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平王府,又走了两条街,苏玉儿这才慢下脚步,跟贺梓生并肩走着。
贺梓生心里一直觉得哪里奇怪,这才想到两人只顾避开苏白,却忘了马车,便道:“公主,咱们把马车忘在安平王府了。”
哪知苏玉儿摆了摆手,道:“我去的时候就跟赶车的公公说好了,回来的时候不用他等,他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宫了。”
贺梓生怔了怔,没再说话。
“状元郎?”苏玉儿没有看他,声音柔柔地叫了一声。
贺梓生将苏玉儿往身边拉了拉,躲开了飞驰而过的马车,这才回道:“我在。”
两人靠的极近,苏玉儿盯着贺梓生的胸膛,甚至能感受得到他的体温,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你觉得梓伊姐说的那些,是真的么?”
贺梓生也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苏玉儿的头顶,一头青丝流泻而下,挽着少女的发式,两朵绒绒的白色毛球坠在粉嫩的耳朵边,心底什么地方不禁也柔和了起来。
“那么动人的故事,何必非要探究真假。”
苏玉儿闻言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忘了要说什么。
街边小贩和路过行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放下了手中的买卖或是停下脚步,被这场景吸引了去。
少年相貌堂堂,温文尔雅,少女年方二八,姿容秀丽,两人静静站在一处,似是时间都停了下来。
许久,贺梓生突然笑了,对苏玉儿说道:“比起皇上和皇后的谣传,咱俩似乎更贴近话本里的故事,不是么?”
“状元郎,你说的这话,可是又另一番意思?”苏玉儿鼓起勇气,眼睛毫不退避地望着贺梓生。
贺梓伊牵起她动手,领着她又慢慢迈开了步子,一边慢慢叙道:“听说皇上自娶了皇后便专宠她一人,若真是像大哥对梓伊讲的那样,这便算是有了根据。”
苏玉儿被他拉着,感受着他手中的温度,回道:“我从小就听母后说,她跟父皇历经坎坷才有了今日的模样,所以两个人都很珍惜。不管传言是不是真的,他们的经历一定不比那个差多少。”
“与其羡慕你父皇和母后,不如自己体验一番。”
贺梓生的声音很有磁性,此时带着高兴的音调,勾引得苏玉儿心里痒痒的。
抬眼发现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宫门外,于是站定,对贺梓生道:“状元郎,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觉得你说的对,与其去羡慕别人,不如让别人羡慕我,你是我驸马的事情也算是板上钉钉了,那我现在要问问你,可愿意跟我再创一段佳话?”
“哈哈……”贺梓生笑了,伸手勾起小丫头的下巴,对上她那黄珠玉似的眸子,说道:“小生……求之不得。”
苏玉儿顿时眉眼一弯,拉着贺梓生便往宫门走去。
贺梓生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知道两人一路来到皇帝面前还有些呆愣。
皇帝正在书案前批阅奏折,抬眼看了看还未行礼的二人,便垂下了眼见,片刻后,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两人牵着的手。
这时,苏玉儿才拉了一把贺梓生,两人纷纷行礼。
皇帝半晌才伸手示意两人免礼,看来仍旧处在看到两人刚才情景中没能回过神来。
这时,苏玉儿突然朝皇帝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说道:“父皇在上,儿臣有一事相求。”
贺梓生不解,站着没动,却被苏玉儿一把拉到身旁,也跪了下来。
皇帝总算回神,说道:“我儿从未如此,不知是事能让你这般对待?”
苏玉儿一笑,扭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贺梓生,而后回头看向皇帝,说道:“儿臣欲与哥哥一同大婚,还请父皇恩准!”然后一个头便磕了下去。
一时间,贺梓生和皇帝都沉默了。
片刻后,苏玉儿见两人都没反应,抬头看向贺梓生,问道:“怎么了?”
贺梓生对她一笑,这才说道:“请求婚期这种事情,本该男儿来做。”
苏玉儿挑眉看他,不语。
却见贺梓生也学着方才苏玉儿的样子,在皇帝面前行了大礼,而后道:“贺家三子不才,考取京科状元,如今遇得佳人上官锦芙公主,倾心相恋,欲与之同寝共穴,望得圣君恩准!”
皇帝望着二人,手中悬空的毛笔在桌上的奏折上滴下一滴墨来,这才说道:“芙蕖今日怎得突然想开了?”
二人跪着不动,苏玉儿朗声回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儿臣碰见了,自然不能放过。”
皇帝嗬了一声,眼睛瞥了眼女儿,心道姑娘家家的怎就不知道矜持,然后又对贺梓生道:“你考取京科之时朕本欲赐婚,你说未得父母同意,不敢擅自做主,怎么,现在贺齐和你娘答应了?”
贺梓生不卑不亢,回道:“臣在宫中殿试时,曾听闻小公主刁蛮跋扈,皇上赐婚自是无限荣耀,但心中难免有些担心,所以巧令托词,而今臣与公主相知,方知传言非实,一心倾慕,难再二心。”
“好一个一心倾慕,难再二心!”皇帝将手中的毛笔放回笔山,站起身来,道:“皇儿梓生,起来吧,朕准了!”
跪着的两人相视而笑,苏玉儿更是直接窜了起来,隔着书案亲了一口皇帝,说道:“太好了,这下我不用在京都成婚了!”
贺梓生和皇帝都是一愣,才发现原来苏玉儿急着成亲就是为了减少麻烦!
正在此时,公公来报,五皇子求见。
皇帝应了一声,那公公便到外面传话,也就是喝口水的功夫,五皇子走了进来。
贺梓生垂目,跟苏玉儿站在一旁,面色不郁。苏玉儿则是直接将不快摆在了脸上。
五皇子上官红琦是皇贵妃之子,而皇贵妃跟皇后的关系自然跟旁人家的大小老婆一样,面上一片和善,私下却都是针锋相对的。
而这上官红琦,平日一片温润模样,待人和善,跟苏白的冷面铁血相反,在朝中博得不少大臣的喜欢。
可即便如此,苏玉儿还是对他喜欢不起来。
上官红琦行过礼,皇帝便将旁边二人即将跟苏白大婚一事告知了他,五皇子顿时喜笑颜开,一片恭喜妹妹和未来妹婿,一边又恭喜皇帝觅得佳婿等等。
苏玉儿在宫中长大,对这面上的一套自是驾轻就熟,笑吟吟地应了,然后跟贺梓生从尚文阁中退了出来。
五皇子回身看了一眼离去了两人,眼底的笑意瞬间化作深不可测颜色,而后有消失不见。
苏玉儿见贺梓生有些不悦的面色,以为自己突然要求成婚的事情热闹了他,便捅了捅他的胳膊,问道:“你不高兴了?”
贺梓生摇头,说道:“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担心成亲以后我会吃了你啊!”苏玉儿皱着小脸问道。
“你想到哪去了,不是因为你。”贺梓生拍了拍苏玉儿的脑袋,继续道:“我方才在皇上面前所说的,都是真心话,而所谓的担心,却是另一回事。”
苏玉儿点点头,眼睛突然一亮,问道:“我知道了,你也不喜欢五哥,对不对?”
贺梓生没料到他这么问,便道:“谈不上喜不喜欢,我跟他本来没什么交集,更何谈喜欢与否。”
苏玉儿却摇了摇头,否定道:“那你就错了,如今父皇膝下七个皇子,除了身为嫡子的哥哥,身份最高的莫过于皇贵妃所生的五哥了,而哥哥又无心皇位,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你以后在朝为官,少不了要跟他打交道。”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宫中各路人马都在忙碌着。
贺梓生经她这般提醒,眼里深沉之色越发浓郁,而后扭头问道:“看样子,你并不喜欢这个哥哥?”
“皇祖母常说,相由心生,你看五哥,虽然平时笑吟吟的,可每当他不笑的时候,眼神都很阴郁,不像哥哥,天天板着脸也好看得很。”苏玉儿说着五皇子,还不忘借机抬举自己哥哥一番。
贺梓生很赞同她的说法,但宫中人多嘴杂,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叮嘱苏玉儿要将今日的事情跟皇后再禀明一次,这才跟她道了别。
是夜,苏白极晚才回到府里,贺梓伊在他卧房的外间一直等到很晚,最后直接在小榻上睡着了,等到苏白回来才将她唤醒。
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梦里那个没有脸的男人多次出现,害得贺梓伊愈发好奇他到底张什么样子,而后想起白天跟苏玉儿两人所说的皇室秘辛,本想问苏白知不知道,却见他一脸疲色,墨绿色的衣袍上带着些许暗色的小点。
“那是什么?”贺梓伊指着那些小点问道。
苏白顺着她白皙的手指看过去,皱了皱眉,回道:“血。”
“谁的血?”贺梓伊说着,已经从小榻上跳了下来,前前后后地翻看苏白,怕是他受了伤。
苏白拉住她,摇了摇头,然后坐在小榻上,让青粟通知厨房做些吃食,这才解释道:“白天审一个犯人,估计是他的血不小心溅到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