的道理。
于大春抽了一口烟,就好象进入了工作状态,说话突然变得神秘:“你瞧啊,有这么个事情,我今天来,是要单独的跟你说一下。”
郭宁也被这气氛渲染,但还是要忍受难闻的烟味,表情变得很肃穆。
于大春又抽了一口:“现在啊,库房这块呢,人手不足,办公室呢,那就都不是正经办事的,一天到晚迷迷糊糊,都不知道是干啥呢。我想啊,把你调回来,给我好好帮帮忙,是吧。你也知道,咱这以前是办公室的,各个领导都熟,过个一半年,推个队长、副科出来,不是没有可能。”
赤裸裸的诱惑摆在眼前,郭宁怎能不心动?而且郭宁听矿上的流言,也能确定,于大春确实是从一个小文员,一步步爬到了科长的位置。而和他同一时期进矿的那群人,现在最好的,也才是个队长。
郭宁还在思索,于大春却没有给他消化的时间:“你瞧,现在董事长对咱们供应这块,特别重视,三天两头就要把我叫过去,问问现在工作的流程。我的意思,是想把现在的流程,重新再梳理一遍,不行就彻底推翻了,重新定。”
“那工作量就太大了!”郭宁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要说两句了,毕竟,自己早晚是要回供应的,他明白,不管是在办公室里还是库房,忙起来,那可真没个够。
于大春看到郭宁终于和自己“互动”起来,顿时也兴奋起来:“那你觉得,怎样做合适?”
郭宁:“其实只要大家分工明确了,各司其职,供应科这点事,也不叫什么大事。”
“各司其职。”于大春嘴里叼着烟,反复嘀咕着这四个字,似乎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启发。
突然,于大春似乎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感,兴奋的站起来:“对得了!小郭,还是你有办法!这‘安康杯’拿过奖的脑袋就是不一样。对,你在这地方,没事干就多看看题,今年还有比赛,争取给咱再拿个大奖,让老哥也沾点你的光!不要和武臣男一样,一天到晚脑子里就和灌了浆糊一样。”
郭宁觉得,人前莫伦过错,急于说道:“其实武哥脑子挺好的。”
于大春转过的身子突然停住,脑子轻轻一转,让郭宁看到了一张充满不屑的脸:“就他?他还有脑子,你快别扯了。”说完走到了门外。
郭宁跟在身后,看着司机老宋正蹲在车旁边抽烟。
于大春:“老宋,抽完烟赶紧的,把车,好好擦擦。本来就是个灰头土脸的地方,回去的时候更得注意一下影响。”说完伸手去摸了一把车头,果然手掌上竖起了两毫米的尘土,“你悄悄,怕不怕!我要是不说你,显得我眼里,也没活了,是不是?郭宁。”
郭宁被最后这突兀的名字给弄得莫名其妙,自己哪有评价的份?看着司机老宋懒洋洋的站起身,自己只好含糊的说道:“科长,我不懂。”
于大春还好心的提醒郭宁:“知道你不懂,这不是跟你说了,以后你当了领导,也得有这个眼力见才行!行了,你快忙吧,我还得去找张华说几句话。”
司机老宋从后备箱拿出了一个油掸子,开始在车身上划来划去。也不知道是嘴里的烟熏了眼,还是车上的尘土迷了眼,老宋的眼挤成了一条缝,眉头拧了好几个疙瘩,仿佛凭空生了几个瘤子。
于大春走在路上,并不知道村长家在哪里,但是他的手机一直在忙碌着。
先是给武臣男打了电话:“小武唉,你现在立刻,做几块牌板,就去那废料厂捡几块半新的就行。。。。。。什么没有,我前几天过去看的时候,满地都是。你去找,好好找,肯定有,这点小事我还不知道,我还确定不了。找到以后,擦干净,然后划分几个区域,把咱的卫生区给明确一下,你自己定定,看看谁负责哪一块,必须责任到人,这么点个小事这么长时间都办不好,还是人家郭宁有主意!行啦,就这样吧,赶紧去弄,我回去要看到成果了啊!”
挂了电话又给张华打过去:“张华,在哪了?。。。。。。唉呀,兄弟啊!你快回来呗,郑总还有事交代给你了,你说你人都不在。我咋跟你说?。。。。。。我就在你们住的这个外面瞎转悠,我怕迷路了,不敢走远。多会儿能回来?。。。。。。好的,那我等你会儿,对了,和你说个事情,我刚才和郭宁谈过了,他也觉得这里太苦,受不了这个罪,郑总的意思是随后给你换一个,行吧?。。。。。。没问题,老伙计坚持两天,肯定马上就有人来!等你回来啊!赶紧的。”
挂了电话的于大春,又抽上了烟,可惜只抽了半根,便急匆匆回到了住的那个小院子,大喊一声:“郭宁!上车!”
郭宁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科长的命令还得服从,疑惑的钻进了车里。
老宋其实还没把车擦完,这会也顾不得擦了,赶紧把掸子扔回后备箱,发动了车,就要回矿。
待车开出了院子,正式跑了起来,于大春又拿出手机打给了张华:“喂!兄弟啊!实在不好意思,矿上一直打电话催了,我连根烟都没抽完。那个郭宁我先带回去,他的东西先放你这吧,过几天安排好人,一并拿回去,行吧?。。。。。。对了,是这么个事儿,郑总说了,要求下一步的扶贫工作,要抓贫困人口的作业技能,意思就是打算联系一下市里的技校,请两个老师过来,教他们点手艺,将来好让他们去市里打工,挣点收入。要么说领导就是领导,说话看问题,想的就是远,这么做,那就是一劳永逸造福万代。行啦,你在村长那再多坐会儿吧,我就不等你了,随后回去请你喝酒啊,把我珍藏的五粮液给你拿出来。”
挂了电话的于大春,闭着眼睛倒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后排的郭宁,感觉自己就像被拐骗了一样,傻乎乎的坐着。给张华发了个信息:“华哥,什么情况?”
张华很快就回了:“你不是有事要回矿上?你们科长说的。”
郭宁疑惑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感激给张华回复:“没有啊!”
张华已经从村长家里走出了一段,看到郭宁的回复,只能无奈的敲下几个字:随后再说吧。心里面却狠狠的骂道,这个“死鱼”,真能瞎嚼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