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苏白披着一床锦被坐在锅灶边上,贺梓伊望着一堆食材愣神。
这些东西,拿出来她认得,做出来她吃得,但是要她完成中间过程,困难了点。
“你煮汤不用动手的?”苏白见她一直不动,便没有着急生火,望着她看了半天,心道她果然是逞能来的。
贺梓伊有些困窘地回头看看他,摆了摆手,瞪眼道:“自然是用手,你且看着!”说着,很夸张地撸起袖子,栅着手指在食材上方晃动。
“我记得大哥说是要用鱼的。”贺梓伊嘴里默念着,开始四处翻找鱼在哪里,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过后,贺梓伊还在找。
站在她身后的青粟看不下去了,走道一口水缸前,用网兜捞上来一条小鲫鱼,而后放在一个竹篮里,递到了贺梓伊跟前,贺梓伊对她笑笑,有点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
问题又出现了,砧板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尾巴不时敲击砧板,偶尔跳起来一下,贺梓伊手里拿着刀,琢磨着是先砍头还是先断尾。
青粟默默地下了头,这贺姑娘看着是个好爽的,没想到连鱼都不敢杀。
而凭借苏白对贺梓伊的了解,这姑娘曾经砍人堪比砍白菜,哪里会不敢,她是不知道怎么收拾罢了,于是说道:“青粟,你去将鱼收拾好了再拿给她。”
青粟点头,将鲫鱼取走,到一边收拾去了。
贺梓伊踮着脚抻着脖子偷看,但光线太暗她啥也看不清,没办法,之后返回头做别的东西。
“对,还要葱!”说着,贺梓伊从菜篮子里拎起一根大葱,动作麻利地剥去外面的干皮,然后挥刀开头去尾,当当两下便分了段。
苏白看着她这架势,心说原来只是不会做鱼,便放心地开始点柴火。
那边青粟唰唰地刮着鱼鳞,这边贺梓伊当当地剁着葱段,再加上苏白点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虽然没人说话,厨房却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就在这时,贺梓伊忽然叫了一身:“哎呀!”
苏白立刻抬头问道:“切到手了?”
贺梓伊涕泪横流地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可是玩刀的好手!”说着,一个劲地拿手擦着眼睛,可越擦眼泪越多。
苏白看着她,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上前将贺梓伊拉到一旁,用水给她洗眼睛,一边道:“别再用你的手揉眼了。”
贺梓伊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青粟憋笑憋得正痛苦,却不敢回头看两人,要是她家王爷知道自己取笑未来王妃,那就该她哭了。
苏白本来以为自己会生气,可看懂她一脸水,眼睛想睁又睁不开的样子,不禁被气笑了,问道:“你在家里不曾学过做饭?”
贺梓伊摇头,仰着脸说道:“以前会不会不记得了,反正后来没学过,以前都是我看着大哥做,回了家和到了你这里,我一直连厨房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
“你倒是个有理的,”想了想,又道:“你不是武功也忘光了,怎么现在还拿着那口刀?”
贺梓伊这会儿能睁开一点眼睛了,但还是刺痛得厉害,索性站在那里跟苏白聊天:“那可不一样,你见过谁天天抱着菜刀的?我二哥说了,我抱着小黑上街,一般人便不敢惹我。”
“噗……”青粟一个没憋住,笑了,回头看了眼苏白,见他根本没在意自己这边,赶忙回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拿着你那把小黑的时候,会不会下意识地知道怎么用?”苏白听人说过,身体也是有记忆的,而这种记忆虽然不如脑袋的记忆灵活,但贵在精准持久。
贺梓伊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道:“那把刀很沉,我一般都是抱着,不用。”
“嗯。”苏白彻底放弃了,忘记了贺梓伊不仅脑袋不好使了,就连身体也不中用了,原先耍得虎虎生风,现在居然开始嫌沉了。
这时,青粟的声音传来:“王爷,姑娘,汤煮好了。”
“诶?”贺梓伊扭头看去,因为眼睛睁不大,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雾气腾腾的一大片,诧异道:“我还没动手呢,汤怎么做好了?”
苏白朝青粟点了点头,“把汤送到屋里,我待会儿喝。”而后对贺梓伊道:“等你把汤做好,我的酒早醒了。”
青粟将醒酒汤盛了出来,端着托盘离开厨房,心里想着,还好还好,她只是要做一碗醒酒汤,要是做一只鸡……想象着鸡飞狗跳的场景,青粟一抖,差点将手上的汤洒了。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想的好!”
这一折腾就到了深夜,贺梓伊跟苏白回到院子里,道了句别就要回房睡觉,苏白却叫住了她。
贺梓伊回头:“苏公子,你的酒是醒了,可我困了呀。”
苏白没理她,自顾自地说道:“再过个把月,正是打猎的时候,你想不想在草原成亲?”
贺梓伊眼睛顿时一亮,也不喊困了,腾腾腾走到苏白跟前,问道:“我们能在草原成亲?”
苏白点头:“有这个先例。”
贺梓伊连忙点头,连道:“好好好,我在王府都快憋出毛病了!”
苏白朝她道了句别,便进了房门,喝罢醒酒汤,看到寒枝还在自己房里,便问道:“你不去伺候主子,在这里干什么?”
暖叶看了一眼寒枝,在心底叹了口气。
只见寒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柔声道:“您才是寒枝的主子,寒枝自然要在这里伺候您!”
苏白半靠在小榻上,冷冷地望着她:“我以前只道你是老实,现在却不这么想了。”
寒枝怔了怔,睁大了眼睛瞧着苏白。
“暖叶。”苏白示意青粟将醒酒汤端下去,一边说道:“你和寒枝是一同被送到王府的,我可亏待过你们?”
暖叶也跟着寒枝跪下,回答道:“王爷对下人极好,更不曾亏待过我们。”
“那我可曾偏待过她?”
暖叶摇头:“婢女不曾见过。”
秦管家从外面进到屋里,第一眼便看见跪在地上的二人,便没有做声,而是站在一旁候着。
“那你倒是说说,寒枝不想伺候梓伊,可是因为她不好?”苏白跟刚进门的秦管家相视一眼,见后者摇了摇头,便又看向暖叶。
暖叶重重摇头道:“贺姑娘脾气甚好,而且待人亲善,自然不是因为她。”
“哦……”苏白似是突然醒悟了一般,看向寒枝,说道:“我不曾亏待你,也不曾优待你,而梓伊也不是个恶主子,你这般是为何呢?”
寒枝咬着嘴唇,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嗫嚅道:“我……我想……”
“寒枝!”暖叶提高了声音叫道,而后朝苏白磕头道:“王爷,寒枝鬼迷心窍,还望王爷不要怪罪。”
苏白没有说话,看了看秦管家。
秦管家走上前来,将暖叶扶了起来,说道:“寒枝还什么都没说呢,你紧张什么?”
暖叶的长相是那种乍一见很平凡,可越看越觉得清丽的那种,此时虽有些为难,却不见将恳求之色摆在脸上,算是少见的有气节的婢子。
“暖叶怕她若是说了,会后悔一辈子。”暖叶没有站起身,却是没有继续磕头了。
秦管家看向苏白,等他发话。
苏白不语,薄唇抿着,似是在想怎么处置寒枝。
就在这时,贺梓伊房中传来一声惊叫,下一刻,屋中已经没了苏白的身影。
寒枝一直挺直了腰板跪着,此时望着没了人的小榻,却是像没了骨头一般萎蔫在地,眼里的不甘更盛。
暖叶扭头看了看她,掩去眼底的嫌恶,继续规规矩矩地跪着。
青粟看着两人正出神,却觉察到有人似是在看自己,抬头看去,发现秦管家正看着自己,怔了怔,赶忙垂下了头,小脸却是从耳根红了起来。
是了,这屋里的女人各安心思,这一点青粟很清楚。
寒枝想要爬上王爷的床,飞上枝头当凤凰,暖叶想要博得王爷和未来王妃的信任,好在王府有一席之地,而另一个虹墨则是看着寒枝和暖叶明争暗斗,想要坐收渔翁之利,而她自己……
青粟越是想要隐藏自己的心意,就越是控制不住在碰见秦管家的时候出丑,每每此时,都十分懊恼。
而另一边,苏白站在贺梓伊的床前,隔着半透明的床帏看着满头大汗的贺梓伊,皱紧了眉头。
贺梓伊没有醒。
她似是梦见的了什么,表情很痛苦,在方才那声惊叫过后,她便一直是这个状态。“疼……”支吾一声之后,贺梓伊伸手抱住了自己脑袋,蜷缩着身体,开始不住发抖。
苏白撩开床帏,一把将贺梓伊抱在怀里,道:“梓伊,你在做梦,那都不是真的。”
贺梓伊依旧抱着脑袋,痛苦的呻吟着,完全没有听见苏白方才的话。
苏白无法,只得用力摇了摇贺梓伊,大声叫醒她。
“贺梓伊,醒过来!”
终于,贺梓伊不再挣扎了,僵持的四肢也渐渐软了下来,随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一脸迷茫地看着苏白,动了动嘴唇,却没说话。
“你做噩梦了。”苏白解释道。