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南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贺梓伊的营帐内,贺之南正在为她诊脉,一旁是状态比贺之南好不到哪去的苏白,身后站着伤势刚刚有所好转的贺梓生和搀扶着他的苏玉儿了,还有贺母和皇后,以及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做就来凑热闹的贺之北。
大伙屏气凝神了少半个时辰,贺之南终于将手从贺梓伊的手腕上拿开,又伸手翻看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而后她从枕头上扶了起来,一边说道:“最近可想起些什么?”
贺梓伊点点头,想要捕捉他声音的方向,却被他将脑袋固定在了原来的位置,索性直接说道:“是想起来一些,但是很少。”
贺之南嗯了一声,把贺梓伊头上的发髻打乱,而后伸手抹上曾经施针的位置,片刻之后,停下动作。
皇后在远处看着,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贺之南的一举一动,心里不禁暗暗称赞着。
“金针探出了一部分,所以你的记忆有所恢复,可这并不是好事。你若想重见光明,我就得再次施针,把那些穴位再次封住,什么时候你颅中淤血散尽,我什么时候给你拔针。”贺之南看了一眼身边一脸关切的苏白,缓缓说道。
贺梓伊点点头,有点惋惜地回道:“才刚想起来那么一点点,又要忘掉了……”
贺之南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你放心,这段时间的记忆,不会被封住。”
众人同时舒了一口气,要知道,贺梓伊谁都不认得的感觉他们都有所体会,感觉实在不好!
贺之南突然说道:“不过,这次施针之前,我要提醒你,病情之所以反复,是因为你在前段时间想要回想此前的记忆,如果这次之后还这样做,等着你的只有暴毙,懂了么?”
苏白眸中神色一黯,回道:“我会看着她的。”
贺之南回头又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安平王?”
苏白点头。
贺之南呵呵一笑,又问:“当初梓伊差点死掉是因为你吧?”
贺母一听这话,心想自己家这个老大最为护着梓伊,这是要跟苏白算账的样子,便立即开口喝道:“之南,他是你妹夫!”
贺之南幽幽一笑,回道:“娘,您老紧张什么,我就是问问。”而后跟苏白两人对视一眼,又转开了去。
贺之北和贺梓生两人也对视一眼,有些好奇,但更多是无奈。
后来,贺之南还是跟苏白走到一处,两人隔着老远地互相望着。
“苏白,是你吧?”贺之南一脸肃杀,跟方才在帐篷里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苏白点点头,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用再卖什么关子,直来直往恐怕会更好一些。
突然一股冷风袭来,夹杂着刺骨的凉意,将两人身上的斗篷吹得鼓鼓囊囊,发丝飞扬。
“我离开贺家多年,一直靠霍小二给我传递消息来得知家中大事小情,而你和梓伊之间的事情,因为霍小二的关系,我也知道一些。”贺之南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心情,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想太过较真。
“后来我知道有人在半路对梓伊他们围追堵截,便立即动身赶了过去,可还是晚了一步,等我赶到的时候,梓伊已经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苏白抿着嘴,表情没有变化,但是用力攥起的手和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此刻愤怒的心境:“如果我知道……”
“即便你知道,也来不及了。”贺之南终于看向他,缓缓说道:“我是在山下的河岸找到她的,当时她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脑袋似是跌落之时碰到了大石之类的东西,肿的很厉害,我当时以为自己唯一的妹妹就这么没了,后来竟发现她还有一口气在。”
在贺之南的描述下,苏白似是看到了贺梓伊当时的情况,嘴中愈发苦涩了起来。
“我从未觉得自己学过医术一事是多么只得骄傲的事情,可在那一刻,我贺之南竟然觉得很幸运,因为我可以救活她,留下她的性命。大概过了一个多月,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眼睛却渐渐看不见了,施针之事我早已决定,但她一直拖着。你可知,这是为何?”贺之南冷冷地看向苏白,眼神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苏白是何等人物,却在这个眼神下心中大为震动,梓伊的这个大哥,不是个简单人物。
“她……”苏白试图猜测些什么,到了嘴边却又觉得不对。
“她有舍不得忘掉的人,而且这个人不是我能让她在施针后再度想起来的。”贺之南扭头看向无边草原,望着天边与草原的交界线,说道:“她曾问我,如果被自己喜欢的人骗了,可那人并非出于本意,要不要原谅他。”
“你怎么说?”
贺之南突然笑了,回道:“我说,谁骗了你,哥哥帮你杀了他。”
苏白一顿,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眯了眯眼睛,开始揣测那个想法的真实性。
“她怎么舍得让你死呢?”贺之南再度看向他,眼中的锋芒却是没了踪影,只剩下一片淡然,“直到我给她施针,她都从未提及你的名字。”
苏白握着的手慢慢松开,最后道:“我欠她,良多。”
贺之南再度走进贺梓伊的帐篷,对他说道:“三天,你来送饭,其他人不得进入帐内。”
苏白点头应了声,却见贺之南突然停在帐篷门前,没有回头地熟的说道:“七皇子可曾听过一个叫棋子的人?”
苏白道没有。
“听说是个刺客,还挺厉害的。哦,对了,你那些个暗卫不错,就是这大冷天的,你也让他们轮流歇一歇。”说罢,贺之南突然回头一笑,转而进了帐篷。
苏白望着帐篷的门帘,站了一会儿,也笑了。
人们都说,刺客无名,贺之南不禁给自己起个名字,还满世界去说。这需要何等的功夫与能力堆砌起的自信?
“大飞?”
“在。”
“通知他们,从今天起只守在梓伊帐外,轮流休息,还有,不准任何人进入,即便是父皇和母后也不行。”苏白在风中扬了扬扇子,抬头看了看天。
傻丫头,快下雪了呢。
一连三日,草原劲风来袭,有些帐篷在风头最盛之时险些被掀翻。
第四日清晨,苏白撩开帐篷的门帘,便看到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还真的下雪了呢。
端着热气腾腾地饭菜进了贺梓伊的帐篷,却没看到贺之南的身影。
贺梓伊早已醒来,感受到一丝凉意后下意识地看向门口,见到正端着饭菜看向自己的苏白。
“苏公子,你来了。”
苏白将饭菜放到一边,慢慢走上前来,问道:“怎么没有看到你大哥?”
贺梓伊的眸子暗了下去,有些不高兴地回道:“他说此地不需要他了,所以昨儿在我睡着的时候走了。”
苏白心中一喜,面上却是没什么变化,说道:“这么说,这雪,定是为你下的。”
贺梓伊眼眸一亮,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光华,笑道:“下雪了?!”说着,就要下床。
苏白一把拦住她,说道:“先吃饭。”
贺梓伊感受着他手上的温度,竟似是比火炉更容易驱散寒冷,点点头,问道:“你会陪我一起看么?”
将贺梓伊搂近怀里,苏白喟叹一声,说道:“梓伊,我们明日成亲,好不好?”
经过在安平王府居住的三个月,贺梓伊已经能做到对这类言行淡定自若,可此时还是禁不住被撩拨了心弦,抑制不住地喜上眉梢,于是回道:“苏白,成亲之后,你要是敢对我有半点不好,我就让我大哥剥了你的皮!”
苏白哈哈一笑,回道:“如果以后我成了太子,你哥哥恐怕不敢。”
贺梓伊白了他一眼,不服气地回道:“太子怎么了?等我生了孩子,你就是一摆设!”
“哦?”苏白一挑眉峰,笑了,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摆设了……”
后来两人吃过饭,在帐篷外溜达了一圈,贺梓伊就被苏白勒令回去休息,无奈之下,贺梓伊回到帐篷,开始接受众人轮番的慰问。
五皇子从几里之外赶来,说是特地看看身子大好的未来弟妹,可梓伊怎么看,都觉得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苏白。
另一边,贺梓生和苏白重新搬回了远处的营帐中,两人在一处坐着,甚久,相对无言。
“你和芙蕖的婚事怎么办?”苏白手指点着桌子,看向贺梓生。
贺梓生垂着脑袋叹了口气,摇头道:“若我现在不回去,便是错失良机,再想找到这样的机会,恐怕就难了。倒是芙蕖,我还没有跟她说,就怕……”
“可是,我明日非走不可。”贺梓生重新抬头如玉的脸上尽是坚定,“我们都还小,来日方长。而这件事,事关梓伊失踪真相还关系你立储能否成功,我不能不去。”
“既然如此,”苏白终于还是点了头,说道:“你去和玉儿好好说说,我和梓伊成亲之后,恐怕大营就要开拔了,你的时间并不充裕。”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